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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山主、城主与鼠妖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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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妾看得不大分明,看那小东西窜得飞快,当是只兔子,只是它浑身上下灰不溜秋的,可不及红雪半分美丽。
奔得气喘吁吁,好容易追上了,她却愣了,原来它不是兔子,竟是只老鼠!可是世上怎会有这般大的老鼠?
怡然似乎说那河水有问题,城里闹着鼠疫,好巧不巧这里又冒出一只超巨型的老鼠,答案呼之欲出~
望着那老鼠张着尖尖的小嘴儿直喘气儿,岱妾犹豫了半晌,终于试探着开口:“你,你会说话么?”
那老鼠闻言抬起头来看了岱妾一眼,那眼睛贼亮的,骨碌碌直转,满是鄙夷的神色,好像在说,你是白痴么,我是老鼠,会说个屁话啊。
然而岱妾却眯起眼来贼贼地笑,她不知道,她这样的表情,像极了怡然,一样的漂亮,却带着危险。她就这样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会说话,你这么大的块头,定然成了精,我见过的妖怪可多了,有兔子,老树,还有狐狸,恩,还有那个,不知是什么。反正都会说话,难道你这个妖怪特别笨来着?”
大块头的老鼠本来是呆呆望着岱妾面上的笑容的,听到小姑娘怀疑他的能力及智商,立马吹胡子瞪眼了起来,一个尖细尖细的声音带着愤愤不平的强调响了起来:“妈的,我只是不屑说话而已,我堂堂一代鼠王,会连话也不会说么?”
“自然不会啦,”岱妾笑得极是得意,盯着老鼠道,“一般老鼠哪有你这般壮硕的,定然偷吃了不少。”
老鼠怒了:“盗亦有道,我不过是维持生计而已,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岱妾低低“哼”了一声,道:“你便自己吹罢,反正我也不会相信。”
“你胡说什么,我可没有吹牛!”
“那这城里的瘟疫是怎么回事?你不用否认了,我知道是鼠妖所为,难道你害这里的人也是维持生计么?”
老鼠灰扑扑的脸有些难看,那贼亮的小眼睛也暗淡了下来,半晌才含着无限委屈道:“我也并非有意的,是我自己害了病,又在那河里,出恭,才会如此,我也没办法~”
“胡说,我才不相信。”岱妾别开眼不去瞧他。
老鼠急了:“我没有说谎,我真的害了病,每天都烧得厉害,都快变成烤老鼠了,我都要死了!”说着说着,绿豆眼儿眨巴眨巴,竟生生滚出了两滴泪珠子,满脸的悲戚哀婉。
岱妾将信将疑,走近了便想去碰碰那老鼠。
他却蓦地往后一窜,尖声道:“别碰我!”
岱妾眨眼,为甚不能碰你啊?
那老鼠趴到地上,闷闷道:“我身上染了瘟疫,怕是会传染给你,所以你莫碰我,省的又说我害人。”
岱妾心里有一丝感动,却也没失了理智,她细细看着眼前有些垂头丧气的老鼠,缓缓道:“谁知道你呢,许是怕我看出你在撒谎才不许我碰你的罢。”
老鼠突然站了起来,迈着小腿儿走到岱妾面前,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道:“你知道什么,你说我故意害人,你可知要投放鼠疫,我自是要染上那瘟疫,我没事自寻死路作甚?我好不容易才养的这副好身材,却要死了~你这个没有同情心的白痴,我都不想理你!”
岱妾沉默了,老鼠说的不错,他这样做自己也会死,瞧他那一副贪生怕死的形容,也许真的不是故意的也未可知,看着他拖着肥肥的身子慢慢往回挪,那叫一个凄凉落寞,岱妾脑子一热,居然伸手抓住了他长长的尾巴,将他拎了起来。
“你作甚,放开我!”他又恼又怒,拼命挣扎着。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岱妾却浑然没在意,一个人在那里拎着老鼠尾巴,出了神深情款款地道歉。
老鼠奋力地挣扎,那小身板便绕着那尾巴滴溜溜地转,不小心便瞧见了岱妾一脸神圣的表情,老鼠嘴儿便忍不住狠狠抽了两下。
其实老鼠可以用点小小的妖术,打扁岱妾再华丽脱身的,但小老鼠心想,自己是盗亦有道的一代鼠王,怎么可以和一个白痴斗,正所谓好鼠不与女斗,打女人这种事情他是做不来的。
于是乎,岱妾继续拎着那尾巴深刻忏悔~
“有人来了。”老鼠突然停止晃动,正色道。
“啊?”岱妾一脸茫然,尚未还魂。
“一个人,还有一个,”老鼠沉吟着,皱起了一脸老鼠毛,抬头看了岱妾一眼,“他们应该是来找你的,我先走了,有空再见。哦,对了,我叫阿风。”
然后,叫阿风的一代鼠王,伸出一只细细的爪子拎着自己的尾巴一拽,华丽丽地降落,灰色的身影一闪,没了踪影。
看他逃的挺利落的么,刚刚怎么扭了半天还在她手上?岱妾伸手凑到鼻下嗅了嗅,有股怪味儿。
是那叫阿风常年不洗澡,还是出恭没有擦屁股来着?岱妾跳起脚来,赶紧跑到河边去洗了手。
好容易将手洗干净了,岱妾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准备往回走,却一头撞上了一堵墙,肩膀便一双手抓住。
低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低低的笑意,直叫岱妾的汗毛竖了大半~
“岱妾真真愈发乖巧了,连瞎跑这种事情都会做了,可是要随着那野男人逃跑?真叫公子我欣慰呢。”
她抬头望去,怡然一张漂亮的脸近在眼前,一脸温和满不在乎的笑意,口中却说着讽人的话语,似乎完全不曾在意岱妾的感受。
她神色一冷,伸手把怡然的手拨开,走到一边不说话。
倒是站在一边的傅九叶开了口:“岱妾姑娘,怡然公子也是担心你,这城里如今不太平,他唯恐你到处乱跑染了病症。”
岱妾抬头看了闲闲站在一旁的怡然,嘴角一撇道:“他怎会如此好心?”
偷眼看怡然,他笑而不语,负手而立。
岱妾心里一堵,将小脸一扭,径自跑了。
傅九叶追上去之前看了怡然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怡然也笑,只是里面却并未含了什么深意,只是简简单单,十分随意,微微弯起的眼尾一挑,望了那跑得歪歪斜斜的背影一眼。
城主府,岱妾一个人坐在床上,小脸气的鼓鼓地,甚至有些发青,什么跟着野男人逃跑,她何曾与什么男子有过接触,又何曾存过这份心思?他倒好,平白无故地乱说一通,而且还是那一副事不关己的形容,实在可恶!
有小丫头进来了,岱妾虽在生气,但可不会随便发脾气,她自个儿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村姑沦为怡然那只妖怪的丫鬟,自此深深同情丫鬟这一行业,故而对进来的看起来年岁还比她小上一两岁的丫头十分有好感。
但毕竟是乡下来的,总没有城里的丫头有见识,这厢岱妾还在犹豫着怎么开口打招呼,那进来的小丫头便极有礼地行了个礼,道:“城主吩咐给姑娘送些消肿的药膏。”
话一说完,福一福身,便自顾自走了,剩岱妾一个人坐那儿傻楞着。
那丫头出门的时候像是遇见了什么人,极热情地唤了一声:“公子回来了~”
“恩。”带着笑意的低柔声音。
珠帘儿一挑,有人走了进来,岱妾低着头,瞧见那一片墨色的袍角微晃,停在了自己面前。
岱妾扭了脸不理他。
怡然却坐了下来,笑眯眯道:“不高兴了?”
她什么都没听见~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搭在岱妾头上,漂亮的指尖一动,按了按她那受了伤的额头。
那额头上早就肿起了一个包包,着怡然这般一按,她立马闷哼出声,回头怒视笑意盈盈的怡然。
怡然笑着叹气:“你这丫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你撞得明明是我的背,又不是墙,怎就弄出这么大一个包来?”
“你应该心知肚明的,不是你搞得鬼么?”
怡然用那无限温柔的眼神望着岱妾,头上的包,半晌才道:“我只是让你踩了自己的脚罢了,谁知你会傻乎乎地跌跤。”
“哼!”岱妾扭脸不理他。
“好岱妾,莫生气,公子来给你治伤。”
“不必了,傅城主已送了药膏来。”
怡然温和的笑意一顿,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瓷瓶儿,打开盖子用小指挑了一点嗅了嗅,道:“他对你倒是上心,价值连城的玉露雪肌膏都能用来化淤了,如此金贵的药膏,定然十分有效。”说着便把瓷瓶放在床边,起身便要走出去。
岱妾回头看了一眼瓷瓶,道:“再好的药也没有你的妖术来的药到病除,再说了,这药这么金贵,我才不会用在这种小地方。”
怡然回身:“那岱妾要用在什么地方,难道是怕公子我会受伤,才给留着?”
“你这妖怪会受伤么,我是,是,是要将它卖了换银子。”
怡然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心情似乎十分好。
结果不言而喻,怡然的妖术委实厉害,他看似随随便便地点了两下,她便觉得额头上凉丝丝的,伸手一摸,哪里还有那肿块在?
怡然的手却还停在她脸上,慢慢地往下,直到捧着脸颊慢慢抚摩,低柔的声音响起:“傅九叶对岱妾十分上心,岱妾是否也喜欢他?”
她一颗心惊得砰砰乱跳,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怡然触到的地方去了。见怡然一直盯着她等着回答,她才努力平整了呼吸,结结巴巴道:“我又不与他相熟,怎,怎,怎会喜欢他?”
怡然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半晌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岱妾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倒在了床上,眼前全是怡然离去前那凉薄的微笑,有一块四方似乎被狠狠揪了一下,她将头埋在被褥里,瘦弱的背轻轻抖动。
第二天岱妾没有起身,因为头晕的厉害,浑身上下一阵冷一阵热的,进来服侍的丫头看见岱妾的样子,骇了一大跳,手里的托盘都掉到了地上,惊慌失措地跑出去了。
不大一会便有人进来,似乎是个大夫,干枯老迈似一具骷髅,他拿皱巴巴的手在岱妾的手上一搭,立刻便退了出去。
晕乎乎的岱妾似乎听到那大夫在说话:“回城主,这位姑娘染了瘟疫,而且来势十分凶猛,明明是刚染上的,便已经十分严重了,只怕~”
然后便有惊慌失措的声音:“城主,您不能进去,会传染的!”
“城主,城主!”
晕的厉害的岱妾模模糊糊地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冲了进来,蹲在她床边,抓住她的手。
一股热气自手上传来,缓缓流至四肢百骸,岱妾觉得自己清明了不少,似乎连力气也恢复了一些。慢慢睁开眼来,便瞧见傅九叶一张俊美的脸。
莫名其妙心里一空,岱妾喘了两口小气,道:“他呢?”
“怡然公子出城采药去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岱妾听见了大夫的话,知道自己染了瘟疫,她心里明白,因为自己碰了那该死的鼠王阿风,一只老鼠怎会有一只乌鸦嘴,说话这般准?
“胡说八道,你不过刚刚染上而已,会没事的,更何况,,怡然公子已经在配制良药了。”
岱妾笑笑:“傅城主,这病会传染,您快出去罢,我自己呆着便好。”
“无妨,我在这里陪着你。”傅九叶也不明白自己的声音会如此温柔。
“我们不过刚刚相识,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傅九叶笑笑:“因为我觉得和岱妾姑娘很亲近,像是早就便相识了一般。”
“我也是,觉得你很亲近。”
傅九叶最后还是走了,他毕竟是一城之主,有许多事要处理,而他的身体也绝对不能用来开玩笑,便是他想要留下来,其他人也不会允许。
昏暗的房间又剩下岱妾一个人,她昏昏沉沉地闭上眼,陷入梦境。
一个小巧的身影穿过开着大片洁白莲花的池子,偷偷摸摸溜到一座大殿前。看了看虚掩的殿门,她贼兮兮地笑了起来,迈开小腿,便要往里面去。
殿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一个身影跳了出来,看不清面容,他很用力赏了那偷偷摸摸的人一个爆栗,道:“人家在闭关,莫进去扰了他。”
那身影不满意了,直起腰来大声道:“你骗人,他明明就和那个妖女人出去玩了,你还骗我!”
“你既知道还进来做什么,莫说他以后不会成亲,便是要成,也轮不到你,你莫傻了。”
“你胡说,他明明对我很好的。”
“你傻呀,他对我也很好,他会娶我么?”
“你是个男子,他自然不会,不会娶你了。”
“哎,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你怎的还这般执拗看不开,他不仅对你好,对我好,他对每个人都很好,这便是我佛说的众生平等,他看你,看我,看地上爬的蚂蚁,那眼神都是一样的。”
那身影死死盯着殿门,里面昏暗幽深,心开始止不住揪起来,那里,似乎有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却离她越来越远。
不要,不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