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真的，如果你是假的》澜淙潇涛

3、第三章 我们的梦想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的自修生活依然继续，只是每天都多了一道工序。那就是在傍晚接受一封期待一天的信，然后回信。这种奇特的沟通方式，被珍戏称为“柏拉图式的爱情”。其实我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爱情。现在的我需要的只是一份勇气与鼓励，这是珍能带给我的。而上校更像是一个不太懂事的孩子，需要我给予他勇气与鼓励。

　　为了培养他对建筑的兴趣，我特地在每一次回信中向他提一个有关建筑的问题。
　　“罗曼建筑的典型特征是什么？”
　　“墙体巨大而厚实，墙面用连列小券，门宙洞口用同心多层小圆券，以减少沉重感。”
　　“答得挺好的嘛，是不是看了我桌上的书？”
　　“我说不是可以吗？”

　　“美国国会大厦是什么建筑风格？”
　　“这个我知道。希腊建筑。它仿照巴黎万神庙，极力表现雄伟，强调纪念性。希腊建筑形式在美国的纪念性建筑和公共建筑中也比较流行，华盛顿的林肯纪念堂即为一例。我保证这次是我自己答的。”

　　他也会时不时帮我去打探建筑系所有和研究生有关的消息。
　　“我们建筑学院的研究生里，女生几乎没有。要是你考上了，恭喜你！你会大受欢迎的。”
　　“没正经，那我还不如去考体育呢，那里帅哥更多。”
　　“那可不一定，你竞争不过那里的美女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美女？”
　　“那么你是美女？”
　　“不是，我长得和北京猿人一样。难道你是帅哥？”
　　“居然说自己长得……，那好吧，我也不是帅哥，我长得和类人猿一样。这样我们撤平了。”

　　我们讨论得最多的还是上校的小说。
　　“你写什么题材的小说啊？”
　　“本来想写武侠小说。可是我的古代文学没有学好，文言文都读不懂，用词错误百出，只好放弃；后来我打算写鬼怪小说，可是我胆子太小，写到一半就不敢写下去了；再后来我试着写战争小说，可是自己都觉得那是在没有真凭实感的，还不如凭空捏造一些虚幻的东西；于是最后我一拍脑门，决定写魔幻小说了，特别喜欢北欧的神话故事，我想我对这个在行。”
　　“看来你的写作风格转变得还真快啊。可得抓点紧啊！我可等着看呢。”
　　“真的吗？要是你不嫌弃的话，你就做我小说的第一个读者吧？”
　　“荣幸之至。”

　　不知是过了几周之后，我的桌上就又多了一本记事本。这本绿绿的本子，总是怯生生地躲在我的蓝紫色记事本下面，好像一个小心翼翼地孩子，生怕做错了什么。
　　我翻开它，卷入一个幻想的世界：

　　故事发生在一个叫“伊斯特”的大陆。
　　这个原本荒芜的土地，被神无意间窥见，于是他说：“让这个大陆萌发一点故事吧。”
　　瞬间，四根天柱从大陆的各个方位拔地而起，直冲云霄。从此伊斯特的天空不会再被莫名的巨物压迫。天地变得宽阔而安稳。
　　这块大陆的大多地区为平坦的平原，也有复杂的山区。大陆上的山脉绵延而高耸，而且都是东西走向，贯穿大陆，把这里分割为好几个狭长的板块。
　　山泉从山脉中流淌出来，汇聚成江河湖，最后奔腾入同一海洋，那就是冬懞海。这浩瀚的海洋将伊斯特紧紧拥在怀中，好像生怕它遭受外来的侵扰。
　　海浪一次一次地敲打礁石，不知从何时起，草木开始疯狂地生长。绿色笼罩了大地。各种生物开始繁衍。
　　当大陆东方的地平线上耸立起一些非自然的建筑物时，那已经又是73万年过去了。伊斯特大陆上产生了三支有智慧的种族。他们是人族，魔族和精灵族。
　　魔族身体庞大，力量也非常大，但是他们生性野蛮，外形丑陋，有些甚至拥有超自然的魔力。
　　相较之下，人类体形比魔族小得多，身体的力量也比魔族小得多。虽然他们头脑聪明，但是比起生存年代久远的魔族，他们的数量实在少得可怜，并不占什么优势。
　　精灵族有着轻巧而美丽的外表，没有什么体力与攻击能力。他们与人类的智慧相当，精灵与其他两个种族非常好区分，那就是因为他们拥有一对庞大的翅膀。
　　本来和谐的生活被好战的魔族打破了。因为他们预感到其他两个新兴的种族的威胁。魔族为了取得伊斯特大陆的统治地位，发起了连年的战争。淳朴的人类根本还没有懂得什么叫战争，就沦为了魔族的奴隶。魔族肆意摧毁智慧的人族文明，驱使人类为自己卖命。
　　于是人族世世代代生活在魔族的血腥奴役下，他们为魔族盖房，为魔族耕织，为魔族酿酒，为魔族服务一切。他们被魔族迷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语言，不懂得怎么反抗。
　　而对于精灵一族，魔族无法掌控他们的翅膀，所以就驱逐他们，在肥沃的平原之上，魔族不允许精灵插足，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回到你们的天空里去吧，土地是我们的。”
　　可是精灵需要安稳的大陆的支撑，他们被强大的魔族驱赶到疲惫不堪。最终只能像鸟儿一样栖息在树上，或者像野兽一样生活在森林中，而且白天都不能自由活动。一旦被魔族发现，他们就会成为可怜的猎物，任他们用拙劣的武器攻击，直到一命呜呼。
　　从此智慧就像一个远古的图腾，消失在伊斯特大陆上。蒙昧的乌云统治着本应生机勃勃的大地，文明停滞不前。黑暗的中世纪好像没有尽头。

　　看到这里，我真的有点迫不及待了。可是故事就这样暂时嘎然而止。
　　“喂！叫你的游击队员赶快接着写，这才刚刚交待了一点故事背景，连情结都还没有。”
　　“哇！你偷看！”我回头一看，果然是珍。
　　“你又没说不能看，我还奇怪你多了个记事本呢。看我多关心你啊。”
　　“你居然还……那我说：‘你别看。’你会别看吗？”
　　“别啊！我都看了个头了。你这不是折磨我吗？”她一脸痛苦状，“你知道那些吸毒上瘾的人，都是怎么被折磨的吗？”
　　“活该，谁要你这么好奇，是该好好惩罚你了。”
　　“你不会吧！为了这么一个大二的小子，就和这么多年的好姐妹决裂？该不会是因为我抢做了它的第一个读者，你嫉妒吧？”
　　“好啊！你连我原来的记事本都看了！”
　　“是啊，一篇不落。”
　　“你，你……”我气不打一处来。
　　“我可是为你好，你这么单纯的人，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
　　“唉，拿你没辙。”
　　“我们谁和谁啊。”
　　“好吧，不过我有个条件。”
　　“我都说了：‘我们谁和谁。’了，说！”
　　“你的文笔好，帮他改改。”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她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
　　“还有！闭上你的乌鸦嘴！”我伸手把刚买的小点心塞进她的嘴里。
　　珍朝我眨巴眼睛，嘴里快速地咀嚼着。到什么时候，她都改不了性急的毛病。这点她刚好和我相反，我做什么事都是慢条斯理的，有时甚至是优柔寡断。这到应了她说的“朋友是互补的”这句话。
　　我动笔给他回信。

　　上校：
　　你好！
　　问：法国在什么时期，开始竭力崇尚古典主义建筑风格？
　　你的小说我看完了。写得不错，不过我还是要给你提几个小小的意见。
　　开头的故事背景介绍得是不是太详细了？如果后文没有提及的，是不是可以略去？这样有助于突出主题。写这种魔幻小说最怕太过玄乎，你不要脱离人情的胡乱编造，应该先想一个大致的线索和目的。说到这里，我突然有点悟出来了。你是不是以自修室为原型来写这个‘伊斯特大陆’的？
　　伊斯特就是EAST，东，我们的自修室叫‘东院自修室’；天柱就是里面的四根柱子；开的门在东面，就成了‘冬懞海’；里面的课桌都是东西排的，成了山脉；人族就是每天早上辛苦占座的；魔族就是靠占座族才有座位的坐享其成一族；而精灵就是你这号的游击队员；那个神该不会是管理员吧？
　　够有创意的。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不过你也把坐享一族描写得太过凶残了。其实我们占座族才是罪魁祸首，他们只是占点小便宜。你也不用把你满腔的仇恨撒在他们身上吧？
　　事先和你说一件事，你的小说不幸被一个坐享族的偷看了，不过你放心，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在这里给你引荐她：文学012的珍。她是“名震文一二三路的头一杆笔杆”。（这是她这么说的）这么介绍她，你应该不会吓一跳吧？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让她给你修改了一下小说。如果不乐意，有什么意见你尽管说。
　　期待你的下文。

　　地主：苏珊

　　“你看我就知道他不会反对的。”珍指着我的记事本嚷嚷。
　　“你又先看了！”我翻开今天傍晚的回信。

　　苏珊：
　　你好！
　　答：法国在十七世纪到十八世纪初的路易十三和路易十四专制王权极盛时期，开始竭力崇尚古典主义建筑风格。
　　我发觉你不是一般的聪明。我的那些暗喻居然一个不差的被你猜出来了。我突然觉得你像是我的蛔虫。我以后要装得深沉一点，让你猜不透。哈哈。
　　我觉得你的文笔已经不错了。没想到又冒出这么一个“文豪”来。我看了她所改的我的小说，开始我觉得是惨不忍睹。你看看我这么整齐的字里行间，就被她这么硬生生挤进这么多难看的红字和修改符，她就不知道谦虚吗？
　　不过仔细看完她的修改，我感觉这个家伙果然是个人物，她的江湖封号真的不是盖的。
　　我想起来了，她的名字我在校报上看到过。上次她那篇经典的《食堂进行曲》，用诙谐的笔调讽刺了食堂恶劣的服务，还惊动了学校膳管会。从此我校食堂的服务质量有了质的飞跃，我们还得感谢她的侠义之举啊！
　　这么有正义感的绿林好汉，我希望她能继续帮助我修改，或者帮我想想故事发展。
　　我给你找了一份去年我们学校建筑专业考研的试卷，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游击队员：上校

　　“你们配合得还真默契。”珍带着点不屑的口气说，“这小子居然还这么损我，不就字写得比我好看点吗？看，还不是要我给他改。”
　　“那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我敲敲她的脑门，照样还是不温不火地说，“看来你的知名度还真的很高啊。不仅有你引以为荣的‘马桶事件’，还有‘食堂事件’啊！”
　　“金子放到哪里都会放光。”她得意地笑。
　　“为什么天这么黑？”
　　“还没黑啊，你看太阳还在西边挂着呢！”
　　“因为有牛在飞！”
　　“什么牛啊？”
　　“为什么有牛在飞？”
　　“我怎么没看见？”
　　“因为有珍在吹！”
　　“好啊，你臭我！我的牛皮可不是吹的。”
　　“是你用气泵打的。”
　　“我这叫自信，不像你。我就从来没看到过你可以像我这样大胆地说：‘我可以’。学着点！”她回敬我一脑门。
　　我捧着桌上那份考卷，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