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花开》娃娃鱼不是鱼

16、两个人的水煮鱼

　　这几天总是阴天，天黑沉沉的却也不见落雨，倒是风吹的萧萧瑟瑟的叫人心烦。
　　于是我拿着包下楼的时候特别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情怀。
　　楼下种了几棵紫荆花，花瓣被吹得飘飘扬扬。颇有“飘蓬一叶落天涯”的意味。在这个四季模糊的城市里，一叶知秋是不存在的。只是到了这满世界都是紫荆花的时候，便也知道冬天快来了。
　　我就在这冬天即至的傍晚，看到倚在车旁的莫伊，那样的长身而立，那样的风度使然。他也看到了我，倚着的身子站直，然后微微一笑。那落了满地的紫荆花，被风吹着在他脚底下当了个旋。
　　这没有阳光的傍晚，突然明媚起来。

　　我坐在副驾驶上，还沉醉在刚才那个翩然的笑容中。
　　等到莫伊开口说话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十字路口。
　　趁着红灯，莫伊问，“去哪里吃？”
　　“前面左拐，扬名广场11楼。”
　　“今天下午睡多了？”
　　“没有啊。怎么了？”
　　“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梦游呢。”
　　我“呵呵”干笑两声，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到了。”
　　我刚要下车，莫伊突然来了句，“等下。”
　　“怎么了？”我一脸茫然。
　　“现在醒了么？商场这种地方梦游可是很容易被拐卖的。”
　　“呵~呵呵~~总经理您的笑话真冷。”
　　我真的被冻到了。
　　可是到了十一楼的时候，有人是被冻伤了。
　　“这家店？！！！”这是莫伊看到饭店招牌后的第一句话。
　　“麻辣水煮鱼？！！！”这是莫伊看到招牌后的第二句话。
　　“在这里吃饭？！！！”这是莫伊看到招牌后的第三句话。
　　每句话间隔一分钟。以此来表达其内心的质疑与震惊。
　　“有问题？”我故意问的很随意，其实心里早就开心到不行了，看这反应铁定是有问题吧~说，你是不吃鱼不吃麻还是不吃辣~
　　“没问题。咳，进去吧。”
　　我看到莫伊脸上强装的镇定，为毛会突然有种“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豪迈心情，还有种“农奴翻身做主人”的赶脚~

　　当我特意嘱咐多放花椒多放辣椒的一大盆水煮鱼端上桌子的时候，我觉得莫伊的脸色暗了又白了一下。
　　不锈钢的大盆里装满了热辣辣的鱼汤，上面一层厚厚的红油，飘着三分之二的辣椒和三分之一的花椒，热气腾腾的叫人特别有食欲。
　　我拿着筷子在最里面搅了搅，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莫伊的碗中。
　　我笑的特别朴实诚恳，“师兄，这家的鱼据说特别好吃，您尝尝。”
　　某“师兄”的手在看着那一筷子鱼肉中夹着花椒，花椒中夹着辣椒，辣椒中夹着红油，红油中映着我无比诚恳的眼神时明显抖了一抖。最后“大义凛然”的把鱼肉吞了下去。
　　我无比欢乐的自己也夹了一筷子，在欣赏无比狼狈的美男的同时吃的无比开心。
　　我一边欢快的喊着“师兄，您多吃点~”一边把鱼肉夹到他的碗中。
　　然后在对方不动筷子的时候一脸泪汪汪的可怜表情，“是不是我挑的这家饭店您不喜欢啊？我本来以为您也会喜欢的~看来是我想错了~”
　　于是我看着莫伊一次次把鱼肉吞下去。
　　我真想跟我妈说，您女儿这表演天赋啊真是没的说。小时候没送去学表情算是浪费人才了，要不然就算没得奥斯卡影后，百花奖金鸡奖那也是没跑的。
　　可是~为什么我看到莫伊那隐忍的小眼神觉得这么内疚捏~~

　　这一餐饭两个人一共吃了一盆水煮鱼，一个夫妻肺片，一个清拌折耳根，两碗米饭，四大壶水。到最后添水的大妈看着莫伊那红成蟹子还不断流汗的脸，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怎么这么不能吃辣的人还这么喜欢吃辣呢？真是怪人多怪事儿。”
　　我在一旁憋笑憋到内伤。
　　付完钱出来，早就看不到莫伊的身影。打了手机才知道他已经到了楼下。
　　下去看到莫伊正在吹风，凉凉夜风中脸上还是有密密小小的汗珠。
　　我走到他身旁，拿了张纸巾给他，笑着打趣，“吃不了辣就说嘛。又不会笑你，非要弄得自己这么狼狈。”
　　他没有接纸巾，扭头对我说，“吃太饱了，走走吧。”
　　广场前面人很多，八九点钟大都吃过了饭出来走走，消消食。有相互偎依的小情侣，有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有悠闲行走的老人。有人牵出来两只古牧，大而温顺的犬种，很多人围着拍照，有小孩子想要跑上去摸摸却又不敢。
　　我捧着饱饱的肚子，满意的打了个嗝，觉得生活也就是应该这样平静安宁，似水流年。
　　一直走在前面的莫伊突然转过头，直直的看着我，我茫然的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和认真。
　　“安尧，生日快乐。”
　　这几个字像钉子，把我彻底的钉在了原地。
　　莫伊从口袋中掏出一条手链，戴在我的手上。此时他白皙修长貌似无所不能的手指看起来有些笨拙。我想定是手链上看起来有些繁复的花纹和锁扣为难了他。
　　“生日快乐。”
　　那样轻而温柔的语气，像是对我说，更像是对自己说。
　　我一定是被感动了啊~要不然为什么会泪流满面。

　　莫伊看到我的眼泪微微的叹了口气。然后反手握了我的手腕往回走。
　　我用空着的手抹眼泪，却越抹越多，我果然是太久没哭了。
　　莫伊帮我扣安全带的时候，我的眼皮都有点睁不开了。
　　靠在椅子上，看这个城市的夜景。
　　在某些时候我总会想，这些繁华的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龌龊和逃亡。这像有多爱，就有多恨一样。
　　“累了么？”
　　我没有答话，大脑有点昏昏沉沉。
　　“我是在夕亭那里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的。她是我在Cambridge的学妹，她社工，我管理学。我是去她家参加我毕业的送别party的时候看到的你的照片，当时我看到的第一眼就是那首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卿人国。呵呵，你一定会笑我在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这之前我也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更何况只是通过一张照片。可是那时候我看到那样明媚如阳笑靥如花的你，那样纯净那样自信的你，突然觉得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确实是啊，这明明就是我应罗老师之邀回校演讲时提问的那个小女生。一脸诚恳的表情却被眼角闪着的小小狡黠出卖了。我在你提问的时候只觉得这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就不怕被导师训吗？现在想来一定是不怕了，不知道你在大学期间干过多少这样的事情，只怕是导师都训烦了。”
　　是啊，我在大学里做过很多这样自认为小聪明的事情，所以导师因为烦了也确实没有再训过呢。
　　“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我仿佛又看到那双眼睛里闪着的亮光。夕亭看我盯着照片看，走过来说，这是我妹呢，很漂亮吧，人真心真心特别可爱特别好。她每次说你的时候语气都很夸张呢。她说，有机会我介绍给你吧，贤妻良母的不二人选，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做贤妻良母。我笑着答道，但愿吧。可是心里却在想，但愿什么呢？我和你怎么会有交集呢？可是只过了一年，我就在公司的人事档案上看到了你的名字。命运真是说不清的神奇呢。我看到了你的照片，没有明媚张扬，没有笑靥如花，可是是我熟悉的那双眼睛，纯洁自信的眼神。我默默的在心里念，安尧，我们，又，再见面了呢。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有交集。上个月我去英国处理事务，去Cambridge见了夕亭。我们提到了你，她说下个月19号是安尧的生日呢。她说，她总说自己愿望渺小，只有我知道，她心里有一个城堡。”
　　我把车窗摇下来一点，风钻进来，打在脸上凉凉的一片。
　　“安尧，我只希望你，明媚如阳，现世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