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双双把家还》夜微阑

4、第四话 篝火夜惊魂

　　现在夏天妤所在的清流村，是本国邺国的一个重要城市——柳州城郊外的小村庄，离开城市距离较远，又不在交通要道上，所以很少有外人路过，平日里也就只邻近几个村的村民之间互相走动走动。
　　说起这个世界，她了解到现在是四分的局势：邺，齐，宁，羽四国各霸一方。其中，以邺国和宁国的国力更为强大，但其他二国也因地域优势而各有重要之处，所以四国制衡之下多年来倒也安好和平。
　　今儿是二月二十六，马村长的生日。村里人知道他爱热闹，便联合起来办了个篝火大会为他庆祝。马村长本来就有意在自家门口大摆筵席，这下两件大事摆到一起，也算是锦上添花了。
　　村里百来口人都在受邀请之列。朱氏夫妇第一次带着“家眷”夏天妤出席，引得大家纷纷侧目，他们心里也是说不出的美滋滋。汪家兄弟老远就看到了他们，热情地跑来招呼：
　　“朱大叔，朱婶！你们可来了，刚才咱爹娘还说起你们呢！”
　　朱婶见这哥俩虽是和自己说话，眼神却都不由自主地全往她身后飘去，顿时笑道：“今天早上才见过的，这就惦记我们了？”见两个少年有些窘迫，她也没忍心继续调侃，只是拉过了身旁的老伴：“当家的，咱们过去和汪家阿妈聊聊。”
　　朱大叔还没会过意来，已经被妻子一把拖走了，留下还站在原地的夏天妤和汪家兄弟俩。
　　“夏姑娘，你……你今天真好看！”汪弟弟的脸蛋红扑扑的，好像一只刚跑完步的小狗……夏天妤在心里肖想着，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不由得笑了一笑。
　　梨涡浅浅，若隐若现。白皙细嫩的皮肤，傲气清冷的眉眼，宽袖下露出素手纤纤。从未接触过城里姑娘的汪家兄弟俩显然对夏天妤很感兴趣，虽不知道如何表达，却也不懂得怎样掩饰，愣是红着两张脸，像两块石头横在她的面前。
　　那头，朱大叔终于忍不住疑惑：“娘子，你拉我过来做什么？天妤可还在那儿呢！”
　　“我可不就是要让她在那儿？”朱婶笑得有些暧昧，“天妤生得漂亮，有小伙子中意，那也是正常的事儿！她今年都十六了，得给她点机会接触接触咱们村里的年轻人，保不定有看得对眼的……”
　　她没有说下去，但朱大叔这回却听明白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们夫妻俩很喜欢恬静乖巧的天妤，都想让她留下，却始终是开不了这个口。夏天妤虽说自己没了爹娘，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应该生长在一个富贵的家庭。既然有家，他们又怎敢自以为是取而代之？
　　于是他们只能默默地把这份心意压到了心底。但倘若夏天妤在有了心上人，成了清流村的媳妇，那她不就可以留在这里了吗？
　　他们的想法是简单而朴实的，夏天妤心里也猜到了几分。朱婶对她那么的好，她又非草木，怎么能不知道？和汪家兄弟随便聊了几句，却见村长夫人走来：
　　“夏姑娘，这次见你看起来好得多了，人也愈发地俏了。”汪家哥俩见到村长夫人，打了个招呼便溜走了。夏天妤回谢了马夫人，她口中所说的上次探望，据说自己还在昏迷中。
　　马夫人作为村里唯一一个读过书的女人，因着夫君的意思，为朱氏夫妇当起了说客：
　　“不知夏姑娘喜欢我们这个小村落吗？这儿虽然地处偏远，但土地很是肥沃，大家感情又好，很热闹吧？”
　　夏天妤望着不远处三三两两扎堆聊天的村民们，点了点头：“民风确实真实而淳朴。”
　　“那么，夏姑娘想不想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呵……我的意思是，朱家二老好像特别喜欢你，据说你家里没人了，他们又没有一儿半女的，既然你们这么有缘，何不趁这机会，认了他们俩当爹娘？”
　　爹娘……夏天妤的眼神悄悄黯了下去。马夫人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眼瞧这妮子神情不佳，也便收了口：“我呀，就是随便说说我内心的想法，夏姑娘可别见怪。”
　　“天妤不擅表达，马夫人的建议，天妤回去以后会仔细考虑的。”夏天妤适时地顺着村长夫人的话下了台阶。
　　如果此刻她在别人的眼中显得不近人情，那也绝对是有因可循的。夏天妤的二十六载人生里，曾有两次与人埋下过深深感情，最后却不得不面对分离的结局。
　　第一个是李老师。在夏天妤童年时，孤儿院的李老师，是自己假想中的妈妈。李老师对大家温柔和蔼、无微不至，虽然这份爱心被瓜分了许多许多份，她能分到的已经是几十分之一，却仍然感觉幸福无比。
　　就在她对李老师的依恋之情渐深时，已婚三年的李老师却有了身孕。休过产假回来后再见到她，她已经是另一个孩子的母亲。夏天妤看着李老师哄自己的宝宝睡觉，那双眸中能满溢出来的母爱，才知道血缘之情几乎是种本能，是天下任何其他东西所无法取代的。虽然李老师对他们依旧很好，但夏天妤明白了：她，永远也做不了李老师的女儿，李老师也不会成为自己的妈妈。
　　一段朦胧的臆想，在她刚刚开始懂事的时候就被残酷地掐灭了。过了不久，李老师因为需要带孩子而辞去了工作，夏天妤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
　　第二个人，则是杨帆。想起这个人，她心中一堵，却是不愿意再想下去了。在她心里，如果再深刻的感情都必须有生生撕扯开来的那天，当初又何必去建立呢？越是想珍惜，反而不知道应该如何前进。
　　恰在此时，朱氏夫妇在不远处唤她：“天妤，快些过来，要开席了！”
　　她挥散脑海中的记忆，回到现实中来。清流村的村民坐满了整整十桌酒席，吃的是简单的农家菜肴，喝的也都是自家酿的米酒，气氛却热烈得不得了。
　　夏天妤被分到一小杯米白色的酒。她轻轻抿了一口，那弥漫着米香的酒味便在她口中慢慢扩散开来，是微微带点烈的醇厚，很甘甜。她的耳边尽是热闹的喧哗之声，村民们纷纷祝贺着村长的寿诞，人人交杯换盏。深蓝色的夜幕之下，这些简单朴实的务农之人，在结束了一天的辛勤劳作后，尽情释放着自己的欢笑和热情。
　　饭后，篝火熊熊燃烧起来。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村里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便围着篝火跳起舞来，掀起了今天的第二个小高/潮。
　　夏天妤看着赤热的火光映照在那些憨厚的笑脸上，心中说不清的踏实温暖，仿佛在这里，她找到了一种……归属的感觉。
　　她为自己的想法蓦然一惊，村长夫人的提议又在她耳边回响起来。再世为人，倘若能在这生活简单的地方生根发芽，能真正拥有一对疼爱自己的父母……
　　“天妤，你的手脚也好得差不多了，年轻人不如一起去热闹热闹？”朱婶在她身边提议道。
　　夏天妤应了，站起身来向篝火堆走去。汪家兄弟俩早就不知向她那儿望了多少回了，只是碍于朱氏夫妇都在，又不好上来拉她。见她向他们走来，他们喜出望外地迎了来：
　　“夏姑娘，一起跳舞吧！”
　　兄弟俩竟异口同声地说道。夏天妤朝他们笑了笑，村里的年轻人跳舞不拘泥于各种繁文缛节，大家都拉着手，两兄弟也便激动地一手一只，将她牵了起来。
　　所有人拉着手，环绕着篝火踏出年轻肆意的舞步。火光热烘烘地捧红了每一张朝气的脸孔，连一向清冷的夏天妤，此刻也显得羞涩娇俏起来。
　　他们唱着一些她从未听过的歌谣，却是琅琅上口，不一会儿，她便能跟着哼上一两句了。就在这个用快乐和热情书写出来的美好夜晚，一个格格不入的刺耳之音却响了起来：
　　“出事儿了！马村长，清流村的姑娘得赶紧走！”
　　略带凄厉的急迫叫唤穿过歌声，让正在欢庆中的人们心惊肉跳起来。须臾，快马飞奔过来的人在于夜色中走到明亮的火光下，马村长一见是隔壁村的熟人，奇道：
　　“莫老二，出什么事了？”
　　那人从马上半跌半下，气喘吁吁：“走，赶紧走！我们村里来了一大队官兵，见到、见到年轻的姑娘就抢……”
　　听了这话，村里的年轻姑娘都忍不住往自己父母那里靠。
　　“别急，你慢慢说，说清楚。”马夫人沉下心来，“官兵怎能如此猖獗？是不是土匪所冒充的？”
　　莫老二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马夫人，他们确确实实是官兵，那里头有一个知县大人衙门里的捕快，我见过那个人。”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可是新上任的那位知县大人？”马夫人又追问道。
　　“可不就是那个人！”莫老二急道，“据闻他荒淫无度，常以为皇上纳秀女为名，搜罗各地年轻貌美的姑娘，可是大家怎么肯主动把自家闺女交给他？于是他便称要搜疑犯，将我们村的年轻姑娘都带走了！我听他们说下一个就要到你们村，所以赶紧快马报信来了！”
　　“这，这可怎么办？”村里有年轻闺女的人家都慌了神，紧紧搂住自家的女儿，生怕被坏人抢了去。
　　“还能怎么办？藏不住的，赶紧跑走啊！”莫老二一拍大腿，“等被他们找到，可不知道会被送到哪儿去！”
　　村民们乱作一团，马村长及时安排道：“大家别慌！家里有年轻女孩的，赶紧都到村子后头的山丘上去避一避！等官兵走了，我们再上山来寻你们！”
　　朱婶将一小袋银子塞到夏天妤怀里：“天妤，虽然山丘离村子不远，但官兵搜不到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呆上一两天不走。这银子你拿着，万一情况有变化，你就尽量逃远一些，千万别被抓到，知道了吗？”
　　“朱婶，这么多银子我怎么能拿……”在这里一个多月，她知道朱婶家是什么经济情况。
　　“傻孩子，我和你大叔都是特别喜欢你，觉得和你有缘分，所以只要你平平安安的，这身外之物有什么可计较的？”
　　夏天妤看着朱婶微微红了的眼，心里生出一股酸酸的感觉。危急关头，朱婶的真情流露，融化了她心里的一层薄冰。但此时此刻，却没有机会开口说些什么！
　　“官兵来了！”在村口放哨的汪家两兄弟冲回村里挨家挨户地拍着门，村里的狗顿时都汪汪乱吠起来。朱大叔拉着夏天妤跑出门口：“别多说了，跟着那群姑娘一起到山上去！村子里的几个小伙子会保护你们一起上去，一切小心着些！”
　　夏天妤在黑暗之中，回过头去看朱氏夫妇。他们的面容在夜色中看得并不太真切，但双眸中微光闪烁的那份情意，她却是读到了。
　　“朱大叔，朱婶，我一定会回来的，你们等我！”她对他们许诺，也在心里对他们说：等我回来，再认你们为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