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公路飞行

35、抓壮丁

　　余爷想带上四傻一起去重庆，但是四傻不想跟着余爷，他想去参军，去前线。
　　厚朴觉得四傻是真汉子，纯爷们儿，秦二叔公觉得四傻就是傻子，哪有打仗的时候抢着去当兵送死的。
　　余爷认为，参军就参军吧，四傻不能打伏击，到部队里给人挑弹药箱，挖坑填土还是很有一把力气的，于是他们便决定送四傻去部队。他们不送四傻去，四傻都找不着部队，比方之前那支部队经过，四傻忙着埋尸体，就没顾得上去参军。
　　一行人带着四傻去县城找征兵告示，谁知道半路就碰到一支部队，四傻上前道：“长官在哪里，我想当兵打鬼子。”
　　几个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老兵“呵呵”笑着过来，把一副担子给四傻，“好，好样儿的，党国就需要你这样的热血男儿！来，挑着担子吧。”
　　担子前面是一个简易煤炉，上面扣着大锅，后面还有更多的锅铲，菜刀，一样样全部乌黑乌黑的，叮呤当啷响着。
　　四傻愣了愣，不过也不介意，扛上了就走。
　　兵们看出有趣来，纷纷卸下自己乱七八糟的装备，然后指着余爷的鼻子，“喂，过来给我挑。”
　　余爷指指自己。
　　“对，就是你！”
　　还有个兵看见厚朴背着个竹篓，里面全是沿途采的草药，便道：“哟，还是个行医的！正好昨天咱们的军医病死了。”他扭头冲后面的一个小兵道：“把他送去给祁副官，上头催着要人，现在哪里去找军医。”
　　厚朴慌得直摇头，“不行的，我还带着孩子！”
　　“你老婆不是会帮你带吗？”
　　“那不是我老婆，是我妹。”
　　“那更好了，光棍一条，不用担心家里媳妇跟别人跑了。”说着就有两个兵上来拖厚朴。
　　余爷见势不妙，跟阿宾他们上前要抢回厚朴，只听得一阵阵“稀里哗啦”拉枪栓的声音，汉阳造全部对准了他们。
　　一个排长模样的人跑上来，听下面的给他咬了一阵耳朵，便站到一块高处的石头上，点着余爷他们几个道：“我认得你们，徐州下来的溃兵嘛，老子这里收编你们，是看得起你们，跟着别人，指不定哪天让日本兵的飞机炸死了。怎么，想当逃兵？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们”
　　莲生嚷起来，“我哥又不是兵，难道全中国的男人都要抓去打仗？你讲不讲理？”
　　排长道：“哪里来的小婊子，信不信现在就把你剥光了弄死算数。”
　　这时候又有人骑着军马上前，莲生冲那人喊道：“长官，他们乱抓壮丁！”
　　那位长官在排长头上敲了一记，骂道：“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愿意就带着，不愿意毙了。快走，先锋部队都过山岗了。”说完也不看大家一眼，直接打马而去。
　　这下子谁也不敢吭气了，世道如此，就是没有道理好讲。
　　余爷说他也是学医的，这才被拉着跟厚朴一起去找一个姓祁的副官，阿宾、水根和林阿三全部被抓去做了壮丁，替部队的人挑担，连秦二叔公都没能幸免，他实在挑不动，跟着队伍赶路，到了饭点负责看火做饭。
　　莲生气得满脸通红，后来也没办法了，但是她不肯走，抹着眼泪跟着队伍跑，背上背着一个哇哇大哭的淮山。莲生起初也是哭，后来淮山跟着哭，她只好去安慰淮山，说来说去，她自己倒慢慢不哭了。
　　队伍里的那个排长道：“你不怕我叫人剥光了你？”
　　莲生道：“要来就来，日本鬼子在南京城糟蹋中国女人，我倒看看我的同胞兄弟们，是不是也这么糟蹋中国女人。”
　　排长被她骂得没办法，只作不理。
　　到了中午的时候，队伍终于停下了行军，暂时原地休息，炊事班埋锅做饭，四傻刚刚放下担子，莲生从队伍最后面追上来，把淮山往地上一放，捡起一块石头照着四傻就砸。边砸边骂：“都是你这个丧门星！都是你这个丧门星！我打死你算了！”
　　四傻躲了几下，没躲开，被莲生用石头在额头砸了一个大包，莲生丝毫不预备住手，四傻就扣住了莲生的手腕子，把石头抢了过来，然后丢到道边去。
　　莲生弯腰又去捡石头，四傻抢先一步飞起一脚踢开了她手边的石头，莲生又捡，四傻又踢，莲生捡不着石头，就用自己的拳头上，四傻挨过前面那两下，只觉得满头满脸痛，于是就去扣莲生的手，两个人渐渐这么缠斗上了。
　　旁边的兵们围着看热闹，嘻嘻哈哈不停地吆喝。
　　“小媳妇打老公喽！”
　　“小娘们儿真泼，哥哥喜欢！”
　　莲生气得要昏过去，“我哥不是当兵的，你们不把我哥还给我，我就没完。”她指着那些兵们，“有本事拿你们手里的枪，崩了姑奶奶！”
　　那排长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也不真的要崩了她，光是歪着头在旁边看她闹。
　　莲生闹过一阵，力气也没了，开始坐在地上“呜呜”地哭。
　　秦二叔公拿着刚烧好的白米饭加赤豆，端上来给莲生和淮山吃，“别哭了，别哭了，我问过了，这支部队去长沙呢，过了长沙也许我们能想到办法，一路回重庆。跟着部队，好歹温饱有个着落。”
　　莲生一把掀掉了饭碗，“老娘有的是钱，跟人换米还能换不着？”
　　秦二叔公劝：“这年头，有钱也不见得好使啦。”
　　那排长上前把地上的碗翻过来，用手抓起米饭往嘴里送，边道：“别白白糟践了米饭啊！我可是尝过挨饿的滋味。”
　　莲生上前，手脚极麻利地在那些米饭上踩了一脚。
　　那排长咬着牙，忍住怒火，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道：“老子一个月不到十四块钱的饷，就这样，照样扛枪打鬼子。我要是知道保卫的老百姓都跟你这样的，我日哟！打个鸟蛋，让日本鬼子来做我爷爷吧！”
　　莲生指着他的鼻子道：“头顶上飞过日本飞机的时候，你可别装熊！”
　　那排长抬头看着莲生，道：“你记着了，我叫沐晟，等日本飞机飞过来的时候，你看我是不是装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