《此地空余爱》莫*然

3、租房

　　这个叫积善花苑的小区我以前只是远远的看到过，却从来没近，只知道这里是附近Z大的教职工宿舍。穿过一段飘着葱油饼、烤山芋和炸年糕香气的上坡路，右拐就可以看到“积善花苑”几个褪色的金字。
　　进去以后，左手边是一排90年代的老房子，六七层没有电梯的那种。随着时间的推移外墙已经泛灰，倒是当年不知道是谁家孩子顽皮砸到墙上的一团团石灰还保持着白色。
　　右手边靠着围墙的位置是一排的花坛，各色的月季芍药开得灿烂，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正在那拿着剪刀给月季剪枝。

　　我按照客户给的地址找到了最后面一栋的302，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个头不高，白白胖胖，自称姓姚的男人站在门口等我，他正是打电话找我们咨询的人。
　　他打开门后，我习惯性地打量了一眼眼前的房子。50平方米左右的两居室，客厅是这一带老房子里不多的明厅。一间房间朝南，另一间朝北的锁着门。可能是装修风格简洁且东西少的关系，这里没有一般老式公寓房的拥挤逼仄，整体明亮却又给人几许冷清的感觉。
　　以我一个非专业但给设计师打过很多次杂的眼光来看，这里也就装潢了最多五年，虽然装得比较简单，但打眼过去看到的地板家具之类用的东西都不错，说句老实话，如果真的交给我们公司来重装的话，出来的质量还未必好过现在。

　　当然，我不可能和客户这么说。照例，我一边给房子拍照片，一边问站在门口的姚先生装修方面的想法。
　　没想到的是，他给我的诉求只有简单的两条：1.把客厅和朝南的房间重新粉刷，换些家具，简单地重新弄一下；2.怎么便宜怎么来。
　　我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客户，他和我说话的时候还在玩着手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忍不住好奇问他房子装修完以后的用途。
　　“出租吧。”他头也不抬地回道。
　　“出租的话，其实不装也可以啊。”作为一个厚道的从业人员，我给了他一个良心的建议，左右这种不挣钱的买卖我老板大约也不会接。
　　他听到我这话，才把眼神从手机上移开，皱着眉头警惕地看了一眼这个房子，撇着嘴说：“还是装一下好吧，也不知道租不租得出去。”

　　听到这，虽然知道自己肯定租不起，我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他打算租多少一个月。
　　“六七百吧。”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依然低着头在玩手机。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虽然我很想抓住他的手立刻把房子租下来，但还是克制住，故作平静的说：
　　“正好我最近要租房子，要不你便宜一点租给我好了，也不用装潢这么麻烦了，就现在这样挺好的。”
　　姚先生听了这话，一下子抬起头来，颇为惊讶的看着我，过了整整一分钟才表情复杂地问我：“你真的要租？”
　　我点点头。又过一分多钟，他才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只租客厅和朝南的房间，朝北那间你不要动。一次性付满一年的话，600一个月，你真要的话明天就可以付钱签合同把钥匙给你。”
　　明天？我没想到这房东倒是比我还着急，虽然我现在住的房子还有大半个月才到期，但我怕拖几天这个糊涂房东了解了附近房子的租价就反悔不肯租给我了，咬咬牙便答应了。
　　见我答应，对方的表情仿佛也松了一口气，和我约定明早见面后，就锁了门和我一起离开了。

　　走出小区五分钟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个多么冲动的决定——我银行卡里的所有存款也不过就四千来块。
　　想到这，我只能硬着头皮回去公司找老板。
　　让我感动的是，一向小气的老板居然同意了我提前预支今年年终奖的要求，往年我们总爱腹诽老板小气，只肯多发一个月的工资当年终奖，但在此时此刻，这两千块简直是雪中送炭啊。
　　不止如此，老板在听我说了有人愿意600块租一间两居室给我的时候，还提醒我记得要看下房产证，不要被人骗了。

　　被他这一提醒，我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个必要，毕竟这周围一居室的房子现在也要差不多一千块了，这个姚先生租的便宜又这么着急让我付钱，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于是，我又发了条短信给他，提醒他明天见面的时候记得带上房产证。
　　过了好一会，我才收到了他回的一个“好”。

　　第二天早上见面的时候，姚先生犹犹豫豫地拿出了房产证，这时候我才发现老板之所以是老板果然还是有其过人之处的，房产证上的业主，是一个叫叶景然的人。
　　“房产证上的这个人是我表舅，”姚先生有些慌乱地解释道，“他过世了，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房子就归我继承了，你看，这是公证书，我已经在办过户了。”
　　我将信将疑地接过那一纸公证书，原来这个姚先生全名叫姚绪，公证书上的确说他是叶景然的唯一继承人。
　　这样一来，一切可以解释了为什么他愿意便宜地把房子租给我了。这个姚绪，突然继承了表舅这种远房亲戚的房子，本身就是意外之财，况且房产过户又还没办好，租起来的确也比较麻烦。
　　当然，出于保险起见，我还是在确认了房产证和公证书真实性以后，才放心地和他签了租房合同，交钱拿了钥匙。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拿到房子钥匙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小激动的，自打来到N城读书以来，我还没有一个人住过一套房子，虽然是租的，也有了一点小窝的感觉。而且这个房子还有厨房，以后可以自己做饭还能省点钱，也不枉我多花这一百五的房租了。
　　下午找公司楼下的门卫借了个三轮车，把东西打包好，我就果断搬到了积善花苑。
　　收拾好东西，打扫完卫生天已经全黑了。我躺在卧室的床上，听着厨房里烧着的稀粥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感到无比满足。
　　然而很快，有一个声音打破了我这种舒适的状态。

　　他说：“粥漫出来了。”

　　我匆忙的爬起来，到厨房一看，果然，粥煮出来的米浆已经漫到了煤气灶上。我连忙关了火，拿抹布收拾现场。
　　擦完灶台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等等，刚刚是谁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