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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弹剑高歌遇狐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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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等食客是太子府上最末等的食客,待遇和那些麻衣剑客差不多。孟妩以为所有食客所食应为一样,即使会不一样,也相差无几。
可是食时,孟妩将碗端在手中一看,是那种加了肉片的大杂烩。孟妩失望了,皱着秀眉,将碗端在手中一小口一小口地食着,她边食着还边不停安慰自己,不是天天这样的,明天会有肉炙和烤小鱼。
这只是孟妩单方面的希望,四等食客就是食这种加了肉片的大杂烩,至于肉炙,听其他食客和麻衣剑客回味时,才知只有府中宴宾客时才可食得几片,那香喷喷的烤小鱼便一年只能食上两三回。
食了三天,孟妩不想再咽这种食物了,干脆将碗一放,学着在前世看到的孟尝君列传中叫冯獾的食客,没有剑,就朝一起食,另一名佩有剑的食客叉手一礼,请求暂借一把剑。剑借到手后,于是装腔作势地将剑一弹歌了起来,声音清越嘹亮,顿时让整个就食的饭堂静了下来。
“长铗归来乎!食无鱼。”
“长铗归来乎!食无炙。”
“长铗归来乎!食无炙。”
“长铗归来乎!食无鱼。”
孟妩反反复复地弹剑歌了五遍,然而就在她反复弹剑而歌的时候,饭堂那些就餐的食客和剑客们纷纷朝她看向过来,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有说这小儿年幼懵懂不知事者,也有不置可否漠然观看者,有说这小儿甚可恶不知足者。孟妩见达到所要的效果后,才将剑还回,不再看碗里的食物一眼,袖着手施施然离开了所谓统一食饭的饭堂,也就一露天的石坪。
“这小儿何人乎?如此狂歌也。孰不知太子府相待比之卫地他府,甚厚也!”
“听闻乃越十五从卫城郊处所拾,因得潜公赞,招为四等食客者。”
“原来是越十五所爱之人。越十五,越十五,此小儿甚傲,你可驾驭乎?”几名相厚的麻衣剑客打趣着自始自终不错眼望着孟妩的圆脸越十五。
“咄,你再说之。吾便与你约战。”被他人这样调侃,触动了越十五的逆鳞,向来脾气温和的越十五,圆脸胀红,朝出语之人拨剑怒目相向。
“约战便约战,不过是童男之好,有何不可说的。甚愚之。”
故作潇洒离去的孟妩没有想到会因为她而造成了一场剑客间的剑术约战。若让她得知,她一定会得意地大赞自己魅力无穷,竟可以让臭男人们为她决斗一番。然,现在的她却在无人处抱着肿得象香肠一般的手指真吹气,飙着眼泪大呼痛字,絮叨着这历史真是误人也。
“冯獾啊冯獾,这剑真得不能弹也,你误人多多也……我可怜的纤纤玉指……肉炙们、鱼儿们,我孟妩就要狠狠地大口大口地食上。”孟妩作恶狠狠状,想着肉炙、烤小鱼的模样,意淫着它们跳动着排列成队伍往自己口里钻来。
“哧……”
“谁?乃何人?”孟妩忍住痛,四外环顾大声喝道。
狐釜本是随着公子穿到赵太子府中的。公子穿素来与太子申关系亲厚,两人相唔,兄慈弟恭后,总要密谈一番,狐釜只是赵王派给公子穿的随侍剑师,还算不上核心心腹之士。公子穿又乃谨慎之人,密谈之时,非亲信之士,总会谴开。这次追剿晋国前太子事毕,他是随侍着公子穿与前来卫国贺新任卫候即位的太子申在卫国会合。然,公子穿一踏入这所太子府,便吩咐下来,他要在太子府中盘桓几日,从赵国随行而来的卫士剑客们便在太子府中的驻扎下来,太子府中守备外松内紧,公子穿以太子府安全,无需多余人马随身近护为由,便将他们这些由赵王派来的剑师一并打发到一处等候命令。
好一位心机深沉又有雷霆手段的公子穿,父亲的眼光向来独特精准,狐釜一路随侍,越觉得公子穿应是自己应选择的英主。“釜儿,我观公子穿龙行虎步,视瞻不凡,心胸宽阔能容川河,贤名远播,兼之杀伐果断,他日绝不在人下。”他倚在太子府中唯一一颗冠盖如伞的大树上想着父亲要他为家族选择公子穿为主的嘱咐,心中深以为然。
就在默然望着远方想着前程,皱着眉头想着如何进一步成为公子穿亲近心腹的狐釜却被树下这小儿一阵又一阵让人喷饭爆笑的絮叨吸引住了。满口嚷着要食肉炙、烤鱼,可笑至极的小儿不停地朝红肿破皮的手指吹气,还所谓之纤纤玉指。来了兴致的狐釜侧耳仔细一听,忍俊不禁哧笑出声。
“好小儿,原来乃为食尔。”一位俊美如女子的绸衣剑客抱着剑懒洋洋地从孟妩头顶上的大树上跳了下来。
“哧……”狐釜忍俊不禁地又笑,剑眉一挑,桃花眼中满是戏谑,只听他微讽道“小儿,纤纤玉指成了如此模样,岂不甚善,更类丈夫耳。”
顿时,孟妩呆了,这人是不是认出她是女子。
但愿没有,孟妩很郁闷地瞪了对方一眼,鼻子一哼马上反唇相讥道:“暗窥于人,更不是大丈夫所为,让人耻耳。”
狐釜惊讶了,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儿,一点也没有刚才的对着手指吹气的笨模样。有趣,真有趣!狐釜勾起唇角笑若狡狐,“小儿,若是丈夫,这手指也不会若妇人般无用,噫!红肿成这样,当真是柔若无骨。”
孟妩又羞又气,脸都涨红了,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怕什么就给你说什么,这对桃花眼犀利的要命,上下打量着人,好象能将人一眼看穿一个洞似得。
“妇人又如何,没有妇人还没有你们这种臭男人呢!”孟妩忍不住昂头用眼瞪着这可恶的桃花眼。
“莫非你乃妇人。”狐釜将剑环抱,桃花眼邪气十足,一副好整已暇等着看笑话的样子。
这小儿张牙舞爪的甚是妩媚。狐釜抚着下巴青涩的胡渣,突然有着真把小儿当妇人看的感觉。
孟妩马上反应过来,若是被人揭穿了真实的性别,在这个男权至上的时代,她很可能只有成为他人的姬妾唯一一条可活的路,她可不要成为附属某个男人的姬妾,然后被男人们送来送去,孟妩赶紧挺起小胸脯,学着那些剑客的姿态雄昂昂地道:“我乃堂堂丈夫,不容置疑。你……你……我……我……”接下来,她是想说与人约战的话,可是看这桃花眼的男人好象很是武功高强的样子,还有这高个头,明摆着,自己这样的小个头真敢与他叫板,她一定而且绝对、马上会被秒打成猪头状。
“你我约战。”这话却是从狐釜口里说出来的,而且说这话时,这男人很不严肃,闲情逸致的样子给孟妩的感觉,他在调侃、嘲笑她。
以现代人惯常的思维,明知不可为者则避之,又不是傻子,孟妩可不敢随便拿自己的生命开这种玩笑,“你说约战,我便会与你约战焉!?可笑!我为何要听你的!?不战,你能奈我何!?”孟妩很理直气壮很雄昂昂地拒绝,。在承尚武力的春秋战国时代中,这种行径是懦夫行为,若是被世人所见,一定会公认为拒绝约战的人是个没有骨气懦夫,会耻笑之,那么拒绝约战方一般来说也会因此感到羞愧,说出拒绝的话时不是掩面不敢见人就是气势微弱,而现如今作为应被人耻笑拒绝方的孟妩却拒绝得如此理直气状、如此雄昂昂,绝对会让这世间那些所谓圣人谓叹一声,世风日下、道德崩坏。
果真狐釜剑眉一挑,迈步朝孟妩逼近几步,竖着一只食指朝空中摇了摇,并将口中的热气吹到这张雄昂昂的小脸上略带嘲讽地喟叹一句,:“无勇无羞无德之小儿,无怪乎孔圣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这臭男人的口水都要蹦到她这张可爱的白净的小脸上了,孟妩嫌恶地后退几步,然后“哧”地笑了,如百花盛开,若水一般的眼眸顿时波光潋艳,一时间将狐釜耀呆在当地,只听见这小儿口灿莲花地道:“鸡蛋哪能碰上石头,飞蛾偏要扑火,明知不为者偏要为,此乃莽丈夫也。昔日越王勾践弱时卧薪尝胆,强时灭吴争霸。真正处世有道的大丈夫懂得迂回进取,当知弱时则潜、强时则动。萤火之光岂敢比之日月之辉,咄!我乃小儿,但知丈夫道也,岂是尔等莽丈夫可比耳!”这些话连消带打、损人利已,将狐釜比作莽夫,比作萤火之光,将自己比作越王,比作日月之辉,偏又有据有理,让人无法驳倒。
在百家争鸣的春秋战国时期,人人都可论道创道,只要你说出来的话无懈可击,无人驳倒,那便是道。这次本是让人耻笑为懦夫的拒战却成了处世有道真丈夫有道之为。孟妩输人不输阵,反而在口舌之上赢上一筹。即使有旁人在场,也不敢、不能耻笑于有道之为的孟妩小儿了。
孟妩说毕这些堂而皇之的话当然是从从容容地全身而退告辞而走。
狐釜的桃花眼一直盯在孟妩身上,直到人影消失。
“这小儿,口舌甚利。弱时则潜、强时则动,自比越王勾践。若再大些,当为一番作为。”狐釜不由感慨啧啧出声,突然生出想了解此儿的念头。
然而谁也没有发现,孟妩这番话还落入另一有心人耳中,聂冒之耳。
“弱时则潜、强时则动,自比越王勾践,野心甚大。此亡晋小儿真是前尘往事尽忘?”聂冒的眼眸中再次涌起一丝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