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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半城柳色半城笛,树影摇落曲风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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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上虽然走走停停,但是马儿还是良驹,脚程挺快,两人不几日就到了苏州,离莫墨的家也已不远了,莫墨和陈西宜是在苏州定居,在那里也过得好不逍遥,这次在师兄处睹此惨剧也是人生中第一大惨事了,这第二件到现在还是当年陆夕云娶了如花似玉许灵。
一路上,虽然正值夏日,江南风景正好,柳色正是翠色如新,莫墨却并未留意,只是一心一意照顾陆安,毕竟是小婴儿,莫墨一路上也是苦不堪言,光是奶水就费了不少力气,每到城镇,就张榜招奶妈,若是在郊外,娃娃饿了,他也只是无奈,他看着陆安粉雕玉琢的脸蛋,总是时而想起许灵,时而想起西宜,他到现在也还没能想明白到底心里爱的是谁,少时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今日斜屏半倚美人在,花影叠重心怜惜,他以为忘了师妹,可是看到许灵的死他却觉得几乎心脉尽断,眼泪流尽,时间繁花散尽,他的心停留在哪也就只有他自己以后时日久来,才能发现了。
陈西宜倒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说话细声细气,做事中规中矩,手无缚鸡之力,只是弹琴作诗,画花绣鸟,莫墨遇见陈西宜时正是踏春时节,他正为了许灵和陆夕云苦恼,只是牵了匹马,出了影重山,在杭州的郊外遇到了踏春放风筝的陈家三小姐,她的风筝落了,他的木簪掉了,他拾了她的风筝,她捡了他的木簪,他还了她的风筝,她还了他的木簪,却把心也系在了簪上,美丽佳人爱上了翩翩佳公子,本是美好的故事,只可惜美人有意,公子无心,只是莫墨一向就是浪子习气,颇爱玩笑,又好饮酒,做事可以说有些不靠谱,其时正是因为许灵而气闷难过之时,就随了西宜的意,虽然总督并不赞同这桩婚事,但是到底还是慈父,经不住西宜的哭闹。西宜的母亲早亡,父亲一人照顾她和一位姐姐,一个弟弟,这位总督也是痴情之人,妻子死后也没有续弦。大小姐是进了宫,莫墨只是无名之辈,最后二人的婚事也是拖了很久才办,完婚不久,莫墨就带了西宜去了影重山,只是领妻子拜了师傅就又离了山,和西宜一起去了扬州,西宜嫁妆丰厚,两人在扬州城置了间大宅子,莫墨本人又是影重山的三弟子,有一身极好的轻功,剑法也是不错,影重山有名的鸣海千叶也是他练得最好,陆夕云虽然是他师兄,但是因为许灵的缘故却并没有他的剑法好,只是轻功上略胜一筹而已,莫墨在江湖上的名号是“墨色君子”,所以两人安置下来后,也有不少人登门拜师,不过莫墨年纪既轻,又新婚不久,也就没有考虑收徒的事情。
苏州历朝历代都是有名的烟柳繁华之地,江南又是自古出美人,所谓楚腰纤细手中轻,苏州的秦楼楚馆也是数不胜数,所以苏州城里也是笙歌夜夜,琴笛优雅自是不必说了。莫墨怀抱婴儿牵着马从苏州城中走过,一路上也还是垂头丧气,正走到一处闹市时,怀里的婴儿忽然大哭起来,莫墨心里很是纳罕,这婴儿刚吃过奶不久,不该是饿了,况且刚刚出客栈时也已给他换了新的尿布,莫墨就把马牵到路边,不住的哄着怀里的孩子,可是孩子哭声竟愈来愈大,街边的路人也直往这二人看来,那怀里的婴儿忽然手一伸,指向一处,莫墨抬头看去,只是目瞪口呆,只见路边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一手牵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孩子,一手拿着一根竹竿,在那拥挤的街上摸索着走,这女子虽然衣衫简陋,双眼又盲了,瞳仁毫无精神,眼睛毫无神采可言,但是无论身形还是面容都像极了许灵,莫墨一时只是看呆过去,怀里的孩子只是兀自哭着,过了好一段时间,莫墨缓过神来方才想到快步追上那女子,无奈街上人太多,莫墨空有一身好功夫却也施展不开,而那女子也早已不见了踪影。莫墨惊于那女子实在是酷似许灵,只是较之许灵看起来更加温柔而已,莫墨又抱着孩子折回了那家客栈,准备再寻一寻那女子。许灵进师门时是四岁,莫墨早她一年,当时莫墨已是七岁,记得许灵当时是师父下山参加少林寺的江湖会时路过洛阳从人贩手里买过来的,师父知道她有一孪生妹妹,只是姐妹二人不在同一人贩子手中,师父寻她妹妹不到,只好又回到了影重山。莫墨心里疑惑那女子就是许灵的妹妹。
第二日,莫墨又抱了孩子上了街,因为莫墨不放心孩子,故而一路抱着而不雇人来照顾,甚至吃饭时也是一手抱着一手吃饭。可惜这日二人在街上却并无所获,丝毫未看到那女子和孩子的身影,莫墨在昨日遇见的街上来回走到傍晚也没见到任何身形相似的女子。莫墨一向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所以这日还是宿在了客栈,第三日仍是这般找法,却还是一无所获。二人在苏州城停留了五天,到了这第五日只得退了房牵马而去了,二人清早收拾出发,到了上午已到了苏州城外了,莫墨这时已骑上了马,因为怕颠着婴儿故而速度比较慢,俩人路过一村庄时,村口一棵大树很是茂盛,树旁有一口井,莫墨一转眼看到了一个在井边打水的女子,那女子身边也是一三四岁的男孩,莫墨心中一动,便引马朝着那二人走去,到了近旁,一看果为前日在街上偶遇却又找不见的女子。
莫墨怀抱婴儿下马来,对着那女子弯腰一揖说道:“姑娘,我是影重山的莫墨,只是姑娘非江湖之人,大概没有听说过,我见姑娘和我一位故人长相甚是相像,想问一声姑娘可否有失散已久的姐妹?”
那女子看看莫墨,觉得倒也面善,就把手里的水桶放下,道:“不瞒公子,我确是有一失散多年的姐妹,只是时日已久。”
“我说的故人正是我的同门师妹,名唤许灵,是我师父下山时见甚是可怜买回的,她原是官宦人家,只是家道中落,父母又双双因病去世,她与妹妹本是寄居姑母家中,只是不幸有一日二人出游时,被人贩拐跑,姐妹又失散了,师妹不久前已殉情而亡,这是师妹的孩子,师妹若是未出事的话,已是二十又二,不知姑娘可?”
“我的身世和你的师妹确是很像,只是她真的不在了?”
“确是。”
“我有一个孪生姐姐,却不叫许灵,而是姓许名灵安,我也是姓许,名语安。”
“我这里有一幅师妹的画像,姑娘可要看一看?哦,前日看姑娘眼睛似乎不太方便,现在……”
“嗯,我只是上街时一直装作盲人,给我看看画吧。”
莫墨从马上的包袱里抽出一卷画,展开来,正是许灵手持长剑俏立在一株海棠边,许语安接过画仔细看了看,眼里只是大滴流泪,莫墨一看就明了,看着她流泪,莫墨也是忧从中来,只是碍于礼貌,憋住眼泪。
“姐姐是为什么会殉情的?”
“两年前,师妹和我的师兄在影重山完婚,他们二人也是青梅竹马,很是相配,他们婚后不久就隐居在了西湖边,不久前,他们二人以前的仇家惜剑庄来寻仇,那少庄主逼死了师兄,师妹爱极师兄,拿了师兄的剑,自刎了。”
“你是说,惜剑庄?”许语安说这话时声音已是颤抖。
“嗯,当年,师兄杀了惜剑庄的老庄主。”
许语安听完只是流泪不语,一旁的孩子看着母亲,只是一直牵住母亲的衣角,戒备地看着莫墨。许语安哭了好一阵才止住眼泪,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大树道:“曲绩溪,你怎么可以……”莫墨在一旁只是不明就里,不过想了想,想起惜剑庄的少庄主正是名作曲绩溪。
许语安抚了抚一旁的男孩的头,温柔说道:“风儿,这位是你舅舅。”又转向莫墨道:“公子,我也是江湖中人,知道公子就是“墨色君子”,莫墨公子,这孩子是我和曲绩溪的孩子,我是昆仑山中一个隐士名唤希言的弟子,我是在被卖到无锡一户人家后逃出来的,一直往远的地方去,最后遇到了师父。绩溪是我一次在山中遇到的,当时他正在昆仑山中找寻武功高手,我带他去见了师父,师父却说此生只收我一个徒弟了,他不甘心,在谷中建了间草屋,住了下来,我每次打猎或看柴时,他都会和我一起,时间久了,我开始教他武功,我也知道他心心念念是想报仇,只是当初我用情太深,只一直劝他不要再报仇,就呆在昆仑,却还是教他武功,没想到阴差阳错,我竟然害死了自己的姐姐。莫墨公子,不知您可否愿意代为照顾风儿,我本就打算六月初一回昆仑的,只是我不能带孩子了。”
“姑娘,照顾孩子我定会尽心尽力,但是既然师妹师兄已经不在了,姑娘还是不要冲动。”莫墨听了她的话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我知道,这里是师父临终前交给我的《希言札记》,这是他所有的武功了,也算是我送给公子的,希望我和姐姐的孩子都能平安健康。”
许语安说罢,低声抚慰了了孩子,又抱了抱姐姐的孩子,最后又抱紧了曲风,不说话,只是一直流泪。孩子教养极好,抱着母亲只是流泪。许语安将曲风的手递于莫墨,道:“莫墨公子,拜托了。”说罢轻轻一跃已是几丈之远,又回头看了看莫墨二人,不一会已是不见踪影。
莫墨将那本《希言札记》放入包袱,带着两个孩子又上了路。
两天之后到了苏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