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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风景旧曾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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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端毓府书房内,端毓和傅恒正面对面坐着。
“傅恒啊,这几日多亏了你陪着锦鳞,我已是心力交瘁,什么都顾不上了,那孩子平日聪明,却容易钻牛角尖,你要多开解开解她。”
“世伯,你放心。”
“还有一事,就是你们的婚事,我想你该选个时间来提亲了,虽说我们一直是心照不宣,可是礼节上……”
端毓话还没完,傅恒就打断他“可现在锦鳞重孝在身,这时候不好提婚事吧。”
“就是因为有重孝,才想让你们赶快成亲,否则锦鳞要守孝三年,岂不是耽误你们了吗?”
“锦鳞的意思是等三年之后再……”
“什么,”端毓从未听女儿说起此事,不由吃了一惊,打断了傅恒“她要等孝期满了之后再成亲,她什么时候决定的,我都不知道。”
“是昨天说的,我也不反对,世伯,婚事并不急,你……”
“这怎么行,” 端毓这下可是真急了“再守孝三年,她可要变成老姑娘了,不行,不行,我不能让她这样任性,傅恒,你也别什么事都让着她,把她宠得无法无天,怎么能擅自下这么大的决定呢。”
“世伯,你别激动,这也是锦鳞的一片孝心,更何况锦鳞年纪也不大,现在匆促之间,让她嫁人,这……”
“你呀,以后别再这样宠着她,为人处事上,你要多教教她。”
“锦鳞为人处事,自有她的一套法则,我是十分欣赏,何必有所改变。”
“算了,算了,既然你们都谈好了,那我也不勉强锦鳞了,你们要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好了。”
“世伯,还有一事。”
“又有什么事,那孩子不会又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来吧。”
“锦鳞说她额娘临死前说喜欢以前住过的杭州老宅,希望能葬在附近,可有此事。”
“有的,这事我会办妥,锦鳞说这事是什么意思。”
“锦鳞是希望能自己护送灵枢回去。”
“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做这事,此事万万不可。”
“世伯不知道,皇上正好派我去江南苏杭去考察民风,查查民间白莲教的情况,我想正好可以护送锦鳞一道儿去,顺便也让锦鳞散散心,这样可以吗?”
端毓沉吟半晌:“你陪着,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怎么这么巧,锦鳞才要去杭州,皇上就派了你也去江南。”
傅恒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去求皇上,让我去的,对皇上说了一车子江南民生民计的重要性,皇上才允的。”
“锦鳞的确是有福气的孩子啊!”端毓感叹。
“或许我才是那个有福气的人呢。”傅恒轻轻说着。
傅恒是以钦差大臣的身份视察地方,一路行来,各地官员是争先奉迎,唯恐不周,一路顺顺当当,到得杭州城门,已见大大小小一百多名官员都在等待迎接。
清流从马车中跃下,走到傅恒面前:“六爷,小姐说你有正事要办,这么多官员也不能不应酬,我们一队人想先护送灵枢回老屋安葬。”
“这样也好,锦鳞也不愿见这些官员吧,小七,你先送她们回去,办完事再回来禀报。”
“是,爷”
傅恒走去询问起杭州各官员了。
小七伴着锦鳞一行人先回老宅安葬那拉氏。
经过一连串繁琐的仪式后,在傅恒的帮助下,那拉氏总算是入土为安了,因为老宅已多年不住人了,故锦鳞和清流在祭奠之后,随傅恒返回杭州城,锦鳞不愿与杭州官员打交道,与清流和几个随同来办丧事的家中仆人住在城中的云来客栈内。
这一日,锦鳞的情绪稍稍有些缓解,清流劝道
“小姐,我们成天闷在客栈里也不好,六爷的事一时半会儿还办不完,不如趁今儿天气好,清流陪你去街上走走,散散心。”
“六哥说要陪我去。” 锦鳞懒懒地说。
“等六爷有空的时候,还不知是哪年哪月,我们去市集上买些姑娘用的胭脂,水粉之类的,六爷去也不大合适。反正现在也没事吗。”
“总之你就不让我清清静静的,闲了没事就去多读读书,学问永远也是不够的,要什么东西招呼小厮去就行了,何必我们亲自去,”
“小姐,那多没意思啊,小姐,去吧,去吧,好不好啊?”
“好了,好了,我拗不过你,” 锦鳞心知清流这样怂恿自己只是不想自己一直闷在房里胡思乱想。
两人换好行装,往杭州城大街走去,一路上繁荣昌盛,热闹非凡,二人小时居于此,此刻重温,不免有些感慨。
“小姐,你看,你看,那边有杂耍,我们去看看吧。”清流不由分说,拉了锦鳞就往围观的人群中去。
只见场中央,站着一位穿着紫衣的姑娘,正落落大方对群众说:“各位乡亲父老,多谢捧场,小女子接下来为大家表演一段‘红绳舞剑’,请大家继续观赏”话音刚落,一旁的老者从怀中拿出一团红头绳,走到众人面前道:“各位请验一下,这是否是红头绳。”
站在前面的一个汉子拿过红头绳,拉出一根,微一使力,红头绳“啪”地一声断了,那汉子大声道:“是普通的红头绳,没有诈。”
老者将红头绳的两端系在两边的竹篙上,紫衣姑娘“刷”地一声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一个翻身,身子稳稳地落在了红头绳上,十分轻盈,灵动。
“好”众人叫喊着。
紫衣姑娘站在绳上,似乎如履平地,但见她剑光一展,霍霍舞动,一时不见剑器,也不见人,只见一片剑光围着一个紫色身影不停旋转。
观赏的人见她年纪轻轻,技艺如此高超,不由轰然雷动,叫好声不绝于耳。
紫衣姑娘在绳上丝毫不受人群影响,一套剑法舞完,单脚立在绳上,住下一望,越发衬得肤白如雪,灿若桃花,众人瞧得几乎痴了。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一片刀片从人群中飞起,“刷”一声割断了紫衣姑娘脚下的红头绳。观众惊呼一声,那紫衣姑娘眼看就要摔倒在地,突然一个翻身,姿势漂亮地将身子一拧,已盈盈立在地上。
众人惊呼未完,见那姑娘身手不凡,又一阵欢呼,只见方才从人群中射飞刀的人也步入场心,对大伙团了一辑道:“大伙受惊了,失礼失礼。”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也是设计好的。
紫衣姑娘拿了盘子,去讨赏钱,大家看了一阵好戏,赏钱自也不少。锦鳞对清流说:“这位姑娘真是英姿飒爽,咱们多给些赏钱吧。”“是,小姐。”正说着,盘子已伸到眼前,清流从怀中摸出一绽十两的银子放在盘子上,那盘子不过是些铜钱,骤然这么一锭银子,可谓突兀,可那姑娘却丝毫不乱,只微笑着答谢“谢谢两位姑娘厚赐。”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锦鳞二人也返回大道,正说着那紫衣姑娘,清流道:“小姐,这姑娘武功不凡,怎么却是卖艺的。”
“英雄莫问出处,也许不过正巧落魄吧,这样的女子我从未见过。”锦鳞道“京中那些大家小姐可没有一个是这样的。”
“这是跑江湖的,与大家闺秀自然大大的不同。”
突然,从另一条路拐角处冲出一匹马,那马飞驶如电,骤然间见到路中央的锦鳞和清流,马上的骑士也吃了一惊,急拉疆绳,无奈速度实在太快,锦鳞还来不及反应,突然只觉得身子一轻,翻了好几圈,定神一看,那马在向前冲了几十步外才被勒住,原来自己已翻滚到路边了,环抱着自己的,竟然是刚才的紫衣姑娘。
锦鳞惊魂甫定,见清流倒在另一边,忙叫:“清流,清流,你怎么了?”清流爬起,拍拍身上说:“没事,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鳞一回想,便知是紫衣姑娘救她们的时候,是先把清流推开,再抱着自己滚向一边,忙对她说:“姑娘,多谢你救命之恩,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紫衣姑娘道:“我叫紫鸳,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大恩不敢言谢,紫鸳姑娘可是住在此地。”锦鳞本就十分欣赏紫鸳,现在见她又救了自己的命,更是生了结交之心。
“我陪义父,义兄在此地已逗留多日,卖艺为生,现住在城西的招客客栈里。”
两位正说着,刚才惊跑的马主人牵着已服服帖帖的马走了过来道:“真对不起,在下有急事,没看到人,这马又跑急了,冲撞两位姑娘,在下十分抱歉,两位姑娘如有损伤,请速到医馆就医,在下愿负一切责任。”
锦鳞见这人确是满脸焦急,风尘仆仆,知他说的是真话,“不用了,我俩都没事,只受了一点惊而已,你有急事就先走吧。”
那人未曾想锦鳞如此好说话,一时怔住了。
清流推了推他:“哎,你傻了,小姐叫你有什么急事就快去办吧,别在这儿耽搁了。”
那人惊醒忙道:“多谢两位姑娘体谅,在下确有急事,那在下先行告辞。”急匆匆骑着马上走了。
清流喊道“别骑太快,小心又撞着人。”
“紫鸳姑娘身手非凡,英姿飒爽,我十分钦佩,姑娘愿与我交个朋友吗?”
紫鸳见锦鳞端庄大方,风神如仪,小小年纪一派大家风范,也是十分羡慕,心下正有此意,“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瞧我,一时兴起都忘了,我叫锦鳞,这是我的好妹子叫清流,紫鸳姑娘……”
“叫我紫鸳就行了,今日能结交你这个朋友,真是高兴。”
“紫鸳姐姐,我叫你姐姐行吗?”
“好啊。”
“紫鸳姐姐,我们在云来客栈定下了整个院子,还有好几间房子空着呢?姐姐不嫌弃的话,不如搬去与我们一起住,我们可能还要再过一,两个月才会回京呢。”
“你们是京城里的人,这事我得问问义父,让他做主,你等等。”紫鸳说着,回到原处与她义父商议起来。
“小姐,这位紫鸳姑娘身怀绝技,来路不明,我们邀他们同住合适吗?”
“我们萍水相逢,难道你怀疑什么?”
“可是………”话未说完,见紫鸳已回来,忙停住了口。
紫鸳道“义父已同意了,傍晚时分我们就搬过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盼你早点来。”
锦鳞扶灵枢回乡,家中跟随的人较多,故包下一个院落,现在丧事已毕。锦鳞牵挂傅恒,见傅恒事仍未完,就留下等他一同回去,而家人除清流外都被打发了回去,所以院落内只住了两间房子,其余都空着,紫鸳一行人住进来,正是时候。
锦鳞与紫鸳一见如故,两人刚刚熟识就几乎无话不谈,两人身份地位,为人处世,性格脾气都大不相同,然而竟结为莫逆,也算缘分。
从紫鸳口中,锦鳞知道她的身世,紫鸳从小因家乡遭水灾,父母双亡,成了孤儿,幸被现今的义父王义胜所救,王义胜只有一子叫王魁,两人都会武功,紫鸳跟了他们之后,也随着学了一点武,原来只想学一些用来防身,谁知紫鸳对武功极有天分,人又勤奋,不到两年,已隐隐有超过王魁的架式,王义胜大为惊奇,就把自己毕生的武功都传了给她,三人无以为生,只好仗着一身武艺卖艺为生。
从锦鳞口中,紫鸳也大略知道锦鳞是朝中官员的千金。但见她对自己全无轻视之意,与自己推心置腹,心中十分感动。
这一日,两人兴致大发,一同去西湖欣赏湖光山色,清流雇了一艘小船,三人让船家划向湖心。那西湖之上,一碧万顷,连船也沾染些山灵水秀,船刚驶开,那舟子便吟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清流兴致大发,接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舟子道:“几位姑娘学问真好,不是一般的小姐啊。”清流笑道:“你错了,我可不是小姐,我只是个丫环,再说这诗几乎天下皆知,有什么好学问了。”
舟子道:“是,是,姑娘学问大,自然不觉这诗难。我们在这讨生活讨了几十年,可就背了这一首,那还是天天听人说才会的。姑娘如此人物,怎么会只是个丫环,那个府上有这等福气,我瞧姑娘比这儿一些大家闺秀千金都更体面些呢。”
紫鸳心中想:也只有这样的小姐,才有这样不一般的丫环。
锦鳞傲然道:“那些千金小姐自然比不上我的清流。”锦鳞自幼往来之人即是傅恒,弘昼等皇亲国戚,勒敏,纪昀,曹雪芹等大文豪,高傲早已根深蒂固地植在她的心中。
舟子见她神色淡然,那句话不过随口道出,心中不由钦服。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吧。
“紫鸳姐姐,你前日说练武极有意思,可我昨日瞧你练了半日,都不觉有趣味,只怕十分苦吧。”
“练武的确要下功夫,有毅力,就算有天分 ,更要能够数十年寒暑如一,勤加练习,才能略有小成,真要至高的境界,总得几十年的功夫吧。”紫鸳答。
“这么难啊。”
“你若有兴趣,我可以教教你,你也可以用来防身。”
清流“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对紫鸳说:“小姐最是懒的,平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走路我都没见她走快过,让她练武……”
锦鳞笑骂:“死丫头,就会掀我的底。”转头对紫鸳:“姐姐盛情,我心领了,不过正如清流所说,舞枪弄棒我只怕不行,更没有那个恒心去练上十几年。”想了一想,又疑惑道:“听闻传授功夫一事要十分慎重,都要拜师学艺,有些更是什么传子不传女之类的,你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将功夫传给我吗?”
“你若要学,那得从基础学起,这基本法门各门各派都相差不多,也没什么要紧,你又是我的好姐妹,就教你几招本门招式也不打紧。”
“姐姐,你行走江湖,一定见多识广,不比我,只能呆在家里,出去一步,就得有人跟着,真是烦也烦死了。”
“锦鳞妹妹家中管束这么严,那怎么能来杭州,而且无人跟随。”
“不是无人跟随,而是都打发回去了,所以才有空房间,才招呼你们的,至于到这儿那是因为母亲仙去,她遗命想葬在这儿,对了,我们以前也是住在杭州的,这儿算是我们的老家,我是扶灵枢回乡安葬母亲的。”
“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事,就是不提,它还是在我心中。”
“那你父亲放心你来。”
“自然不放心,不过六哥陪我来的,他才应允的。”
“六哥?锦鳞妹妹你还有六哥在啊,怎么几日都没见到?”
“六哥是奉命到这儿来办差事的,这些天都在府衙里忙吧,过一阵子,你应该能见到他,到时我再为你引见。”
“见不见都无所谓,我又不认识他。”
“你们别谈那些俗事了,看这景色多美啊!”
只见湖面一片迷蒙,水气蒸腾,远处岛屿与山川如在雾中,影影绰绰,湖面平稳,偶尔一根船桨打破湖面的平静,泛起涟漪,又马上沉静下来,岸上桃柳相映成趣,与西湖形成一个完整的整体。
几人被眼前的美景迷住,几疑不在尘世。
远处,一阵叮叮咚咚的琴声渐渐响了起来,想来是哪一条船上有人在弹琴,而且那船正在靠近当中。
“这琴倒不错。” 锦鳞道,清流点点头,紫鸳一生飘泊江湖,对这些是一窍不通,问:“琴好,那谈的曲子不好吗?”
“也不是曲子不好,是弹的人技艺不好。”
琴音越来越响,这时歌声骤起:“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伴随歌声,那船也清晰可见了,原来与她们租的小船不同,是一艘私人的豪华画舫,船头可见的有三人,一个女子坐着弹琴,另一个就是唱歌之人,还有一个却是锦衣少年,看来应是主人模样。
两艘船错身而过的时候,那少年无意间一瞥,却见锦鳞,清流,紫鸳三人皆为绝色,不由“噫”了一声,故作姿态,大声说:“琴音清脆,悦耳动听,正所谓‘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好技艺,好技艺。”
此时两艘船相隔极近,那少年的话字字清楚,清流听她推崇琴弹得好,不由一乐,忍不住笑了出来。
少年正愁无法与几人搭腔,见清流这一笑,忙过去问:“姑娘,可是在下说错了,若是错了,还望姑娘指点。”
清流忍住笑意,回答:“这位爷的话大谬不然,若说……”
锦鳞却不耐烦与不相干的人牵扯,打断她:“清流,人家的事你别多管。”
清流正容道:“是,小姐。“转头对少年说:“你的词,曲都好,我自笑我的,与你无关,告辞。”
“等一下”少年见她们的船慢慢驶走,急道:“几位姑娘定是精通音律,在下厚颜,想请姑娘指点指点我家婢女。”
几人都不应,小舟驶离画舫。
那少年见几人都不搭腔,小舟又渐渐远离,实在不想错过几个这样美貌的女子,招呼画舫的舵手:“快,快,跟着那小舟,别离远了。”
画舫性能极好,何况小舟本也只是在湖上慢慢行走,一下子两艘船就并驾齐驱了。
那少年道:“姑娘请等一下,在下确是诚心诚意请姑娘指教弹琴之道,并无他意,更没有什么歹意,姑娘芳驾若能枉屈,在下自以礼相待,决不轻慢。
紫鸳对琴曲之类毫无兴趣,清流虽对那琴有些喜爱,但锦鳞既已阻止,自然再不答话,锦鳞对这些乱搭话的人一向不屑一顾,自也不会回应。
少年见众人不理,又道:“三位姑娘不愿指教也无妨,这画舫平稳安全,若不嫌弃,不如一同上船来欣赏这湖光山色,岂不更好,在下保证绝不打搅各位。”
锦鳞烦不胜烦,她若要画舫,便十艘八艘也弄来了,用得着上这莫名其妙之人的船吗。对清流道:“这人实在太烦,你打发了他,别让他跟着咱们。”
“小姐,不如我们就上去看看他的琴,反正他说过不打搅我们。”清流对那名琴还是念念不忘。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紫鸳姐姐,你呢?”
“我又不懂这些,去干什么?”
“那倒没关系,反正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锦鳞淡淡地说。
“那更不能去了,不是吗?”
“那就不能见到琴了。”清流略带遗憾,扬声对少年说:“我们自划我们的船,你自坐你的画舫,干么烦扰不休呢。”
那少年一向自命风流,凭家世,容貌,在女人中十分吃香,料不到今日如此低声下气,好言相求,竟没有一个姑娘把他放在眼里,心中又是气愤,又是不甘,越是要纠缠到底了,“姑娘此言差矣,在下是诚意相邀,姑娘不领情也罢了,怎么说是烦扰呢?”
“那我们心领你的好意了,只是我家姑娘喜欢清静,不喜旁人打搅,爷还是自便吧。”
少年听闻清流不过是一个丫环,不由对她淡了念头,看别外两个姑娘,锦鳞一身素服,全无半点装饰,却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紫鸳冷若冰霜,艳若桃李,然而腰间竟别着剑,心知小姐定是指锦鳞,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使那位姑娘对他另眼相看,直接对锦鳞说:“小姐不喜人打搅,在下决不再犯,今日相逢就是有缘,还请小姐不吝赐教,在下若能听姑娘一番教诲,那真是三生有幸。”
锦鳞叹口气,对紫鸳说:“紫鸳姐姐,今日兴致全被人搅了,不如先回去了,改日再来,你看怎样?”
紫鸳也觉这样根本游不了湖,点头同意,锦鳞吩咐;“船家,劳烦你送我们上岸去。”
舟子久在杭州这繁华之地,这类事见得多不胜数,原以为才子佳人,指不定又谱出新的恋曲,不料这几位姑娘如此冷淡,应一声“是”道:“姑娘,那位爷是江南布政司成家的二公子成江涛,既是有缘相遇,见见也无妨,这里许多姑娘都想与他结识呢。”
“船家,你不要说这个,我们小姐不爱听,你只撑你的船,速速离开这里就是了。”
舟子见成江涛求之不得,也有些好笑答声“是”船桨一划,小舟向岸边驶去。
成江涛原还以为那位小姐不过是出于矜持,所以故意推托一番,想不到二话不说,那艘小舟竟直接驶向岸边,分明是几位姑娘要上岸了,不想再搭理自己,一时无计可施,只得看着她们逐渐远离。
锦鳞一行人沿着白堤,缓步当车,慢慢走回去。
紫鸳问道:“锦鳞,你为何瞧那男子不起?他也算十分有心了。”
“难道紫鸳姐姐瞧上他了,哎呀,不好,我刚刚竟把他抛下,不让姐姐与他相会,真是罪过大了,姐姐你惩罚我吧。” 锦鳞一本正经地说着。
紫鸳笑骂:“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倒来打趣我,那种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我最是厌烦了。”
清流插嘴:“小姐就这脾气,什么都打趣人一番,我可是深有体会的,你别听小姐的。”
“好啊你,胳膊肘往外拐啊。”
“说正经的,你瞧不起他什么?”紫鸳问。
“小姐她啊,除了一个人外,天下任何男子都是瞧不上眼的。”
“你这丫头,越说越放肆了,看我撕你的嘴。” 锦鳞扑过去要打她,清流忙避到紫鸳身后“紫鸳姐,救命啊,我说了小姐的心事,小姐恼羞成怒了。”
紫鸳看锦鳞脸色绯红,知她脸皮薄,劝解道:“好了,好了,跟我说说那个成什么涛的人吧。”
清流纠正“是成江涛,那船家说叫成江涛。”
“你也不过听了一次,名字记得倒熟,莫非对他有意的倒是你。” 锦鳞冷笑。
“小姐,你真是。”清流跺脚“我就有意,那也不是对他有意,而是对他的琴有意罢了。”
“好了,瞧你急的,我不过开开玩笑,对了,紫鸳姐姐为什么这么问呢?或许我对人一向如此。”
“可你对我就十分不同,所以我有些奇怪。”
“姐姐怎么一样呢?你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我是十分佩服的,那成江涛不过是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我如何要对他另眼相看。” 锦鳞说到油头粉面,不由想起傅恒,心想在别人眼中,只怕傅恒更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了,心中不禁暗暗好笑。
“你这人行事实在特别”紫鸳突然这样说“照理说你们闺阁千金,应该看不起我们这些江湖卖艺的,偏偏你对我如此推崇,那成江涛是官宦之后,应是你结交的,你却毫不在意,对他是避之则吉,我真是无法理解。”
“这有什么不理解的呢,我与人来往只讲究性情脾气,不管身份地位,再说就论身份地位,他也还不够水准。”
“总之,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一位千金小姐。”紫鸳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