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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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一个月的寒假伴随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很快就结束了。
雨杭没再问程浩家里的事，他觉得不快乐过去了就好。程浩自然也没再提，即使偶尔想起爸妈，也总是匆匆掩饰过去。为了准时返校，雨杭和程浩没有过完正月十五就坐上了北上的火车。
肖晴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们两个碰头，了解下他们的假期生活，更主要是给程浩通风报信。凭她家和程浩家的关系，想装作完全无知是不可能的。程浩精神状态的恢复，让她相当震惊，但更让她吃惊的是程浩和雨杭的关系。虽然她平时大大咧咧，可她当然不傻，甚至可以说聪明，女孩子的直觉和仔细的观察告诉她，他们俩的关系大不相同。
原本一直很客气的雨杭，现在和程浩的亲近程度绝对超过和她，即使留宿这种原来会以各种理由推三阻四的事，现在也都随便和自然起来。程浩更是毫不吝惜自己的喜欢和照顾，无论是口头上的还是行动上的。短短的一个月假期，让两个人从当初关系颇显生涩的学长和学弟，转变成好像熟识多年的兄弟，这转换不禁让肖晴疑问、好奇，还有些隐隐的担心。
肖晴知道雨杭大概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不过是单纯、年纪又小，容易依赖人罢了。可凭她对程浩的了解，程浩绝不是那种会无条件对人好的类型，他平时摆在脸上的无公害程度完全和他的腹黑程度成正比，所以如果看到程浩对谁好，那八成是这人有利用价值，或者是他程浩被这人抓住了什么把柄，但在雨杭身上，这两种都不成立。再或者……这“或者”后面的东西，她不敢确定，更不敢多想。挣扎了几天，她还是决定找个机会，单独和程浩好好聊聊。
“什么事啊，大小姐？”程浩故意拉着长音，不正经地说着。
“滚，别闹。你在家吗？”
“没有，在超市呢。对了，晚上我想给雨杭做鱼吃，你也来吧，我和他妈学的手艺，正宗四川风味。”
“哦。”又是雨杭……“你什么时候回家？”
“马上，买完就回。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事想问你。你快回来吧，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程浩大包小包提着东西从电梯门走出来，就看见肖晴正对着墙发呆，他悄悄地走到肖晴身后：“说吧，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啊？还知道面壁思过了。”说着打开门，让她进屋。
肖晴并没接他的话茬，只是面无表情地抬眼盯着程浩。
这让程浩有点别扭：“不说找我有事啊，说啊。你别这样，怪慎人的。”
来的路上，肖晴已经想了好久，只是真的不知道从何开口。她怕她的话，句句都变成在程浩的伤口上撒盐，但这些话如果不说，她又怕自己迟早会后悔。所以她深吸了口气，静静地问：“这段时间，你没给家里打过电话？”
程浩一听，脸色顿时暗了下来。回过身提起东西走向厨房，若无其事地说：“你没听我爸说吗？”
“没有。咱父母都是那么要面子的人，你觉得他们会说吗？”
“呵呵，也是，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打过电话，我爸听到是我，就挂了。”
“哦。”肖晴看不到程浩的表情，但她知道程浩嘴上越是轻描淡写，心里越是在乎的不行。都说女人口是心非，其实，男人也好不到哪去，更别说程浩这种死要面子的男人。肖晴不想揭穿，只是继续淡淡地说：“年后，我陪我爸妈去过你家。你妈出院了，心脏情况稳定很多，医生让她在家静养。”
程浩放下手里的东西，听着肖晴说完，“哦”了一声，又继续收拾。
肖晴看看他：“我骗你妈说你在学校过春节，和同学一起。”
程浩没反应，手里还在不停地捣腾那点东西。
“你有时间，还是回去看看的好。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什么不能说。”
“呵呵……”
“别笑。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每次程浩这种态度，就让肖晴的火气不打一处来：“还不知道？大哥，已经一个假期了，你总得想想办法吧。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我的确不是小孩子，所以我知道问题的难度，如果道个歉、认个错、挨顿骂就能解决，我何必做贼似的忍了这么多年。”程浩并没生气，苦笑着看看肖晴，满脸是疲惫和无奈。
低着头的程浩和他分明发红的眼眶，让肖晴有点心酸。习惯了又臭又硬的程浩，这样没脾气的他，给了肖晴一个措手不及。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明白，聪明如程浩，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大道理。“我知道很难，没有要逼你的意思，只是，我觉得逃避不是办法。”
“嗯，我知道。”程浩走进客厅给肖晴端了杯水，自己也坐下。
又一阵沉默，两人无语。
“嗯，还有个事……”肖晴有点迟疑。
“说吧。”
“可能也是我多想了，就随便问问，你别介意。”
“呵呵，你和我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没事，你的脑残问题多了，我要是都介意，早该进棺材了。”
“去你的。那我问了。那个……你和雨杭，什么关系？”
“呵呵，你觉得呢？”
“你别和我闹，说正经的呢。”
“正常关系。”
“正常关系？可是一个假期回来，你对他……也太好了。”
“哈，你吃醋？”
“你去死！你别和我扯用不着的，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程浩！我不是真傻，你对谁真好，对谁假好，我分的出来。你对雨杭……”
“我对他是假好？”
“不是，是真的好。”
“那你想我对他假好了？”
“不是！”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嫌我对他太好？”
“当然不是，我只是，我只是……只是怕你喜欢上他！他是个正常孩子，没什么感情经验……”话一出口，肖晴顿时觉得她的话有问题，慌忙道歉：“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
程浩干笑了两下：“我知道。”
“就当我没说过，晚上我不来了，还有事。”
“我回学校了。”肖晴起身，程浩呆坐着没动，她拉开门，程浩沉沉地说：“你放心，我不会破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我还没那么傻。”
肖晴的心紧缩了一下，她还是在他伤口上撒盐了。
“对不起……”
肖晴自认是了解程浩的，从小到大，程浩的事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可这“了解”到现在看来，不过都停留在表面，程浩真实的性格，程浩到底怎么想，她根本不了解，也根本想不明白。
程浩知道肖晴是好意，他也想好好和肖晴谈。如果非要让他把心里的话都倒给一个人，他自己也一定会选肖晴。可是，肖晴个性太直也太急，而在又的问题上程浩又总是无故的失控，所以就注定了不欢而散的结局。其实，肖晴有什么可对不起的，还不都是他在自作自受。
程浩也知道自己一直在逃避，有意的、无意的。从高中起，他就这样。
刚发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他怕的要死，他的自尊心怎么能允许他成为被唾弃的人，他也绝不能让父母因为他被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
他用谦逊筑起和别人之间的墙，不让任何人走进他的世界，用优秀来遮盖他的秘密。可是，他骂自己变态，他尝试和女孩在一起，他偷偷上网查资料想治自己的病，他回想自己有什么童年阴影，他甚至想过死，但每次想到爸妈他又无法对自己下手。还是个孩子的他，用尽了一切他可以想到的方法，仍旧于事无补。
随着成长期的禁欲和惶恐，他的内心的敏感和他外表的高傲也一同不断提高着。他渴望别人了解他，又害怕别人了解他；他想要爱一个人，也想要得到爱；他害怕伤害别人，更害怕被人伤害。所有的恐惧、寂寞、挣扎、欲望……直到他遇到宁洛，终于一次性得到了释放。他扔下虚荣，抛弃一切，决定爱一次，趁着他还可以爱。他感谢上帝没有放弃他，他觉得自己有了生存的理由，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重新像个人一样的活着，而所有痛苦也终于可以结束。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只不过是上帝又和他开的一个玩笑……
他已经不会再爱了，因为这世界上不存在爱他的人，他也没有了爱的能力。他的前世应该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注定了他要忍耐这肮脏、罪恶的今生。所以，他只要有个生存的理由就好，有个想要守护的人就好，这样他至少不会犯罪，不会给自己的来生造孽。父母曾是这样的人，但他已经无法继续让他们满意了。现在，这个人是雨杭。
这应该就是他和雨杭的关系吧。
只是，这时的程浩还不知道，守护也是一种爱，而爱会让人变得愈发贪婪，不可收拾。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