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神千年》涟漪圈圈

11、第十一章 Dan

　　“我真的要死了么？”饶是漪漪反应慢，现在也有些伤感了。
　　纯白的素衣着上身，长长的裙摆如拖着天边的白云，纯白珍珠串成的珠帘先挂在两边的珍珠步摇之上，散发着温润光泽。漪漪站在床边，看着西边的太阳一点点落下。安慰自己说：“能这样纯洁的死去，是别人想都想不到的。”
　　西沉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漪漪低下头，无意中注意到窗棂边刻有歪歪斜斜两个字，字下面还有几个圈圈钩钩，笔画下的木头还很是很鲜艳的颜色，应该是新刻上去的。“难道是那个敲窗子的人刻上去的？”漪漪看了半天也不认识，找来司仪官。
　　司仪官研究好一会，说：“依下官所见，像是‘别怕’二字，只是这个怕字写错了，少了一横两点，颇不严谨，尤其是书法太差了。但联系上面的字，别怕二字是说得通的，下面的下官推测大约是随便画的。”
　　“别怕……”漪漪喃喃说。
　　这块窗棂因为几百兆分之一的偶然机遇被保留下来，几千年后，流走的岁月并没有在它身上留下太多印痕。古物研究所里，老教授轻轻扫去它身上的灰尘，露出包在窗棂上晶莹剔透的琥珀，老教授拿着放大镜看啊看，忽然气氛地大叫起来：“Daniel，你小子敢做假来骗我！你给我过来！Dan！Dan！”
　　“来了，老头子，别叫了。”Dan顶着鸡窝头跑了过来。
　　“欺负我老了是不是？做一个假的来玩我？”老教授指着窗棂，手指颤抖。
　　“假的？这是我上个月亲手从以玥宫遗址挖出来的，怎么会是假的呢？”
　　“还说不是假的？你的签名明明白白在上面，以为自己有本事了是不是？”老教授把窗棂扔到Dan怀里，气呼呼走了。
　　Dan翻转窗棂，终于看到两个歪斜古字下，流畅清晰的英文签名——“Dan”。
　　“这是怎么回事啊？”Dan搔搔鸡窝头，“不是我签的，不得不承认，我签不到这么好看……”

　　千年前的以玥宫。
　　戌时即将到来，漪漪伸出手指，顺着窗棂上刻得印痕抚摸着。小太监走进来。
　　漪漪问：“要走了么？”
　　小太监禀告：“启禀以玥贵妃，刚刚令定府来人通知，娘娘的上路时辰改在明日子时。原本是和慈贵妃、丽贵妃、丹羽贵妃三位一起上路，不知怎么搞的，司仪官忽然说查了古籍，礼仪上应该按照入宫早晚，依次上路。所以时间就耽搁了，请娘娘不要着急。”
　　“我不着急。”漪漪强调补充道：“一点都不急。”
　　小太监道：“那小的先行告退了。”
　　漪漪迟疑着叫住他：“等等……”
　　“贵妃有何吩咐？”
　　“你走的时候帮我看看，路上是不是有个人……”
　　小太监往来的道路上疑惑地看一眼：“谁？”
　　“算了……你去吧……”漪漪也说不清楚，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有几次她甚至能感受到一双关注的热切的眼光。可是，漪漪又向窗外望去，宫外的道路空空如也，只有一片搞错季节不幸飘落的绿叶随风而去。
　　皇甫不凡记不清自己今天第几次来到这里，站在这个角落默默凝视她。明明是来找她的，可看到她听到她时脚步就不知怎么往前迈。一袭白衣倚在窗边的她好美，美得像是幻觉，一眨眼就会消失，一阵风就会吹走。夕阳照着她淡淡的忧愁心情，她纯洁的眼神看着自己留下的字。
　　看着漪漪消失在窗边，不凡背靠着宫墙，闭上疲惫的双眼低声自嘲：“原来我这么胆小，连走过去都不敢。”
　　“我敢走过来就行了。”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凡睁开眼，看见漪漪就站在身前。“你……”
　　“抓住了~” 漪漪轻快地说，“原来是你。说，想干又不敢干的是什么坏事啊？”
　　“我……”不凡不知道说什么。
　　漪漪说：“我就觉得有人一直看着我，看吧，果然就是吧。一直就是你吧？窗棂上的字也是你写的吧？”
　　“是我写的，”不凡说，“我怕你害怕，所以想告诉你‘别怕’。”
　　不知为什么，漪漪在这个国师面前，就想调皮一下：“本来没想起来害怕，被你这么提起就怕起来了。”
　　不凡看着漪漪的眼睛，发誓一般说：“别怕，我会救你的。一定会。”
　　许久许久，漪漪垂下眼眸，悠悠地回答：“谢谢你。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因为我……”
　　漪漪笑了，不凡看见清晨一缕干净明媚的阳光：“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我不是非要知道的。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刻在窗上‘别怕’下面的圈圈叉叉是什么意思呢？”
　　“那是我的英文签名，DAN，Daniel的简称。以后你看见这个圈圈叉叉，就代表我曾经在。”
　　“英文名字？”
　　“就是……”不凡想了想，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一种代号。”
　　“代号？”
　　“抱歉，又说了你不懂的词，这么解释吧，英文名字也是名字的一种，就像你的名字是漪漪，也叫以玥。”
　　漪漪说：“是我该道歉才对。我不懂的东西太多。”
　　“你不用道歉，要生在欧洲国家或者甚至几千年后才会懂的，真的。”
　　漪漪惊奇不已：“难道像传说中一样，你真的知道几千年的事么？”
　　不凡不是一个爱炫耀的人，此刻却炫耀起来：“那是自然的，这点对于我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令定府差人来说，我殉葬的时间延后了。也是你帮忙的吧？”
　　“是的，我听到你要殉葬就跑去给令定府那个大头司仪催眠，叫他不要让以玥贵妃殉葬了，没想到只推迟了一天，不过不要紧，你不要害怕，肯定是他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只好先推迟一天，我会再想办法的，别担心。”
　　有个人跟自己说“不要害怕”，漪漪觉得心里很温软：“我不害怕，也不担心。”
　　“我……”能言善辩的不凡此刻总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漪漪并不催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许久后，皇甫不凡说：“你知道么？我是个天才，今天却完全迷糊，甚至怀疑自己的智商降到六十以下。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似乎一切都很混乱，抓不住头绪，被所有混乱缠在中心旋转。秦王驾崩时，我的思维完全处于空白状态。等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在以玥宫外，正好听见你和旋舞的争吵，听见旋舞威胁你把身份交换回来，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没有在早晨的册封仪式上出现。”
　　“啊？你听见了？”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漪漪道：“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
　　“谢谢你知道我不是公主，还是救我。”
　　不凡看着漪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救的是你，不是公主。”
　　漪漪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
　　“哈哈，真要感谢的话，不如以身相许吧！”不凡说完，立刻觉得不妥，在古代可不能开这种玩笑的，他立刻说，“我开玩笑的，当我没说，我就是喜欢乱说话，秦王也叫我以后不要这么说话了……”
　　想起秦王，不凡心情复杂。两人沉默下来。不再说话，只是相伴站着。
　　不凡打破平静：“我去再找找大头司仪，不行再眠了小白，一定要想办法眠了那个世子单，可是他身边的那个谋臣李继在他耳边说我坏话，根本不让他单独接近我，防备地太严了，绑架诱拐恐怕都行不通……”
　　漪漪眨眨眼睛说：“那能不能就从他身边的谋臣下手呢，用你的法术改变他的想法？”
　　不凡说道：“对！你真聪明！我们想到一块去了。跟你在一起，我僵住的脑子冷静多了，谢谢你。”
　　漪漪笑着。
　　看到让自己心安又心跳加速的笑容，不凡犹豫着说：“我能抱你一下么？”
　　漪漪变了脸色：“什么？！！”
　　漪漪不久前刚接受了“人事教育”，在教育里，“抱”没有别的意思，跟侍寝差不多一个意思，而且强调一下，是“全套的侍寝”。
　　漪漪想起那些“春宫图”，气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在男女不能有一丝接触，甚至距离保持一米以上的礼仪规范下，谁会有仅仅“纯拥抱”一下的概念呢？想到古代女子被亲一下都是天大的事，不凡知道要求很过分，但不知道他的要求“这么过分”。不凡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一定会救你的，相信我……” 不凡的声音越来越远，漪漪已跑回以玥宫的寝房，白蝴蝶般翩翩的身影在不凡心中挥之不去。
　　寝房里，小婢女走上来问：“刚刚贵妃在跟谁说话呢？”
　　漪漪说：“丹。一个非常下流无耻卑鄙罪恶的堪比蟑螂的轻薄之徒，下次看见他绕着走。”
　　小婢女端着水盆纳闷：“丹？宫里好像没这个人啊……”

　　夜里漪漪又做梦了，又梦见了那个白胡子老头，白胡子老头依旧问：“悟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