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双双把家还》夜微阑

21、第二十话 谁是谁的谁

　　夏天妤和洛紫丞离开柳州时，随行队伍里多了一个青烟。她的脚还没全好，此刻和夏天妤主仆一起坐在马车里，只听翠柳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青烟却好像比从前沉默了，许久才回应一声。
　　“青烟，你是不是舍不得离开沐家？”夏天妤总觉她满怀心事。
　　青烟的脸色不太好，“没有，怎么会呢？青烟此番跟小姐回庄，以后可没人会欺负奴婢了，高兴还来不及呵。”
　　可她的脸上，却没有半分高兴的影子。连大大咧咧的翠柳都看出来了，疑惑地和夏天妤对了个眼神。
　　马车一个颠簸，疼得青烟轻轻“哎哟”了一声。夏天妤伸出脑袋：“前面怎么了？车上有伤患呢！”
　　她们身后的马车里传来洛紫丞懒洋洋的声音：“……让你们醒醒，就快到了……”
　　听起来，他才像是刚睡醒的吧？
　　夏天妤“哧啦”一声放下车帘，嘟囔着：“这是什么人，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翠柳捂着嘴笑道：“小姐逢上洛三少，就完全没了斯文，像变了个人似的。”
　　夏天妤没好气地说：“碰上他这样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说三句有两句是呛人的，谁能有好脾气呐？死水都被他激成瀑布了！”
　　这次不仅是翠柳，连青烟也掩嘴偷笑起来。
　　与洛紫丞同行的时间久了，她们已经习惯了他诱人的相貌，更对他的极品性情见怪不怪，仿佛他天生就是个妖孽似的。只是夏天妤面对他时的反常，这点她自己也知道，那是人面对外来刺激所产生的正常自卫行为，他说话总是分不清真假，所以她心里倒也没有负担。
　　“小姐这次回去后，是不是就要与洛三少解除婚约了？”青烟随口问着，夏天妤愣了愣，笑道：“是啊，回去后就想个法子，让大家看到我们感情破裂分手。”
　　玩笑依然还是玩笑，但夏天妤却沉默了。青烟在问那句话时，她心里那极其细微的咔擦一声，像冰面裂开了一条缝般。
　　那是什么感觉？不舍？不愿？并未如她所料般迫不及待。
　　难道她……不，她不能。她闭上眼睛定下心神，感情和男人，这件事是她不想碰、也碰不起的，已经冬眠的蛇，不应该有清醒肆虐的一天。
　　她带着两个丫鬟出现在云雾山庄时，全庄上下都沸腾了。见过的没见过的，下人们将山庄门口围得水泄不通。老伙计们果然很守信，短短一月间便将同伴们都召了回来，还是由庄里的大管家老管打理着，庄内上下仅仅有条，就缺个主子了。
　　说到这老管，名字也是有趣。此人姓管名达，挺普通的名字，偏偏是府里的大管家，是顾祯钧亲自提拔的。
　　“管管家……”青烟嗫嚅了一声，翠柳忽然哈哈地笑起来。
　　老管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夏天妤是不记得他的，但翠柳可熟稔得很：“叫他老管，否则像大家全体都得了口吃似的！”
　　又是一阵放声大笑，在大家的热情中，夏天妤第一次有了回家的真实感。

　　洛紫丞刚踏入家门，便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
　　爹不在房里，连巩新娥和洛廷风也没有如常地出来冷嘲热讽。
　　刚坐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从前门那里忽然传来洛廷风的大笑声。根据以往的经验，必然是他又争夺到了什么大客户。
　　可这一次，不仅是洛云飞，连巩新娥和洛廷风也围着那两个客人打转。遥遥望见那是一老一少两父女，他的三个亲人正围着他们团团转，说笑逗弄，使尽浑身解数。
　　几人走入前厅时，洛紫丞刚好站起身。一袭浅紫色长衫灵动飘逸，衬得他愈发气质高贵飘渺。那洛廷风原也算得上英俊，可和亦俊亦美的洛紫丞比起来，便叫人没有兴趣再多看一眼了。
　　“爹，大娘。”他向他们淡淡一笑，眼波流转间，风情如画。果然那父女中的女儿脸上立刻露出了惊艳之色。
　　“紫丞，你回来了。”洛云飞笑呵呵的，“贾老板，这是犬子紫丞。紫丞，这两位是来自东州的贾腾大老板和他的千金贾芬芬姑娘，是我们的贵宾，还不快来见过。”
　　“紫丞见过贾老板，芬芬姑娘。”他嘴角一勾，微挑的凤眼看向贾芬芬，直呼其名让少女的脸红了起来。
　　洛云飞见贾芬芬对自己的儿子有好感，脸上笑意更浓：“贾老板父女远道而来，会在我们家住上几天，你们可千万别怠慢了。”
　　贾腾也笑道：“洛老板客气，原是我们叨扰了……”
　　两人免不得又是一番你推我挡的礼尚往来。贾芬芬趁着这当口又偷偷瞄了洛紫丞一眼，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眸光潋滟，于是脑袋愈发低下去了。
　　洛紫丞故意不看站在一旁已然脸色发青的巩新娥和洛廷风。看洛云飞讨好的神色，这贾老板的来头，定然是不小的。
　　果不其然，入夜后洛云飞将洛紫丞叫到书房，向他揭开了谜底：
　　“紫丞，你也知道我洛家是做绸缎庄出身，从爹这里开始，才将家业扩展到了食肆、书斋、古玩店这些地方。”洛云飞的话语中不无得意，他也确实是一个做生意的人才：“这贾老板，是东州最大的绸缎材料供应商人，坐拥五座采丝制缎的大厂，说是东州首富，其实只是冰山一隅。我听说……连皇宫里面每年的缎子用料，也是他们提供的。”
　　“爹，你是想重拾洛家的绸缎生意？”
　　“不错，”洛云飞向儿子投去赞赏的目光，“俗话说富不过三代，爹害怕祖宗基业在你们这辈之后，就坐吃山空了。你那大哥，又是个不成器的……”他摇了摇头，小儿子紫丞虽然从小懒散不羁，但以一个生意人的精明，他看得出如果细心培养，他才是能成大事的人。
　　洛紫丞很像自己，但又有他娘的倔强和骄傲。对于那个女人，他是谈不上爱的，唯一的感激也就是她生了一个如此像他的儿子。
　　“大哥他多年来为洛家生意奔波劳碌，哪像我整日里游手好闲。”洛紫丞自嘲道。
　　洛云飞睨了他一眼：“你也不用妄自菲薄。都是我生的，我心里还能不清楚？”他多年在商场打滚，眼光不免老辣。
　　洛紫丞没再出声。洛云飞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上次你说要的那个顾家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洛紫丞一怔，“她……她如今人在云雾山庄，重整家业。”
　　洛云飞啧啧嘴，不屑道：“她一个姑娘家，能整出什么来？要不是你大哥坚持，当初我根本不会同意让她进门，就算进了也只能做妾！”
　　爹爹的这句话，也是说给他听的。在洛家，所有婚事都必须门当户对，有助家业。洛廷风再喜欢顾天骄，也改变不了她当妾的命运。就像……自己的娘亲……
　　一股淡淡的哀凉从洛紫丞的心头浮起。他沉默着，线条明晰的侧脸上，唇微抿。
　　“我看那贾姑娘对你有点意思，”洛云飞笑得暧昧，“贾老板是坐大靠山，要是他能变成自己人……”
　　洛紫丞立即抬眼看向自己的爹。又听得他慢悠悠地丢来一句：
　　“那什么不成器的顾家丫头，退了吧。”
　　退了吧。
　　退了吧，退了吧……
　　他记不太清最后自己究竟说什么，有些混沌地离开了洛云飞的书房。这门亲事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可现在忽然说退，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舍？

　　古玩店里，夏天妤轻车熟路穿过货架到底，掀起门帘走了进去。
　　如常候在门口的释儿见到她，立刻为她通传：
　　“少爷，顾小姐来了。”
　　“请她稍等。”洛紫丞淡淡地声音飘了出来。释儿见夏天妤神色不佳，忙陪上了笑脸：“少爷、少爷他可能在忙……”
　　片刻以后，洛紫丞才慢悠悠地位她开了门，惹得夏天妤打量道：“洛三少每次要换了衫梳了头，才敢见人？”
　　“可不是么，”他开了门就转身往回走，“记得帮我关门。”
　　洛紫丞这小院，都快变成他们的秘密基地了。
　　“我和你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何总约在这里见面？”
　　他淡淡地瞄了她一眼，“这不是为你的名声着想么？你我虽有婚约在身，可早晚是要去了的……”他话锋一转，“还是，你真的想嫁给本少爷了？”
　　夏天妤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想起青烟的玩笑话，心里梗着有些不是滋味：“那……那我们何时做完这场戏？”
　　洛紫丞意蕴不明地睨着她，紧紧的：“你，真的希望如此？”
　　夏天妤心中一滞，一个准备了许久的“是”字硬是没能说出口。恍惚时，却听他问道：
　　“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顾天骄？”
　　他眸光冷冽，如寒刃般的犀利之中，别有一番慑人的美。她露出疑惑的表情，毫无惧意地用目光将他牢牢顶住。
　　“一个人变得再多，经历造就的性格、所会的东西不会改变。顾天骄应该从来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绝无可能懂那些稀奇古怪的事。你究竟是谁？别对我说那个子虚乌有的师傅。”
　　原来，他派人查过自己。夏天妤心里有些冷，语气也冰了起来：“我是谁，洛三少不清楚吗？顾天骄如假包换，可是你呢？为什么会有这个小院的存在，为什么我每次来找你，都要等候片刻……你敢说你没有不希望别人知道的秘密？”
　　一时间气氛降到冰点。她和洛紫丞之间，向来是嬉笑怒骂，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僵持过。她离开后，一个黑影才从房梁上跃了下来，却正是那陆七，他低低道：
　　“主子。”
　　洛紫丞负手而立，没有出声。许久，陆七忍不住道：
　　“主子，据属下调查，顾天骄从来都不下厨房，也没有过师傅。她除了略通岐黄之术，和一般的大家闺秀并无不同。她……”
　　洛紫丞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漆黑如夜，寒若冰潭，幽深得没有尽头。黑衣人立刻噤声，双膝跪地：
　　“属下逾越，请主子责罚。”
　　长身玉立于窗前的身影没有移动，只余习习凉风拂动他青丝如瀑。她说的一点都不错：谁没有点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不急，女主也是慢慢成长的，后期会有比较大的改变。前因后果，一起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