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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皇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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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摇着、旋转着落下,带着寒冷的气息落在掌心,再被掌心的热度灼伤、融化,那是今冬的第一场雪。
“娘娘——”
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和掌回身,脸上是大大的微笑,如同最灿烂的阳光般挥散着光和热。身后的年轻将军紧了紧自己的领口,掩饰下那些微的不自然。
皇后笑了,笑得好不灿烂,不知她笑的是面前人惯有的羞涩还是为着自己促狭的捉弄。
“说过了,有事就去找那位皇帝陛下,我最近已经不怎么管事了。”
将军轻叹,她做皇后已经有十年了吧,却永远学不到皇后的威仪气度。
“听说,陛下已经很久没来凤鸣殿了。”
她搓了搓自己的耳垂,轻笑,“他来不来关我何事?他来了也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办公而已,他不来,我反倒省去那些繁琐礼节。你说对吧,莫言?”
莫言语滞,深知她并非如她自己所言的毫不在乎,再深言下去却也无甚意义。打量着面前女子身上那飞扬的凤,不由暗叹。
眼前的景物忽然开始变得模糊,一块肉色的异物突然出现在眼前,仔细分辨竟能看到鼻子、嘴巴和一双闪烁如星辰一般的眼睛,赫然后退,脸腾地变成了红色,“娘娘——”
皇后大笑出声,抑制不住的笑声从口中吐出,为着捉弄人后异常兴奋的心情。
“我只是——很久没看到了——好好笑——”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笑到脸变得和那只红脸猴子一样红。红脸猴子是她给他取的外号,因为这个年轻将军真的太容易脸红。
他尴尬地揉揉自己的头发,羞恼地原地转了两圈,拍拍自己充血的脸颊,尴尬地撤退,“娘娘——卑职先告退了。”
送走了莫言,毫无形象可言地耸了耸肩,踢掉碍事的鞋子,光着一双脚走在沁凉的铺着薄薄积雪的石子路上,触感渐渐变得麻木。冬日带着凉意的日光洒在纯白的披风上,没有一丝温度可言。
光脚踩雪是她的习惯,这是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呢?似乎很久了,久到连记忆都变成了泛黄的颜色,久到她已经渐渐开始想不起来了。
莫言是她的好友,很好很好的朋友,她知道他是在关心,所以——她吐了吐舌头,她说了谎话。
她怎么可能不介意他不来?就算只是换个地方批阅奏折她也宁愿是在她的宫里,让她能静静看着他也好。她的丈夫,这个帝国的皇帝陛下真的是理智到了极点,就算是宠幸后宫他也永远可以做到准时准点去准时准点回,永远不会延长一刻。也许他此生做的最不理智的一件事就是立她为后吧。
揉着衣角独自一个人静静地在雪地里发呆,却突然想到一件要紧的事情,立刻向钦安殿的方向飞奔,她跑的太急,忘记了躺在雪地里孤单的鞋子。
宫室里永远是昏暗的,只有那一袭明黄,它所到达的地方才有光亮可言。而现在那袭明黄的主人正静静批阅桌上摆着的高高厚厚的奏折,突然一只纤纤玉手抢走了他手中的加急文件,在他的手上换上一碟浇了茄汁的虾。
无奈的摇头,“今天怎么那么晚?”
“莫言来找我。”她拉起案前的帝君,强按到了盛满各种饭食的桌前。分明看到每道菜都有动过的痕迹,他却只是闪了闪目光,没有开口。
帝王夹着面前的菜,依然不失他的翩翩风度,“其实你大可不必自己做这些,交给宫娥太监就好。”
她捧着自他手中抢来的奏折边吃边看,不亦乐乎,“算了吧,底下那些人做的不合胃口你就算吃不惯也不会说的,我比较清楚你的口味,没关系。”
他不语,他的饭食、茶水一向由她亲自打理,每次在他动之前她自己也会亲自尝过,表面上是怕他吃不惯,实际上只是她害怕有人下毒又不愿害到其他人。
“这个——真的是加急件吗?”她抖了抖手中长长的奏折。
“怎么了?”
“太长了吧。至少一多半是写的一些奉承话,如果所有奏折都这样的话要都看完还不把人累死。不行,我要下到旨意让他们下次写奏折都简明扼要,少说废话。”她激动地点着手中的筷子。
他摇摇头,避免被她手里的筷子晃晕,夹菜,“算了,他们喜欢怎么写是他们的自由。”
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依然是大大的笑容,心中却低叹,总是这样,永远不接受她的好意。她不知道的是,这道旨意他其实早就已经下过了。
两个人仍然各自扒着面前的饭,各自坐在桌子的一边,她不知道,他们中间跨着的,真的只是一张桌子的距离吗?她一直不知道,对面的那个男人究竟爱不爱她,娶她或许只是政治原因,就像他所有的妃嫔,因为需要所以娶回家,抑或是因为觉得对她有所亏欠。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没有了那个很多年以前的那个承诺,她还会不会是他的皇后?
很多年前,他曾说过,“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朕这一生只会有你这一个皇后。”
跺了跺裸露的麻木的脚,饭食似乎都不再那么香甜,他都没有发现,脚是光着的吗?失望而尴尬地解决完午饭,她无奈地看到他又一次回到了书案前整理那一摞似乎永远没有降低的厚厚奏折,理了理衣服,走出了钦安殿。
门口正正摆放着自己的鞋子,浅笑,“原来鞋子会走路的吗?”
仔仔细细地穿好,回头向自己的夫君看过去却没有发现他的一点异样,浅笑摇头,怎么可能期待是他所为,应该只是哪个伶俐的宫人做的吧。
抱膝守在宫殿前,直至天空渲染上漆黑的墨色,明黄的光仍然不曾莅临,她清楚今日他又不会来了。
“娘娘,该落匙了。”宫里有规定的时间会上锁,她清楚,贴身婢女的这句话是提醒她她该就寝了。
“困了就先去睡好啦,我自己整理就好。”
目送着宫女退下,她调皮地笑了笑,褪下自己身上的凤袍,换上一身宫娥的衣衫,想了想又带上一个布包裹,揣上腰牌偷偷摸出了自己的宫殿。
钦安殿内香气环绕,如同一个美丽的梦一般氤氲了现实,盘旋着升腾,让人永远捉不到它的踪迹。
“陛下,皇后娘娘又溜出宫了。”
将回报的凤鸣宫太监轰下去,他揉了揉眉心,看来过两日要再换个人盯着她了,这个似乎也被她发现了,如若不然,她的身手虽不见得高明但也不至于被这样一个小太监发现了踪迹,很明显是她故意让他派去的眼线发现的。
轻叹口气,她的日子当真过得太无聊了,无聊到要陪他玩这个猜猜谁是眼线的游戏。摇了摇头,到底怎样才能让他的妻子,帝国的皇后不再深夜溜出宫去玩呢?他想了很多方法,唯独没有想到——没收她的腰牌,也许这个办法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