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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那时年少,无愁强说愁(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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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半仙干笑了两声,也没有在掷桌上的龟甲,只道了声“天机,不可,泄露。”
我正要抓狂,他招来了小二,要了两壶桃花酒,喝了一小杯之后,又说“看在这酒的面子上就告诉你一丁丁点吧……嗯,是一个你想不到的人。”
我思索着他的话,本人的父王不才,连带着本人一共生过五个娃,其中我的大哥,也就是母后的亲生儿子因为一直去什么花柳之地寻欢问柳染上了花柳病,年纪轻轻就去了。御花园那种着柳树和稀稀疏疏的牵牛花的地我也一直去,没染上那病,不知道大哥为何这般倒霉。他这一来,搞得我再也不敢去哪玩,生怕也得那花柳病死了。
而我一直以为王位会是由二哥或是三哥继承,我是个女的当然不可能当上王。排除这些人之后,五弟欠揍的脸庞缓缓浮现在了我的面前。
不是吧,他可是贱人中的贱人!昨个儿我还和他抢了一只毽子,打落了他两颗门牙。
我的背脊一阵的恶寒……回去之后,无论如何都要和他搞好关系。
我在心中暗暗的发誓,然后神志恍惚的跑路。将吴半仙一个人晾在那。后来听说酒店掌柜像吴半仙要酒钱,他当然拿不出,那残忍的掌柜就把吴半仙打得下肢瘫痪,全身溃烂外加脑溢血,我心愧疚,叫人去找他,然后把他送去医馆。
可是我吩咐的那人却告诉我,吴半仙第二天有精神熠熠的去街上摆摊算命,他和大家伙一块问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他说是吃了他自己秘制的销魂玉露丸,于是这种药丸在一夕之间红遍了整个姜国。
我的眼睛忽的就亮了,出宫去看吴半仙,他似乎还在为我把他抛在哪儿生气,杵在那愣是不理我。我把两瓶桃花酒放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立刻又对我笑脸相迎。
愚蠢如我,竟然以这两瓶酒要挟他收我为徒,过了几天我才发现那销魂玉露丸就是一个骗局。吴半仙和酒店老板商量好的,卖掉一颗药丸四六分成……
拜他为师的主要目的——学制药怕是失败了,不过,吴半仙传我的算命术着实不错,我算出了守城门的那个王领对最最喜欢的人是我的侍女小文。我于是很大方地将小文赐婚给王领队。
小文在成亲那天,我也在场。看着她朦胧着一双泪眼,我也哽咽了
“文哪,主子我也舍不得你。”
“主子啊,跟着你混,我胆战心惊如履薄冰,怕被您虐死,可是你若将我嫁给那王领队,他得了狐臭是大家伙都知道的,我怕我会被他给臭死。虐死和臭死,我宁愿选择被虐死。”
“多么忠心滴娃呀!”
我感动的热泪盈眶,眼泪鼻涕狂流,拍着她的肩膀向她许诺
“看在你这么忠心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恩赐。”小文眨巴眨巴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似乎看到了希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话一出口,她就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且不省人事。她的新郎官倒是高兴,在地上给本帝姬磕了好几个头。
我说的是,“祝愿你们能生八个孩子,第八个孩子我给他赐名——王八。”说着话的时候我的脑中飘过的大抵是吴半仙算命所用的王八壳。
这件事以后,我便能自由出入姜国王宫了。开始的几天,本帝姬屁颠屁颠的跟着吴半仙学所谓的算命术,只是学了许久,也仅仅学会如何算出别人的喜好这等据说是最低级的法术,吴半仙便夸我“你真是太有慧根了!”
吼吼吼,像我这般有慧根的人还学法术作甚,我此后便偷懒没有再学下去,而是到王都最大的那家茶馆听戏。像大多数的女客人那样,我是为了那馆子里那位叫熏风的戏子,他可是个实打实的美男,比我那几个哥哥好看了不知多少倍。他的名字也很有诗意,据说就是出自苏轼所写的《阮郎归初夏》中“熏风初入弦”一句。
所以,那时的我爱惨了这首《阮郎归初夏》,乃至如今,我都能把它完整地背下:
绿槐高柳咽新蝉,熏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每个戏子都有他最最擅长的段子,熏风亦然,他唱的《贵妃醉酒》据说是在外国都有名的。
我看他身穿霓裳羽衣,发上别满了金雀钗头,以及玉制的发簪,脸上扑了脂粉,白面似雪,朱唇似血。那一双本就狭长的丹凤眼被眼线描画得越发纤长。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广寒宫。”
他挥动着长长的水袖,做出一副娇态来,明明是个男子,那声音却必姜国任何一位女子都要柔美,圆润。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
“啊,水面朝,长空雁,雁儿飞,哎呀雁儿呀,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落花荫,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通宵酒,啊,捧金樽,高裴二士殷勤奉啊!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
他这个“盅”字唱完便赢得了满堂的喝彩,他微微一笑,当时的我极度自恋的以为那笑是对着我的,春心不由得一动。
我向来不懂戏不懂什么生旦净丑,更不懂为何熏风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要扮作女子的样貌。
我只知道那时的我极度向往着戏里金樽对月的浪漫,那年龄差距如此之大的两人之间纯纯的爱情,只是那时的我不信,戏中的杨贵妃当真长得能让天边的雁儿落下,能让湖中的锦鲤不敢抬起头。
可是到了许多年后,有个人吻着我眉间那点朱砂痣,又大且温暖手滑过我的脸颊,对我说
“令月,有时我就在想,‘沉鱼落雁’这四字是不是专为你而造?”
就在那一刹那,年少时的记忆被触动。
我还记得那时的我缠着我的母妃
“娘亲,您是贵妃吗?”
“不是啊。”母妃显然是很失望“要是我把你生成个男儿就好了,母凭子贵的话,你父王一定会生我的阶品,让我当柔贵妃。可惜可惜。”说着还用那宽大的浅绿色袍子的一角来擦眼睛。
我更着她一块唏嘘了好久,又向她提议
“我替您向父王请求升阶品,如何?”
我当晚上就去求了,半撒娇半耍赖,作为父王唯一的女儿,他对我还是很偏爱的,不用多说什么就答应了。
可惜不是什么杨贵妃,而是柔贵妃。父王说“杨贵妃毁了玄宗的江山,不吉利,不吉利。”
回来之后的我很失望,母妃却笑得格外的灿烂
“令月呀,你终于干了件好事啊。”到了第三日,母妃穿上了正一品贵妃的衣服,却不是熏风所穿的那件霓裳羽衣。我于是越发的郁闷了。
当年我对折子戏的痴迷,现在想想仍会不知不觉的笑出声来,于是他觉得奇怪,问我这是为何?
我边笑着越发灿烂,学着吴半仙的样竖起根中指,有学者薰风的唱腔道
“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