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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回:襄阳王倚势定军山,锦毛鼠巧破六合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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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三更时,众豪杰已在军山下会合,一切似乎都与计划没有出入。
“襄阳王会注意不到我们如此大的动作么?”智化却无法放宽心。
展昭也是同样想法,虽然他们一众人是分次来到,也有刻意掩饰行踪,但如果这么好骗过去,那也不是他襄阳王赵爵了。
白玉堂笑笑:“没被发现,就原计划上山,就算被发现了,难道我们会掉头回京不成。”
丁兆蕙是一般的热血性子,当下轻笑出声:“玉堂说的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会任他嚣张下去!”
展昭微微笑了,白玉堂,那么张狂,那么跋扈,却才是他的玉堂。能看到不曾被官场污了本性的锦毛鼠白玉堂,真好。
丁家兄弟、欧阳春和智化分上了南、东山路,展昭又嘱咐了带领禁军的蔡统领几句,白玉堂站的远了些,仰头看着根本不可能看清的山顶。
“玉堂,走吧。”
“我跟你很熟吗?”白玉堂翻个白眼,却也没多说。
展昭低头笑应:“我二人同在开封府供职,直呼姓名太过生硬,别让人笑话了去。”
白玉堂垂了眼,转身往山上走去。
“白玉堂,等一等!”
二人回头,都是一怔。
不是不认识眼前这人……可是也不能算认识吧!而且就算二人是多神奇的记忆力也不可能在只是见过一面又过了一年多一下子就想起来的。
展昭有点别扭地开口:“遥……姑娘?”
面前的女子微有些气喘,似乎跑了些路。论相貌,虽然是绝色,对于遍览天下美人的白玉堂和时常能见金枝玉叶的展昭来说并不会有多惊艳的感觉。她的特点,在初见面时就震撼到二人的仍是她的一双眼睛。傲的,柔的,媚的,狂的,甚至冷漠的,淡然的,二人都常见到,但是一个女人有一双霸气而极森冷的眼……谁都不会说很常见吧。
女人喘匀了气,一摆头:“我姓姚,女兆姚,什么遥儿只是当时因事编的花名而已。”
二人惊讶也只限于一刹那,瞬间便变了脸色——此行本是秘密,而附近一带亦早被禁卫军封锁,那么,这个三脚猫功夫的女子是如何进来的,还未被发现?!
展昭瞥向蔡统领,统领也白了脸色,此时关系有多重大自不必说,他的失职之罪是落实了!
姚姑娘对三人防备的目光皆不屑,柳眉一挑:“白玉堂,一年前我就说过,我恨你!这次要不是关系重大,我一个字都不想说,让你死在这里最好不过!”
爷又没求你说你突然跑出来就是跟爷表达你仇恨之情的?白玉堂腹诽,无奈地看着这个女子。
展昭很想不露声色地把白玉堂往后扯扯,奈何斯人甩了他一下,只得暗自捏紧袖箭。那日在楚香楼他就把这女子对白玉堂的恨看在眼里,那毫不掩饰流露出的恨意……可是听她此刻言下之意,似对他们此行颇了解几分……?
姚姑娘看出二人的疑惑与防备,她也不是婆妈之人,直言道:“东路南路地势较缓,机关陷阱不宜放置,所以守卫兵力多,又以东路为最,因为南路到山顶总部较远,相对讲是最易上山的一条路。而西路往上半里就有几处滚石和木桩,在半山腰更是依地势联通自然山水之力摆了一六合青龙大阵。”
展白二人脸色再变,如果不是性格使然,姚姑娘可能都会对变化如此迅速的两张俊脸笑将出来了。
展昭先开了口:“姚姑娘,恕展某冒昧,敢问——”
姚姑娘带着不耐烦打断了他:“没时间多问了!我知道你们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会知道这些,但是现在没时间解释——那两路人都上去很久了,你们的西路又是最为难行,不怕坏了计划么!”停了一瞬,美目微阖,似是瞬间下了什么决心,道:“我再想害你们,也是不会害他的!如果他上的不是最易的南路,我……总之,你们得信我一次!还有,白玉堂,六合阵之上还有近一半的路,那路上有何机关我就不知了,你们好自为之!”
展白二人交换了下目光,瞬间做了讨论与决定,展昭微一点头,白玉堂道:“便信你一次。”
姚姑娘低了头:“你们……安全到山顶,一定要护好他……”
白玉堂淡淡道:“丁兆蕙也不是什么善茬……二嫂放心。”
展昭一愣。
“猫,走了。”
姚姑娘看着一蓝一白飞纵上山,瞬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美眸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转头对蔡统领道:“我跟你们一起,在这等他。”
蔡统领有点木木地应了声。
山路上。
“展护卫,你在后面。”白玉堂一边仔细观察地形一边说。虽然实在太暗,但凭他的夜视能力也可看个大概。二人并不敢太过快地赶路。
“玉堂刚刚可不是这样叫的展某。”
白玉堂猛的回头,剑眉倒竖,展昭忙在他发作前转移注意力:“那个,刚刚那位姚姑娘是丁二侠的……?”
白玉堂哼了声,继续趟雷:“爷也是猜的,不过八九不离十了。丁大哥早就订了婚事,前年完婚了,丁兆蕙是野性子,定不下来,我当上护卫没多久那阵子听说终于给他订了门亲,但是似乎一直不曾完婚,丁老太君可是很气他的……女方姓名我不知道,也是江湖世家,不过没落了……你知道茉花村丁家不会在乎那些嫁妆,门当户对就好了……”
展昭也听出来了:“她在乎的人上了南路……而玉堂认识丁大夫人,这样?”
“恩。”
“可是不是一直未完婚……?”
“笨猫儿,这样说她心情会好的。”白玉堂又带了点洋洋得意,更像个大白耗子了。
展昭低笑,不去提醒他又叫错了。
至于丁兆蕙为什么放着此娇妻不娶不问……白玉堂没有说,展昭更不会提。
如果不提就不存在,就好了。
白玉堂忽然伸手挡在展昭身前,展昭会意,停了脚步。白玉堂轻踏了几下松软的地面,撇撇嘴:“猫,绕一下。”
二人早已太过默契,一路无话却并不尴尬,因为彼此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可以明白心意。
“玉堂?”
“嘘!”白玉堂回头瞪展昭一眼,“展大人,你怎么好像一直想说话啊,安安静静的专心看路不好么!”
展昭赶紧闭嘴,知道夜路难行,他又要专注于机关陷阱,自己说话定是干扰了。只是看着玉堂……倒也不错。
“到那六合阵前的路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姚姑娘定是探过路了。不过今晚月色太暗,我看不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半山腰,小心为上。”想想又道:“阵法中以五行八卦最为常见,六合阵我也只听师父随口提过,略有涉猎,不能小觑了。”
展昭点头:“玉堂的阵术展某是信的过的,到了那阵全听玉堂安排。”
白玉堂摇头:“冲霄楼一役我才知道,奇门遁甲,机关巧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自认精通的。师父给的要诀我只读了前三章,而那箭阵恰是第四章的一技。从此再不敢大意了。”
展昭微微出神:玉堂,成熟了。可贵的是,他没有消磨了一身傲骨,而是更深刻,更稳重,却仍是那个傲笑江湖的风流锦毛鼠。笑了笑:“展某的命,就交给玉堂了。”
白玉堂心里一热,暗想,这许多次的并肩作战,把后背交给对方,我白玉堂的命不也早给了你展昭么……眼神柔和了许多,刚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震。“到了!”
展昭内力更深厚,夜视能力自然比白玉堂要好,但却也看不出眉目。只觉眼前乍现的这几棵树十分突兀,虽然也是普通的山景,却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别扭”看在白玉堂眼里就大有学问了。
展昭见白玉堂一直看着眼前景象不语,知他在想破阵法子,也不去吵他。天色太暗,他看不清那华美少年的神情,却可以想象出那紧蹙的细剑眉,微抿的淡色薄唇——一个人,总是在认真的时候最有魅力,他的玉堂当然也是。
“……猫。”
“恩。”
“我们入阵吧。”
“好。”
白玉堂回头看着展昭,虽然依然看不到表情,却能清楚地看到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闪出的动人心魄的光芒。“展昭,实话说,我没有十足把握。现在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入阵再解。这是死中求生的办法,成败参半。一着不慎,你我二人都会死在这里。”
展昭微笑:“那就和玉堂死在一处便了。”
白玉堂的眸子微微一黯。
“以我二人功力,即使死也可以舍身破阵,发出信号。这样,也算死得其所了。所以……猫儿?!”
展昭抱住白玉堂,温柔地,轻轻的,却是让他无法逃离的力道。“玉堂,不会死的。你不会,我也不会!展某还没有道歉,还没有和玉堂定下个生生世世的约定,怎么会死!”
“道……歉……?你……”
“玉堂……我中邪时的事,公孙先生告诉我了。”感觉到怀里人明显的挣扎,展昭把手臂收的更紧。“展某不会放手的,再也不会!失去一次还不够么。我知道玉堂没有恨我……是了,锦毛鼠向来睚眦必报,却对展某一直——可是,我恨我自己,会对你做出那样的事!即使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无法原谅这具伤害过玉堂的身体!本想此役了后,再向玉堂说明,不过现在也好……玉堂,展某早向自己发誓,绝不让白衣染血,却是我自己一次次伤害了你,但今后,绝不会了。不是展某保护玉堂,而是所有事,两个人一起扛!所以,今天你不会死,展某也不会!因为以后,还很长……”
白玉堂良久无言,却是不再挣扎,哑声低叹了句:“傻猫……”
白玉堂,展昭心里有天下,有必须守护的青天,可是你,却与这天下一样重。
展昭,白玉堂也是开封府的护卫,是心怀天下的堂堂男儿。这青天,愿与你一起守。
“猫儿,你我二人要分开行,我先告诉你步法,进了阵可能你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说话,但是一定要按我说的来,即使你感觉再难,即使你认为我有危险,也按我说的先出了阵再做打算。一定要出了阵。记住了么?”
展昭点头。
我信你。
六合为,乾、坤、生、死、水、火,不能同时破去六合,能破三合这阵也解了,可难在现在只有他二人。白玉堂几番思索,还是让展昭进了乾位,自己走水位。展昭的剑法和内力都是阳刚正气,刚刚合天玄之气的属性,自己则是偏阴寒的内力,在水位当最合适。乾为六合之首,破之或可事半功倍。
展昭一入阵,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不似刚刚夜色下的漆黑,竟是一片明亮,但是除了明亮,什么也没有。
是的,什么都没有,虽然能看清一切,却什么都看不到,这根本就是一片虚无,无天无地,脚下也是一片空旷,那一瞬间,展昭甚至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跌进那虚无之中。冷汗滴落,他不敢动,不敢走,这片空间里,自己实在太过渺小,似乎略有举动就会万劫不复。
这一刻,展昭是真的从心底里升出了惧感。
在这里,会感觉天地之大,自己不过沧海一粟,瞬间便湮没了,被吞噬在历史中,迷失在天地间。自身力量太小,那种忽然间涌上的无力感让人绝望。
展昭不知道自己迷失了多久,但他清醒了——他刚刚似乎听到了白玉堂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是他混乱的思绪忽然有了刹那的清醒,他想起了自己入阵的目的,想起了样在阵中的白玉堂,想起他们的责任。
当下闭目,默诵静心诀。既然那广袤的天之大让他震惧,那索性不去看——待到心自稳了,再想玉堂教的步法,干脆闭着眼睛走,这样倒更安心。
玉堂……也在阵中,不知如何了?
展昭想到刚刚自己的经历,仍不由得心悸,又想到刚刚的声音,到底是幻觉还是玉堂真的在唤他?这么一想,心又乱了,心不静,即使闭着眼睛,周遭的压力也潮水般涌来。
展昭急收心神,不再多想——既然他信他,他也当信他才是。
所谓伙伴,就是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然后无条件地相信对方。何况他们,何止是伙伴而已。
白玉堂到底熟悉阵法,而且他所去的水位也没有乾位难走,先展昭一步出了阵——只要展昭安然出阵,这阵不攻自破。本来就是倚山水而成的大阵,合天地灵气,若乾位上仍封不住人,那这阵就输了。进了乾位便会激发出天之玄气,若阵中人没有被玄气的巨大压力击倒,玄气反噬,此阵自破。
“猫儿……”白玉堂暗叹:成与败,就全在你身上了!
展昭踏出最后一步,感到那压力骤然消失,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白玉堂耀眼而喜悦的笑容:“笨猫儿,可是出来了。”
展昭也笑了笑,脱力跌坐下来:“你这老鼠不也闹的狼狈。”
本一尘不染的白衣破了好几处,白玉般细致的脸上也脏了几块,展昭是精神力大损,白玉堂是几处外伤,不过都不重。
“猫儿,怎样了?”
“无碍,走吧。”
白玉堂伸出手,展昭握住,借力立起。但这手,却再没松开。夜色下,十指相扣。白玉堂微红的脸也被黑暗掩盖,却没有推开。
就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