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生死边缘的回忆1 ...
-
怡然将岱妾环在身下，尽量用自己的背挡住了一切，房梁砸下来时，他闷哼了一声，不得不跪了下来。
“公子~”她有些着急地开口。
怡然没有应声，他没有这个功夫也没这个力气，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在往下掉，他的全部精神都用在砸到他身上的重物上了。
毕竟，保命最重要。
事实上，怡然并没有扑到岱妾身上，电光火石间，他伸手抓过了杂物若干，然后撑着这些杂物弓起了腰，生生地将一切挡了下来。
而岱妾坐在地上，惊恐的表情尚未褪去，只是半仰着面，呆呆地。
直到地面不再震动，一切归于平静，这两人还是维持着这个姿势。
小姑娘终于回过了神，惊慌失措道：“公子~”
“莫动。”怡然垂着头，嘴角竟还带着一丝浅笑，只是目光很严肃，“莫动，不然我会带着我身上的东西全部压到你身上。”
怡然自认为自己还可以维持这个姿势好好几个时辰，前提是他背上的东西不再发生任何改变，如果岱妾这个时候碰了他一下，他响应地颤了一下，然后身上的东西也跟着颤了一下，那么，这小说就甭想往下写了。
“可是，公子，”说她回神，其实她还是有些傻，“你流血了。”
“哦，哪里流血了？”
“嘴巴。”
怡然非常镇定地微笑：“岱妾。”
“恩？”
“那是吐血。”
吐血这个词让岱妾愣了愣，随即小脸煞白：“公子，你为何会吐血？”她看到怡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狰狞扭曲的笑容，立马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句很废的废话。
“公子，你是因为我而吐血的。”
怡然深呼吸，将差点变形的五官放松，才淡淡道：“更直接的说，是因为我背上的房梁和灶台。”
当然，最终的原因还是她。
“可是你以前看起来都很厉害的样子。”
“可是你没有发现，公子我这两日连起身都很困难么？”
“那你为何要救我？”
“因为这些东西压不死我，却能压死你。” 怡然挑了挑修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早前让你潜心修行，只可惜~”
只可惜她辜负了他的一片美意，不仅保护不了自己，还连累了他。他是在责怪自己的任性和无能。
“对不起。”她咬了咬唇。
怡然略略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吐血，你会死么？”
怡然沉吟了一会：“现在还说不准，如果一直没有人找到这里，那么便有这个可能。”
“那么，”岱妾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你为何要救我？”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
“但是你说，你也有可能会死。”
怡然没有说话。
她却不依不饶：“你为何要救我，你救了我，自己却吐血了。”
怡然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她很深很深地吸了口气，再慢慢地呼出，才慢慢开了口：“是不是，因为你不想让我死？”
怡然面容平静，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却黑的深不见底。
“其实，你是有些在意我的，对么？你让我住进慧蝉院，带着我去无双陈，让我修行成仙，你是有些在意我的，所以你尽管你病得很重，尽管你可能会死，你还是来救我。”岱妾的口气很坚定，心里却甚是忐忑，她说的这些全都不假，但是还有更多的她没有说，她住进了慧蝉院，跟着怡然去了无双城，但事实上怡然几乎不会和她呆在一起，她送他的袍子，他没有再穿过，她为他做的鞋子，他已经全然忘却。他规劝她修行入道，却整整七日没有给她送饭，是忘了有她这个人罢。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个既美丽又高贵的西海公主，他甚至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她又怎敢痴心妄想，又怎敢高攀，但是她忍不住，忍不住想知道，他舍命来救她，是否是因为有一点在意她，一点点也好。
可是，怡然沉默了，他的目光依旧沉静，呆呆的岱妾无法从里面看出什么，看得见的只有那可怕的沉默。
岱妾原本便没有抱什么希望，她早便料到了结果，只是看到怡然的形容，她的心里还是止不住一阵窒闷，就连鼻子，都似乎酸了起来。
怡然紧紧抿着唇，看着眼前的女子拼命眨了几下眼睛，对着自己展颜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慢慢地拭去了他嘴角的血迹。她的动作很慢很轻柔，似乎怕伤了他，纤细的手微微颤抖着，令轻薄的布料不时地触到他的嘴唇。
她有些勉强地笑道：“这样瞧着干净些。”
怡然许是因为背上的东西太重了，令他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只是垂下眼看着地面。
而岱妾现在后悔的要死，早知道就不说那些话了，本来她也没有奢望什么，现在白白觉得伤心了许多，而更重要的是，公子似乎不高兴了，他的表现很反常。怡然是很少会这般失态，他总是优雅地笑着，没有人可以看穿他的心思，他就像海市蜃楼，美、神秘，却也遥远而朦胧，更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
所以，当他放下那微笑的面具，垂着头在她面前沉默，她本该高兴，自己靠近了他，但事实上，她却觉得很害怕。
如果昙花一现后是永远的沉寂，她宁愿远远的观望，不去靠近。
这样的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岱妾略略向后缩了缩，恢复了她怯怯的口气：“公子，什么时候才会有人发现我们。”
怡然也很快回过了神，苍白的脸上重新浮现温柔的笑容：“唔，不会太久，放心，我们谁都不会死。”
岱妾点点头，又眨眨眼道：“公子，你饿不饿？”
怡然微笑：“妖怪是不会饿的。”
“你真的是妖怪？”
“不是岱妾说，我是妖怪的么？”
岱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当时只是瞎说的。”
“恩，其实我是神仙。”
“真的？”岱妾的声音半信半疑。
怡然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我是个神仙，一个犯了错的神仙，所以才没有住在天上。”
“你，偷偷吃肉了对么？”她猜测着。
怡然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差不多，我偷偷藏了许多银子。”
面对同道中人，小脑袋点的那叫一个换：“有了钱才能买肉吃。”
怡然轻轻叹了口气：“岱妾。”
“恩？”她还在笑。
“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修行。”
岱妾笑不出来了。
“其实你一点都不喜欢修行，对么？”
她挠了挠脑袋：“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喜欢啦~”
“是么？”
她愣了一下，一时没了言语。
“我不会再勉强你，你，有自己该去的地方。”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张口欲言，怡然却淡淡地打断了她：“我甚是疲累，要闭目养神，岱妾也休息一会罢。”
怡然都这么说了，她只好乖乖地闭嘴，只是心里却有一点不安慢慢涌上来。
天下第一大都——无双城，地上无双天下第一，繁华热闹，是人间天堂。
而这座繁华的城池里，最尊贵最令人敬仰的人，是城主傅九叶。
傅九叶，气度非凡，面容英俊，腰缠万贯，权势滔天，更有相士言，此人贵不可言，乃是帝王之相。这样一个男子，怎能叫人不倾慕？
不仅是倾慕他的人品相貌，如果嫁给了他，日后自有飞上枝头、母仪天下的时候。
所以尽管他已有了一妻一妾，貌若天仙的美人们还是趋之若鹜。
无双城、城主府，有人似乎即将远行。
“夫君，路上要小心些，注意着身子。”一身华服的美妇人美目含泪，恋恋不舍地望着眼前的俊朗男子。
傅九叶微笑地握住美人的手：“夫人不必忧心，有这么多人跟着，不会有事。”
美人还是落着泪：“这些都是府里的侍卫，哪里会照顾人~”
傅九叶尚未答话，身边另一位风姿万千身段妖娆的美人却赶着开了口，声音又娇又嗔，直叫人酥到骨子里去：“姐姐说的是，夫君，你还是带小蛮去罢，一路上小蛮也可以悉心照料夫君。”
还在落泪的端庄美人一怔，随即温柔道：“这样也甚好，只是妹妹身子弱，姐姐只怕~”
叫小蛮的妖艳女子朝端庄美人瞟了一眼，眼里含了许多讽刺与冷意，而那娇媚的声音也显得凉凉的：“姐姐莫怕，夫君的恩宠，小蛮甘之如饴。”
端庄美人被她这风骚的话一噎，登时窘迫地满脸通红，只委委屈屈地道：“我、我~”
小蛮冷冷哼了一声：“假惺惺。”
傅九叶摆摆手道：“都别说了，回去罢，我不过去几日便回了。”
端庄美人泪眼盈盈：“可是我听说那个地方~”
傅九叶脸色一沉，挥手打断美人的话：“休要胡说八道！”
美人被他阴郁的口气吓到，立马如受惊的小鹿一般噤了声。
傅九叶这才翻身上马，带着一众侍卫绝尘而去。
端庄美人美丽的面容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凝目望着渐渐远去的丈夫。
小蛮轻蔑地哼了一声：“江敏媛，你做作得真叫人恶心。”
傅九叶的正室，无双城望族之女，江敏媛对于傅九叶小妾的讽刺，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波动，只是用她温婉的声音缓缓道：“夫君这几个月来茶饭不思、闷闷不乐，妹妹可知是为何？”
“哼，任何男人看见你这张虚伪做作的脸，都高兴不起来罢。”
江敏媛微微地笑了，梨花犹带雨，惹人生怜：“也是，所以夫君昨日刚收到消息，今早便赶着去接能令他展颜的人了。”
小蛮的脸有一刻的恍惚，随即冷哼一声，转身进府。
她的确该忧心，傅九叶的新欢，对原本便不受宠的江敏媛来说并没有什么大影响，江敏媛毕竟是无双城真正的城主夫人，可是她不同，她唯一能依仗的，只有傅九叶的心。
事情并没有怡然说的那样简单，他说很快便有人会来救他们，可是天色一点地暗下来，四周还没有任何动静，鄞山山底，精密得可怕。
怡然一直闭着眼睛，他脸色雪白，嘴唇发青，说实在地，岱妾从心底里害怕，怡然的样子，真像是~他便是连睫毛也未曾动一下。
“公子。”她终于忍耐不住，低低唤了一声。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怡然才低低应了一声：“恩。”
“还是没有人来。”她低声说出自己的担心。
“恩，天快黑了，”怡然微微睁了睁眼，看了岱妾一眼后随即闭上，“岱妾，你可觉得害怕？”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怡然似乎知道她的疑惑，不紧不慢地开口解释：“如果到了天黑，还是没有人来，我们也许要死在这里了。”
她搓了搓手，那是她的习惯动作，一般她做这个动作，都是窘迫和不知所措的时候，这生死攸关的当口，她在窘迫什么呢？
“你还是害怕的罢，如果不是我强行改变你的命数，你也不必如此。”
岱妾并没有听见怡然的话，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她突然有个想法，如果这个时候死了，那么眼前这个海市蜃楼一般的男子是不是就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如果是那样，死，也不是特别可怕的一件事了。
当太阳收回它的最后一丝眷顾，完全沉入地平线时，岱妾惊恐的声音向了起来：“你~”
怡然微微睁眼，低头看自己，浅笑道：“我怎么了？”
“你的脸~”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呵呵，要变大妖怪了。”
怡然的脸上开始出现细密的一片片的银色鳞片，从耳根开始，慢慢覆盖他的整只耳朵，并向脖颈和脸颊慢慢延伸着。
这是一副妖异的现象，银色的鳞片在昏沉的天色下反出冷冷的光泽，晃得岱妾几乎睁不开眼，他那精致的面容却显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目显得潋滟而诱惑。
他，像一个正在妖化的仙子。
而让岱妾颤抖的，却不止是这些，她的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暗紫色的天空，狰狞的巨雷，从天际劈下来，一道又一道，全世界都开始摇晃、咆哮。连天都震怒了，犯了那样的错，不可饶恕，就应该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一个瘦弱的身影趴在地上，整个天地都在飘摇，只有她一动不动，仿佛那雷，劈的不是她一般。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生死边缘的回忆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