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凝香》程九

37、第 37 章

　　这已经是第几日了，锦容一句话也没有说。从府里赶来的红珠又是跪，又是劝，又是哭。可是，锦容就是不肯说一句话。
　　红珠每天除了尽心的伺候在锦容身边，还都会跑到前宫。希望能打听出更多的事情，也希望能碰见小陆子，知道额附的情况。
　　可是，看着自己主子一天天的憔悴下去，红珠的心都要焦急死了。

　　锦容每天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独坐在窗台，对着镜子，不停的掉着眼泪。哭累了就昏睡在梳妆台上，醒来了就再落泪。
　　对于她来说，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可是今天，是毓秀姑姑的生辰，锦容还记得。如果姑姑此时还在，该多好。她一定会安慰她，帮助她，让她不用一个人承受这些。
　　“姑姑……姑姑……你在哪儿啊……”锦容趴在梳台上，手中握着那只竹箫，喃喃自语。为什么，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会离开她。
　　不自觉地，锦容起身，离开了自己的房间。朝那个方向走去。

　　有风温柔地吹在脸上，锦容走在院子里，太阳明明洒在了自己身上，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自从懂事以来，她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已经比千千万万的人幸运许多，高贵的血统，尊贵的身份，养尊处优的日子，这是普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
　　她本来已经知足，她本来不敢再有任何抱怨，可是她如今，已经宁愿不要这一切了。
　　她茫然地抬起头，望着被人们称为“天空”的东西。那里是如今一片黑暗，在黑暗的那边有光吗？有述震吗？
　　对她来说，述震就是一切，只有待在他身边，她才会拥有生存下去的勇气。
　　可是述震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
　　他也许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
　　在这段时间里，宫里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各种离谱的消息愈传愈烈，红珠怕锦容胡思乱想，根本不敢透露半分，可是锦容心里却也有数，这皇宫，是怎样一个地方，她和所有的皇亲贵胄一样，是最清楚的。
　　从最初的大婚，到后来义无反顾的爱，一切是那样得来不易。可老天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吗？最后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仿佛冥冥之中早有定数，难道他们的相遇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痛苦的就是失去自己的丈夫，锦容知道自己没有什么高贵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尊贵的公主，她只是个女人而已。
　　在述震不在她身边的日子里，她一直在努力尝试、努力回忆，她的脑中充斥着述震的身影，她的心里只有述震的位置。因为她还不肯放弃最后的希望，她还在期待能够再见到自己的他，所以她此刻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坚强。
　　她傻傻的想，如果她能够在坚持一下，她做到的话，述震是不是还会回到她的身边？可是述震呢？他会和她一样坚持吗？他也同样为了自己而痛苦不已吗？不，她不应该这样怀疑他，她相信述震，相信自己自己这份爱！
　　轻如夕烟地叹息，锁紧了娥眉，心如黄莲。

　　那里，是姑姑的房间。锦容年少时，总是会跑到那个房间里去，对着姑姑撒娇让姑姑抱。如今睹物思人，却只能徒增悲伤。
　　锦容失落着心绪走到回廊的尽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锦容仔细的辨认，突然睁大了双眼“皇兄！——”

　　皇上定定地站在毓秀姑姑的房门前，不进去，也不走开，只是那样看着，一瞬也不瞬的看着。
　　“皇兄！——”听到了锦容的声音，皇上下意识的转过脸来，脸上的神情都来不及收起半分。
　　锦容完全怔住了。那眼神，那种眼神，曾经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刻骨铭心。
　　她记得了，她记起来了！那眼神，和述震看自己时的眼神一模一样，也和……皇兄看姑姑时的眼神一模一样。难道，难道……
　　她想起了西暖阁里的画，是株牡丹，姑姑最喜欢的牡丹，与自己竹箫上一模一样的牡丹。“时悲乐”？“四贝勒”！难道，皇上喜欢的，是姑姑！
　　怪不得，那时皇上总是喜欢和自己在一起，怪不得那时皇上来看自己时眼神总是不会在自己这。原来不是因为她这个七妹妹，都是因为姑姑！
　　世人的角色，真的是如此的难以分清吗？她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了。所有的关怀和温情全都别有目的，锦容的心再一次被戳痛了！自己到底算什么，在姑姑心中算什么，在皇兄心中算什么，在述震心中，又算什么！
　　“小七儿……”皇上伸手想叫住锦容，锦容看见了他手中的笛子。
　　“皇兄——”双眼模糊的锦容看着眼前的男人“原来，一直以来和我笛箫合奏的人，是您！”
　　皇上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笛子，顿住了动作，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皇兄，您……您……”锦容想知道一切，想了解一切，可是她无从问起。事情接二连三的袭来，她已经开始招架不住了。

　　“朕知道，述震的事你一时难以接受，这是人之常情……”皇上转开了话，将手中的笛收起“从小，四哥哥最疼得就是你。放心，四哥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把你指给克代，可好？”皇上说话的语气放软，但眼神显出的却分明是不容抗拒的。
　　“啊！——”锦容吓的倒退着踉跄了一步“皇兄，您……说什么……”
　　“朕想把你指给克代……”
　　“锦容不要！”锦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兄，锦容除了述震谁都不要，锦容不能没有他。”
　　“胡闹！”皇上想不到自己那个乖顺的小妹妹竟会违抗自己的意思“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锦容没有胡闹，一切都是因为锦容爱述震啊！他是我的天，他是我的地，他是我的一切！没有他，锦容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锦容泪流满面，哭倒在地上“四哥哥，您说过您最疼的就是锦容。那么，求求您，成全了锦容，求求您了！”
　　“你——”皇上看着在地上抽泣的锦容，握紧了手中的笛子。求他成全？那么又有谁想过要成全他？每个人，都只能注定痛苦！“这事关朝廷大事，不是朕一句成全就可以成全的。”
　　“个人的情感算得了什么！”他蹲下身，扶着锦容，让她与自己对视“你是大清朝的公主，你就必须为了大清朝牺牲，难道你不懂吗？”
　　“四哥哥……”锦容眼睛模糊着，根本看不清皇上此刻眼中的神情是斥怒还是苦耐。
　　皇上松开了锦容，起身离开。不远处，殷拓祥还在侯着。
　　“四哥哥！——”锦容仍旧伏在地上，泪眼纵横。任凭她怎样的呼唤，皇上都没有再回头。锦容知道，她的四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