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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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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闪烁的流火如同银色的雪一般飘摇着落下,那是独属于京都的繁华。她扬起大大的笑容,让灯光为笑容染上阳光的颜色,身上穿的是普通的麻布衣衫,手中是搜罗来的各种吃食,但仔细看去却是各种各样的海鲜。
深深吸了口气,鼻端弥漫的是夜市里姑娘们低劣的脂粉味道混合着宵夜的油腻,再加上男人们身上古怪的汗味,这些味道组合成了一种——她微笑,虽然怪异却并不是很难闻。
“阿秀——”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似乎是在唤谁的名字,但是谁呢?阿秀,是个很熟悉的名字。
了然一笑,那正是她的名字啊。只是,太久没有人叫过了,所以渐渐淡忘了而已。她是这个帝国的皇后,没有人敢直呼她的名字,唯一有资格的他,也只是不带丝毫感情的称呼她为——皇后。
拧过了自己的身子,脸上仍然是大大的笑容,似乎在开心着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循着望过去,于是她看到了,她看到了那个人,雪一样的人。雪一样的肌肤,雪一样的长发,雪一样的长衫,就连她对人的态度也是寒凉如雪一般。记忆之中只有一个人是这样的。
泛黄的记忆卷轴缓缓打开,依然是大大的笑容,心底却苦涩一片,“姐姐,真巧。”
折兰雪摇首,垂眸,“不是巧合。我是来送东西的。”
一个布袋子摔落进她的怀里,几乎带的她一个趔趄,她耸耸肩膀,脸上仍是阳光般的笑容,无奈地放下手中满满的美食,打开怀里的袋子,内里承装的是一方印鉴和一个静静躺着的白瓷瓶子。
她的目光没有看向那个更容易吸引人目光的瓶子,而是直接投注向了那方印鉴,古旧、沉重,朱红的色泽,淡淡的红色纹理仿佛会流动的血液一般散发着淡淡的色泽。
倒吸一口冷气,她平静了一下呼吸,“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折兰雪淡淡地瞟向自己的胞妹,目光却没有一丝温度可言,“这个东西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
她静静甩了甩自己已经雪白的头发,扬唇,“我累了,我已经做的够久了。阿秀,已经——十四年了。整整十四年了。”
阿秀缓缓攥紧手中的麻布袋子,连年征战,她的手早已不是当年细滑的样子了,就算这样紧握成拳,让粗粝的布料切割自己的肌肤,也不会感觉到太大的痛楚了。回身,寻找那个将布袋交给自己的不负责任的人,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收拾了一下摆在地上的美食,轻叹,出来的时间也够久了,似乎是时候回去了。
那枚朱红色的印鉴是折兰家的信物,是只有历代家主才能够持有的东西,也是她的姐姐——折兰雪的东西。折兰家族与其他家族不同,折兰家历代家主都要从所有的子女之中挑选,只有最优秀的才有资格继任家主,无疑,这一代中只有她的同胞姐姐才拥有这个资格。可是现在——
她分明清楚,自己早就已经不是折兰家的人,将自己赶出折兰家的分明就是这个姐姐。为什么现在又将代表家主身份的印鉴交给她?微笑,这种精细的思考本来就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不再思考这些对于自己显然有些困难的问题,想到那个雪一样的人,突然有些感慨。十年了,已经有十年不曾见过了。原来她离开折兰家已经有那么久了。
她的名字是折兰秀,是折兰家的二小姐,也是整个折兰家的耻辱,因为她的光芒总是被另外两个人掩盖——大小姐折兰雪和三公子折兰铭。折兰雪自十六岁起接手整个折兰家,她智慧超卓,将整个家族打理的井井有条;而她的弟弟折兰铭则是折兰家武艺最出色的武士。只有她,文不成无不就,她唯一庆幸的也许就是她的笑容永远比这两个人要灿烂。但在那个家族里,不是笑容灿烂的就可以博得所有人宠爱的。激烈的竞争衍生的是家人对她畸形的态度。
阿爹看到她只有摇头叹息,阿娘看到她只有难过流泪。一次是这样,两次是这样,次次是这样,于是她开始害怕逃避,她开始减少与亲人的接触,而这个结果就是让大家开始忽略她的存在。于是,在本该热闹的除夕,她只能在角落里用最灿烂的笑容掩饰内心的寂寞,似乎那个光脚踩雪的习惯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用极端麻木的寒冷来熨帖自己同样寒冷的内心。她本以为就这样了,她永远只能是那个被所有人忽略的二小姐。直到——那个人出现。
“肯回来了?”低沉却蕴着磁性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唤回,“买了什么?”
永远这么简洁,她清浅的抱怨,是在心里默默完成。她放下手中的美食,却下意识里将那个布袋收在了怀里,没有拿出来。
“虾肉小包,清蒸鲑鱼,银鱼羹——”一道道菜看过来,他蹙了下好看的眉,却没有说什么。
“放心,我都试过了。”潜台词是告诉他,里面没有下毒?
银匙停在银鱼羹上,任由湿热的水汽凝结在匙上,目光在她的身上顿了顿,“下一次,不要再买海产了。”
“啊?”她没有听懂,“我记得,你是最喜欢吃海产的——”
“那是以前。”他缓缓搅动着碗里已经没有热度的汤羹,淡淡道。
笑容有那么一瞬的僵硬旋即恢复自然,永远这么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