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剑易安》洛漪

1、凤鸣哀过红尘烟，凰绝痛转麒麟儿

　　江南的薄雨还在飘渺，一派好山好水看不足，西湖荷花还开的轰轰烈烈，红艳动人。
　　一柄细剑直挑去一片荷叶，不等叶破，细剑一斜，离了那碧玉似的荷叶，剑尖一滴水滴还在颤颤抖动。持剑的女子身着一身红衣，做工精细，上面绣着的牡丹更是娇艳似真的一般，一双葱白的手收了剑笼在了衣袖里，红衣玉人煞是美艳，但是眉眼里的清秀细致又是清雅温婉，立在她不远处的是一袭白衣的俊秀男子，剑一收，男子手里的琴也只剩下了一声悠悠的余音。
　　“灵儿的剑法真是越来越好了，这招鸣海千叶真是不错，你都有了，怎么还是这么小孩心性啊，非要练剑，你看这还在下小雨，这套剑法练完了，总该进屋了吧。”男子含笑看着女子说道。说罢，男子一手抱起琴，一手挽着女子进了湖边的草屋。那草屋虽然看似简陋，但是也却又有一分说不好的风雅自在其中，而一对璧人缓步走入又增了几分颜色。
　　转眼日夜飞逝，已到了临产的月份，两人的好友也来了庐舍贺喜，没多久草屋里就抱出了个粉妆玉砌似地小娃娃，眉眼间都是那一对璧人的颜色。一个小小草屋也是张灯结彩，虽然灯只是红纱罩着的小灯，虽然彩也只是短短一段红纱挂在门头，可是喜气却是掩不住的浓烈，屋前的月华似水，又是如轻纱掩着小屋，更是衬得风景如真似幻，屋前是两人对酌，面朝清月的那人也是一派书生气，一手持木雕酒杯，一手托着下颌说道：“夕云师兄真是好命啊，在这么个人间天堂拥美人看风景，现在又要添麟儿了，灵师妹和你真是羡煞旁人啊，我的西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能让我抱上个像你那个一样的水也似的娃娃啊。”
　　“墨弟，你急什么，西宜不是也有了吗，你也不久了，再说西宜那么好脾气，温文舒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灵儿就比不上，也就是这几年我教她弹了点琴，那时刚有孩子的时候还整天舞刀弄枪，没个停歇，你都不知道把我折腾成什么样子。”夕云说罢还是微笑着看着水边安静坐着的白衣女子，这白衣女子也就是两人口中的灵儿，本姓许，三人是同门师兄妹，陆夕云和许灵、莫墨都是小时候进师门的，三人情同手足，可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后来陆夕云娶了许灵，莫墨离开了三人共同生活的十几年的影重山，三个月后，莫墨身边就站着陈西宜，浙江总督府的三小姐，花容月貌，温婉清幽。
　　弯月还是在天上映着水中的月，地上还是披着轻纱，石桌旁的对酌还在继续，灵儿还在湖边抱着孩子指着天上的繁星轻声细语的给孩子讲着牛郎织女这个讲了上千年的故事，那男娃娃只是睁着墨玉般的眼睛看着天空，只是该是听不懂母亲的故事，一切都是那么安谧的让人只想安静的永远呆在这么个美丽的夏夜。
　　可是孩子忽然大哭起来，这场没有任何征兆的哭泣几乎撕心裂肺而无法阻挡，母亲快步走到了石桌边，莫墨后来想到这场大哭也许是陆安感到了那场他们都没有预料到的血雨正在潜伏着。
　　许灵正要说话，竹林中一个黑影踏着竹叶尖已来到了她面前，而湖中的荷叶上也隐隐站着不少黑影，许灵看了看手中的孩子，很快的转手给了身边的莫墨，苦笑一下，就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站到了丈夫的身边，陆夕云也已经拿起桌上的玉琴，一声长啸道：“不知兄台来此有何贵干，我夫妇二人早已不染江湖事，只是不要寻错了人。”
　　那最近的手执长剑的黑衣人长剑一抖便要欺上，只说道：“大侠只怕已不记得松涛山的惜剑庄了，家父的血今日便是要来让你们二人来偿。”
　　夕云许灵一听便已知道来人是惜剑庄的庄主了，当年，惜剑庄是江湖上有名的剑派，只可惜庄主因练一门邪功而心智渐邪，自古剑由心生，心邪剑亦邪，那时陆夕云正是年少气盛，看不下江湖败类，探明惜剑庄少庄主和剑庄的徒弟出游未归，就携了许灵到了惜剑庄杀了庄主，那庄主当时正在练功少了防备，被两个后生取了性命，两人出来时，正遇上出游归来的少庄主和徒弟，那少庄主一眼就看到了大堂中的父亲，一看二人就心下了然，立刻挥手唤上众人围住夕云许灵二人，两人双剑合璧，直挥的只见剑声不见剑影，两人深知不可恋战，招招都是死招，长剑都直指剑庄众人死地，剑法迅捷，全力相搏，剑招也越来越快，惜剑庄的庄主久日不教徒弟，众人的功夫自是不高，二人伤了不少人后，施展轻功离了剑庄。惜剑庄的人没能追上他们，他们二人自此也就隐居在了西湖边，只是不知如今惜剑庄的人又是如何从塞北追到这江南胜景之处。
　　陆夕云怜惜地看了妻子一眼又转向莫墨，道：“墨弟，今日的腥风是少不了了，当日你并未参与此事，与你无干，你不必插手此事，只是若我离去，你要代我照顾好灵儿和……”黑衣人不等他说完就招手一挥湖上上来了二十人左右，分别围住了许灵和莫墨，而自己则单战陆夕云，陆夕云哗的一声从怀里的琴身中抽出一柄长剑，只见那剑身在月光下隐隐闪着冷光，剑身上一片细长的叶子更是光芒夺目，看得黑衣人也赞道：“不错，真是把好剑，不愧是千叶派的宝贝。”
　　陆夕云首先出招，一剑直指黑衣人持剑的右肘，只是将到之时倏的以下又转到黑衣人的喉咙，黑衣人忙退一步道：“是我轻敌了。”接着剑招也愈来愈快，招招变幻莫测，若有若无却又一转眼几乎刺到陆夕云的重穴。此时许灵和莫墨正被数人围攻，和陆夕云间已隔了一大段距离，那些人剑法自是没有那少庄主精妙，却也自有妙处，而况人又多，许灵和莫墨只有吃力招架，但是那些人却也又不下杀招，只是和他二人在那里耗着。
　　那少庄主不知在哪学的高明武功，招招几乎毫无破绽，陆夕云深知只是剑招都有破绽，只是对方剑法太快，而许灵又被众人围攻，心里担心，看不出任何破绽，只是步步后退，黑衣人腕剑一抖，急刺陆夕云喉咙，陆夕云拿剑一档又退一步，已到了湖边，而黑衣人步步紧逼，一招未完，另一招又来，陆夕云在湖边，深知已至险境，只盼能逃出，又看到许灵并未受到死招，并无大碍，就放了心，全心全力只拆黑衣人的剑招，只是黑衣人剑法已着实厉害，出剑极快，收剑更如闪电般，剑法又毫无规律可循，并非惜剑庄以前的旧招，陆夕云剑法虽快，却也快不过黑衣人，百余招下来已落得下风，黑衣人朗声笑道：“陆夕云，当年你趁我不在家竟然暗算家父，又杀了我惜剑庄一十三人，虽然当时家父却有不对，但是你不该如此做绝，今日你以死谢罪，偿了家父和众兄弟的血仇，我绝不伤你的妻儿，你引剑自绝，我们马上就走。”
　　陆夕云长剑一抖说道：“好，当年我确实莽撞，害了令尊，灵儿并未伤他，我们二人急忙离开又伤了你们惜剑庄的人，这几年，我们二人也深感不安，这件事是我们的错，我今日意思谢罪，只要你不伤灵儿和孩子，我绝不恨你。”说罢收了剑，望向许灵，眼里含着泪，说道：“灵儿，我今日一命偿命，只盼你能够平安幸福，照顾好孩子，我们来生再做夫妻。”接着转头看定莫墨道：“墨弟，我走后，你一定要照顾好灵儿，劝她别太为我伤心，好兄弟。”
　　陆夕云深看着许灵，长剑一挥，碧血顷刻染透了白衣，许灵看着陆夕云只是呆了，她看着那一片白衣倒在石板地上，却一声不响，安静的让人觉得心里颤抖，她呆站了片刻就回了头看着莫墨说道：“墨师兄，我只求你照顾好孩子，我只希望他一生平安，就叫陆安吧，夕云一个人走肯定很孤单，我要去陪陪他，安儿，你要听莫叔叔的话啊。”
　　许灵说完就快步走到陆夕云旁边，两手捧着陆夕云的脸颊，抱在怀里，道：“夕云，生同衾，死同穴，魂魄亦相随。”话刚说完就拿起地上的剑，又是一片血染了西湖。莫墨听完许灵的交代就已明了她的意思，只是也深知他们二人必是要同生同死，所以只是在许灵耳边轻轻说道：“我会照顾好安儿的，你们二人我也会葬在一起，你放心吧。”
　　一旁的黑衣人却未料到许灵的死，看着地上的原本白纱飘飘的夫妻，只是苦笑道：“好个魂魄亦相随，语安啊，我到底还是没有做到，是我没有放下。”一挥手，湖间岸上的黑衣人都撤了。
　　莫墨亲眼睹此惨剧，又是自己的师兄师妹，还有自己爱了十几年的灵儿，抑了很久的泪水也爆发而出，把怀里已哭累睡着的婴儿也吵得哇哇大哭，于是一人一婴在着花香腥风的西湖边哭的好不动人。
　　第二日，莫墨去街市买了两副上好的棺材在西湖边葬了二人，又哭了一场，携了陆安牵了马向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