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醉红尘（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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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梵之出了大殿后便回自己住的玉竹峰。他脚踏着彩云，手托玉笛，衣袂飘飘，在风的鼓动下衣襟飞扬看起来出尘绝世。
在洛梵之还只是个上仙的时候他已在神仙中名声显赫。刚开始只是一些女神仙相互诉说着玉衾上仙的出尘脱俗俊朗飘逸，偷偷地红了脸，后来其他神仙也折服赞颂他不俗的仙格。许多人说玉衾上仙比神仙更像神仙，因此也更加寂寞。不过，谁说这寂寞不是神仙应渡的劫呢？
天上的云，琼楼玉宇，大道精神，六界的秩序，千百年来都是一个样没有一点不同。就连妖也有轮回的选择，只要作恶不多及早回头下辈子说不定能托生成人，甚至一些有着慧根的还能修炼成精；可是他们，看起来高高在上的神仙，无欲无求、无情无爱、就连生命也是属于六界众生的；有的，不过是这千百年的寂寞罢了。
回玉竹峰的路途是要经过蓬莱岛的。洛梵之其实也可以避过只不过绕个远而已，踏着云不耗许多灵力也无需花费太多时间，但是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洛梵之一向是自信甚至自负的，他觉得世间没有什么能够影响的了自己，谁又能说不是呢？甚至连白若在诛仙台受着天雷之罚却一直苦撑的时候，他也是面若秋水心似古井的，甚至连眼皮也没有掀一下。众神皆说，他比之白若，却更像是石头里化出来的那一个。
因了这种自负，洛梵之在经过蓬莱岛的时候甚至放慢了行云的速度，却不期然在桃花林里看见了个人。
那个男子黑衣黑发，外袍上用昂贵的金丝银线绣着繁复的花纹。高挺的鼻梁，刀削般的侧脸，艳若星子，剑眉斜飞入鬓。他坐在桃林里喝酒，似乎已经喝了很久，身边倒着七八个酒缸。他喝的很慢，用一个白玉的小瓷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想来不知在这喝了多少天了，两颊略有些熏然但双目清明丝毫不见醉意。
他似乎在赏景，但这一林子常开四季的桃花已然凋零。蓬莱仙岛也有称呼花神之岛，因了岛上各种珍稀的繁华四季常开不败绚丽缤纷，是不需要人照顾。但在百年前，白若坠了诛仙台后，蓬莱岛上百花一夜凋零不见，朱雀玄鸟也绕着岛飞了六六三十六天长鸣不止。在朱雀终于愿意飞落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五星君总共耗了自己几十年修为才将其救回。
他又似乎是在怀念故人。他手掌宽大，手指修长，骨节突出，以三指稳稳拖住白玉杯，向着天空一举，然后一口饮尽，看起来酣畅无比。他看见了洛梵之，向着他很随意地举了举杯。
洛梵之双手插于袖中，拱了拱手回了一礼：“墨华下神。”不似墨华的随意不羁，洛梵之向来是礼数周到的。
墨华呵呵地笑了，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因了些许酒意笑起来更显轻佻。“你同他们一样喊我做桃花仙得了，我可不稀罕做这劳什子的神。”洛梵之听了也只是拱拱手。
墨华此人本就洒脱不受繁文礼节的拘束，小桃林中没有桌椅他也不变幻出来，只是坐在地上依着桃树一点也没有神仙的样子。洛梵之向他施了一礼他也不还，继续坐在地上望着虚无微微出神。
墨华不说话，洛梵之也不说话，他本来就是个寡言之人，两人一站一坐或躺，就这样望着苍空沉默着。
半响，墨华道：“这天上，果然是什么也没有啊。”又问：“玉衾上神是不饮酒的吧？”
洛梵之道：“酒能动人意志乱人心神，还是少饮为妙以免酒醉误事。”
“醉么？我却是想醉，可在这连喝了五天却怎么也醉不了。”他仰头看着光秃秃的桃树，干黄枯萎的枝干，没有花没有叶甚至没有一个芽，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毕竟已经死了百年了。
“从前那太华总说我长醉不醒，那时我想醒却似醉了般总在云里雾里。可如今我想醉却喝再多也不见醉意。”他似乎不是在跟洛梵之说话，眼睛并未看他也不管他懂不懂，只是自顾自喃喃的自言自语道。
墨华忽然又问：“你可知这是什么酒？”这话确是对洛梵之说的。
洛梵之看那澄清的酒，微微透着粉，不掺一点杂质。只是一般的桃花酿，不过粉色更胜，酒味欲浓，看起来应该藏了很久了。
洛梵之点点头道：“这是桃花酿，酿造技术倒比的上蟠桃宴上的。”这神界的桃树极易养活，众神在蟠桃宴上喝醉睡醒之后也喜欢折一枝回去作纪念，只要及时插入土里再以灵力护之，即便是一枝桃木也是能生根养活的。只不过整个神界的桃木只有蟠桃园内的能结果，其他不过是开花罢了。因此神界桃木处处皆有，却是蓬莱岛上无人看顾天生天养的桃花长的最好。
“比的上？在我看来却是整个神界的桃花酿也比不上的。”墨华又喃喃道，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眸子里却漆黑如墨深不见底。“这酒叫做醉红尘。”他说。
“醉红尘？”洛梵之思量着这个名字，只是不知这“醉”字取名之人是取了“沉醉”还是是“醉忘”。
墨华点点头，道：“你记着便是。”他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长身而立，问道：“听闻玉衾上神此番下凡是为了找寻若若的转世么？”
洛梵之听墨华喊白若做若若，心中不由冷道，一为半神一为上仙竟全不知道避忌。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墨华便微笑起来，笑容却只是在面上，道：“此方便烦请代我照抚于她了。”
洛梵之听了心中更冷，心说自己不过是承了天命下凡寻她，为的是封印妖王之力心中自然只有六界众生，如何便成了替他照顾了？
墨华说罢向洛梵之拱了拱手，袖袍一挥两手再次并于身后，转身走了。虽然脚步略有些虚浮背影却也英姿笔挺。洛梵之才想着墨华此番才有些神仙的样子，却听墨华叹息着喃喃自语到：“你闲时埋在这的酒却被我挖出来全喝了，也不知你回来会不会责怪于我。生气也好责怪也罢，能回来便好了。”然后走到桃树下，拾起未喝完的酒壶，以那枝桃木枝敲击着酒壶，高声唱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他反反复复地吟唱着这几句，竟像是痴了一般。而那桃枝敲击着酒壶竟也发出清脆空灵的响声，像是应和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醉红尘（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