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双双把家还》夜微阑

19、第十八话 彩凤双飞翼

　　洛紫丞还未收回的手微微一滞。咳，她就是有那个本事，能猝然惊世骇俗，呛得人说不出话来。
　　夏天妤心里也在偷笑。她素来恬淡的一个人，遇到那个欠扁的男人，竟愈发地伶牙俐齿起来。生物的进化果然是因为环境逼迫造就的呵！笑意不绝于脸上，这繁华热闹的风景，也变得更加生动好看。
　　整条街道的两边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许许多多造型有趣的灯笼将这里照得灯火通明，洛紫丞不知什么时候就走到她前头去了，在熙攘的人流里，他始终走在他的身前，看似不经意地为她挡开周围各种阻滞，让娇小的她不至于被撞倒。
　　夏天妤心中一暖。没想到平时没个正经的他，也有这样细心的一面。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时不时交谈几句。
　　叫卖声谈笑声嬉闹声……灯会的街上嘈杂无比，但有那么一小会，世界好像只剩下眼前那个淡淡的背影而已。他的发随着脚步微微拂动，走一段，他便回过头来，确定她紧紧地跟着自己，才往前继续走去。
　　“姑娘，公子，来猜个灯谜吧？猜中了，这漂亮灯笼就让您带走！”
　　摊位边上，小贩提着个精致的荷花灯笼，殷切地四下招呼着。见到他们二人，顿时眼前一亮，直直地看发愣。今晚街上来来往往的公子小姐多如恒河沙数，但有如此天人之姿，况且还是成双成对的，实在让他难以移开目光。
　　于是他愈发热情地招呼起他们两个。洛紫丞微微挑眉看向夏天妤，仿佛在问她敢不敢挑战。
　　夏天妤向他淡淡一笑，坦然地走向小贩：“你们这灯谜难是不难？”
　　小贩到底是混精了的：“我们这难的易的都有，姑娘想挑战难的，还是轻松将灯笼抱回家，您说了算。”
　　夏天妤不熟悉猜灯谜，本打算若是太难便不试了，免得出洋相，不想洛紫丞插话道：“来点有趣的吧。”
　　小贩嘴角大咧，伸出手来：“好嘞公子！承蒙惠顾，每人每猜两文钱。”
　　倒是会做生意。看着周围几个人都被难住的样子，想来他的摊子比隔壁那卖灯笼的还要好赚。
　　“两位听好咯！我的谜面是：天涯何处无芳草，打一个成语。”
　　两人思忖片刻，一先一后开了口：
　　“不毛之地。”
　　“花花世界。”
　　听者哗然，小贩自己也怔住了。他这谜面的标准答案是不毛之地，这位小姐显然是答对了。但公子的答案也耐人寻味：天涯何处无芳草？语调一变，意境就完全不同了。以有形入无形，以无形胜有形，境界更高一层，令人不禁觉妙。
　　“妙啊，太妙了……”
　　“这位公子好文采！”
　　反应过来的围观者悉悉索索地讨论起来，年轻的姑娘们也向着洛紫丞媚眼乱飞。小贩激动地将灯笼递给了他：“公子，您赢得了这盏灯笼，我心服口服！”
　　“慢着，”夏天妤悠悠道，“摊主，那我的答案可是不对？”
　　小贩笑道：“姑娘的答案自然也是对的，正确无比。”
　　“那为何只有他独得灯笼一盏？”夏天妤手指一伸，小贩脑门开始冒起冷汗，“我们付了两个人猜的钱，既然两个都对了，摊主怎能如此偏心？”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起来，小贩心疼地又取出一盏灯笼，哭丧着脸：“我以为姑娘和公子是一家的，这不一盏就够了么……”
　　“谁和他是一家，你是不是近视了？”说着，她优雅地提了灯笼走人，却不忘一拂手，在台上留下了一锭碎银。
　　好有个性的姑娘！小贩激动得双眼冒光，虽然他不懂近视是个什么东西。
　　洛紫丞用他迷死人不偿命的脸也对小贩笑了笑，一拂手，桌上又多了一锭碎银。
　　这下不光是小贩，连同周围的男男女女们，也一起石化了。
　　洛紫丞追上夏天妤，“怎么，输给我不服气？”
　　心知他的深藏不露，夏天妤也不点破，“是啊，没想到洛三少的文采这么好，天骄自愧不如。”
　　洛紫丞微微一笑，并不辩解。只手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递了过去：“给你的。”
　　夏天妤接过打开，居然是一枚发簪。
　　银色的簪针，一颗圆润剔透的深蓝色石珠，长短错落地坠着三颗同色的小珠。低调的颜色，却泛着莹润幽然的光泽，仿若景泰蓝的古朴雅致，又带着神秘的优雅。
　　不是什么贵重的宝石，但却是越看越精致。
　　“啪”地将盒子一盖，递还给他：“好意心领了，我不能收。”
　　洛紫丞疑惑地看着她，刚才她看着这簪子，眼中分明是欢喜的。
　　“嫌弃它不够贵重？”他故意挑了个不是的理由问道。
　　夏天妤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我不能随便收你的礼物。”
　　“送礼物给我未过门的娘子乃天经地义，有何不可？”在她发作前，他连忙补充：“虽然是名义上的。”
　　他当然不知道沐亦送的发簪，也被她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就是觉得你适合。”他很随意地说着，“你原先那个不是摔坏了吗？反正洛家是欠了你的，你就权当是补偿，收下吧。”
　　三分慵懒，三分认真，十分无赖。夏天妤心想他说得也不无道理，自己又确实喜欢，便收下了。
　　两人沿着灯会的街一路走走停停，说说笑笑。路很长，但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在人烟渐渐稀少的街道尽头，前方越来越暗，已然脱了那份繁华。
　　夏天妤回头遥望。走来的这一路灯火璀璨，与再向前的清静，显然是两个世界了。
　　背后的光亮照着两个人缓缓走过的背影。并肩，错落。
　　一人提一盏精致的灯笼，照亮眼前延伸而出的路。
　　恍惚中，竟有种携手同行的浅浅悸动。
　　***
　　青烟的脚崴得不轻。听说秋芸被罚洗茅厕，洗到什么时候还不知道。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秋芸都能如此嚣张。那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想必你吃了更多的苦吧。”看着凤丫头给青烟上药，她疼得小脸苍白的样子，夏天妤叹道。
　　翠柳看着极不忍心：“青烟，你也真是可惜。虽然我们生的是下人命，但是跟错了主子，这苦啊只有自己知道。还好我跟了我家小姐……”
　　小妮子的大眼睛闪闪发光，万分崇拜地望向夏天妤。
　　青烟咬着下唇，许久，她才抬起头来：“天骄，你能不能带我离开？”
　　夏天妤一怔：“你想离开沐家？”
　　青烟纤柔的小脸无力地一笑：“自从被分到大少爷那边，我每天都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可能我不适合这种复杂的环境，觉得好累、好累……天骄，看翠柳和你的感情这样好，我好生羡慕，我也想……想像她一样，跟了你服侍你……”
　　“不，不，这怎么可以，”夏天妤连连摇头，“青烟是我的朋友。”
　　“天骄如果这样说，便是不拿我当朋友。”声音轻轻的，却是无比坚定，“天骄是与生俱来的大小姐，青烟有幸在落难时结识，已是万幸……青烟愿意服侍在侧，就不知你愿不愿意了……”
　　青烟柔柔地看着夏天妤，她心里一酸，握住了她的手：“青烟，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我给银子为你赎身，你从此便自由了，不用伺候任何人，好不好？”
　　“那青烟欠天骄的，也必然要还。”没想到青烟性子温和，却是非常坚持，“况且我已经无依无靠，就算获了自由身，又能到哪里去？我、我想跟着天骄，不想再在这里了。”
　　曾说过感激沐家收容，愿安心当个下人的青烟，现在却急着要走。夏天妤下意识地看向翠柳。
　　青烟这么腼腆的人，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想必也是下了决心的。翠柳对青烟极之同情，拼命对自家小姐点着头，夏天妤便应道：
　　“那我去和老夫人说说，如果她同意，过几日你就随我们一起回云雾山庄吧！”
　　青烟的眼中流露出欣喜和激动。“奴婢谢过小姐……”
　　“别，”夏天妤劝阻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喊我的名字，我们是朋友呵。”
　　青烟一张小脸这才微微笑开：“哪有丫鬟直呼主子名讳的？小姐对我们好，我们自然是知晓的。是不是朋友，也不是仅凭一个称谓决定的，您说呢？”
　　这下，夏天妤倒成了看不开的那个人了。
　　翠柳对青烟的话极其认同，已经迫不及待地对她形容起云雾山庄是如何雄伟大气、如何人丁兴旺了。既然青烟在这里过得憋屈，带她离开，承了她的心愿，也算是一种报答。
　　夏天妤心想着，与翠柳二人穿过花廊，迎面遇上了沐亦和洛紫丞二人缓缓走来。
　　温文儒雅的白衣，妖魅张扬的紫袍。
　　“天骄，你这是去哪儿？”沐亦温和道。
　　“我去看看老夫人，顺便向她辞行。”这一趟出来已有些日子，重建云雾山庄不知进展如何。
　　沐亦眸子一暗：“这就要走了？”说着，他却看到今天她的发髻上多了一支发簪。
　　旷远透彻的深蓝，隐约泛着晶莹的光泽。含蓄，静美。这是东海最好的海靛珠，价值不菲。
　　心中似有一丝恍然，却又凭添几分苦涩。
　　“是啊，珠儿的事已经告一段落，天骄心系家中，该回去看看了。”
　　她向着沐亦说话，心中奇怪今天洛紫丞竟如此安静。
　　抬起头，却见洛紫丞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头上的簪子。漆黑的眸子里流光璀璨，漾着微微的笑意和自得。
　　她脸上没来由地一热，低下头去，听得沐亦温润的声音在耳边道：“也是，天骄刚刚找到家，却要为沐家来回奔波，实在辛苦。”
　　免不得又是一番寒暄。她刻意不看沐亦眼中流露出的眷恋和伤感，心道给不了回报的，就半点也不能要。末了，翠柳来回于自家小姐和洛三少之间的眼神终于有了发现，在两人转身继续前行的时候，她忽然凑近夏天妤：
　　“小姐，你头上的发簪，其实是洛三少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