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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西南丘陵傍晚时分数千人马聚集于古道口 』

      “大将军,前方山势奇峻,疑有伏兵。我军粮草随行,行动不便,恐遭伏击,况天已昏暗,大

      军是否驻扎此地,明日再行前往?”一员身披银色盔甲的年轻将领,声若洪雷,面庞端正,器

      宇轩昂,想来必是战场上一员虎将,此刻却俯身下马,毕恭毕敬向前方马背上的中年男子请

      示。那男子坐在马上,阳光从背后映来,一时难以看清他的正面。只觉得金色的盔甲耀耀生

      辉,整个人宛如流光溢彩,难以逼视。

      沉默,过久的沉默,年轻将领的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早有听闻主帅治军严厉,手下的

      亲兵披星戴月,日行千里,夜行千里,是常有的事儿。此刻,当着诸多将士的面,自己却顾虑

      重重,贸然提出停止行军,实在考虑失当,若是以此扣上“贻误战机、影响士气”的罪名,真

      不知该生受怎样的军法处置。年轻人的脸颊额头越来越热,头越发低垂下去,汗珠大滴大滴砸

      在干涸的土地上,晕出一朵朵的花状纹点。四周,战马长嘶。

      等待,没有过多的等待,大将军□□的乌骓极为优雅的在原地旋了一个圈,停顿片刻,没有任

      何犹疑,又坚定地驰向远方,激起山道两旁旧年的尘土,在夕阳的红晕中漫舞,很快,万马起

      腾,浩浩荡荡奔流而去。道口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恍惚之间,又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命

      的迹象,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遥远的梦境,抑或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这是一个僻静的所在,在皇朝末年这样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这里似乎过于平静了。方圆三百

      里的荒山,乍看上去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细细看来却看出一丝端倪,这里太安静了,静到没有

      一脉花香,没有一苒叶舞,静到没有任何鸟啼虫鸣,没有丝缕风吹草动。是的,连风都是静止

      的,时间胶止在这一片荒芜中,只有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石头,突兀其间,在夕阳的辉照下,

      静静地流淌出血一般的菩提红,妖冶,肃杀;而那石形,大小不一,错落有致,看似漫不经心

      的天工巧作,却又隐隐透出一股难以名状的诡异,仿佛一张张血盆大口在等待猎物最后时刻的

      到来。这是一个被世人遗忘的角落,这个角落却有一个不凡的名字:魔鬼陵。魔鬼陵本不叫

      “魔鬼陵”,而叫“石头岭”,这里,看不到樱飞蝶舞,听不到流水淙淙,感觉不到四季妊

      娠,这里,却能看到怪石嶙峋,听到石涛穴鸣,感受到昼夜极大温差的折磨。这山,这石,烈

      日笼罩下还似炼石般的炎炎灼人,一旦到了夜晚,气温骤降,清寒料峭,很快又成了俨俨寒

      冬。因此,这里不是一年四季,这里是一日春秋。

      而最神秘的还不仅仅如此,相传,这片地势并不见高的石岭深处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人

      一旦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于是有传说这里曾是女娲娘娘炼石补天的场所,那色泽红艳的

      巨石就是当年遗留下来的废弃的石料。这荒山野岭粘惹了娘娘的仙气,天长地久,也修得一

      点灵气,成了天上人间的栈道,许多修道之人慕名来到此处,进去了就再也不曾见到他们出来

      过。又有传说这里曾是古代西岳王陵,陵中埋藏富可敌国的宝物,于是又有许多贪财盗墓者蜂

      拥而至,却最终没有任何宝物现世,更甚者,那些盗墓者也一一下落不明。年代久了,“只闻

      人进,不见人出”的怪话越传越远,以至过往的商队,旅人经过此处总要绕道他行。宁可信其

      有,不可信其无,何况,这周围三百里方圆内片草不生,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也阻止胆大妄为者

      擅自闯入。“魔鬼陵”的绰号也就不胫而走。

      而这一次,近万名士兵的铁骑打碎了这古老的荒蛮与死寂,转瞬间,梦寐一般消失在弯曲的山

      路迭起的石峰间。路在远方。……

      『江南同一时间悦君酒肆』

      “各位看官,上一节我们讲到渂子清将军聚兵鹤定山,在琉璃兵神不知鬼不觉之下布下一个天

      罗大网,然后用一小队残兵败将将敌人引入鹤定山谷,来了个瓮中捉鳖,那一战真是玄啊。敌

      方二万余人,将军只有几千人马,可是以一敌十啊。就这么一场硬仗,二万人马硬是让渂将军

      率领手下杀了个片甲不留。战后,渂子清率领一十二名副将总兵歃血结盟,决心共同除叛臣,

      扶明主,稳定江山,那气势可是惊天动地、贯如长虹!他们在鹄允山建立了义军,招英雄、

      纳贤士,多次与琉璃兵是浴血奋战,渂将军更是屡出奇招。有一次琉璃兵数万人马齐聚山谷,

      要包抄渂将军的本营。当时山上寨子里头只有千余人马,那情形也是悬着呢。嘿,结果你们猜

      怎么着,”一位干瘦矍铄的说书老艺人,右手摇着芭蕉小扇,左手擒着巴掌大的惊堂木,正在

      看台上不紧不慢的讲着书,说到得意处,一拍惊堂木“啪”就此打住,抿一口茶,眯了眯眼,

      又来第二口,竟似不往下说了。

      看台左下方桌子上的胖子眼睛一瞪,急了:“嗳,嗳,嗳,你这人怎么不说了,快接着往下说

      啊,后来怎么着呀?”

      说书人眯眼扫过去,“我说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做事能这么急么?就你这猴急的性子,怕

      是还没上战场就成了怨死鬼。”胖子嘿嘿一笑,也不计较,这时旁边的人也连声催促,老艺人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也就不再卖关子,又一本正经说了下去:“这渂将军啊,真非常人也。大敌

      临头,竟一丝开战的迹象也没有。山寨子里照常每日生火做饭,熙熙攘攘的过日子。这琉璃兵

      就纳闷了,敢情这山里头透着古怪,一时也摸不着底细,加之畏惧将军盛名,不敢贸然强攻,

      只好驻扎山脚,静观其变,不几日,又悄悄的原路撤回了。这渂将军啊,不费一兵一卒,吓退

      琉璃数万兵士,真真是罕见的奇迹啊。这阵势也非渂将军不足以摆出场。有人说,这是贼人着

      了渂将军的道儿了,渂将军可是天上战神下凡,是会撒豆成兵,剪纸做人的高人呐。至于渂将

      军后话如何,又有什么奇闻轶事,咱们下回分解。”

      老艺人的话尾音刚落,唏嘘声啧啧声此起彼伏,老人满意的看着现场的效果,又抿了抿茶,摇

      拍起扇子,退下帘来,一旁等候的女伶很快街上去,轻拨起竹丝小调,为酒肆的客人们吹拉弹

      唱江南俪日小调。

      酒肆里开始人潮云涌,客人多了起来。

      这是一个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年代,赫颐皇朝的没落导致天下狼烟四起,各地番王蠢蠢欲

      动。而最大的威胁莫过于帝国东方临海的琉璃王萧樾和地处西南边陲的撒西部落首领巴特洛。

      此二人依仗地势险要,物产丰富,与中原经济政治往来不甚紧密,加之文化生活迥异,已颇有

      分疆裂土之势。二十年前帝国与琉璃的一场大战已然令帝国元气大伤。所幸,在那一场场昏天

      暗日的厮杀争夺中,一颗战争明星很快冉冉升起,他一人力挽狂澜,在战场上漂亮的运用了移

      花接木、声东击西的战术,虚实之间急剧扭转战争的局势,在决定性的一役“枫溪之战”中重

      创琉璃国的精锐之师,迫使琉璃王签下停战协议书,保证二十年内绝不贸然向帝国发动任何侵

      犯行径。此人即是被帝国百姓奉为“战神”的然而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将军――渂子清。

      的确,渂子清本身就充满了无数难解之谜,传言他出身并不高贵,只是江南一户殷实商家之

      子,没有任何背景门路,不隶属于任何名门正派,看不出师承何方,却能在短短数年内一跃而

      起,从默默无闻到成为征战四方,百战百胜的战神,这其中的故事就提供了人们无穷的想象空

      间。有人传言,渂将军胜利实乃有神人暗中襄助,据说,正是神人所授“斗转星移”转运大

      法,才使得渂将军巧妙运用天、地、人,术、道、势,从而连连败退敌军,也因此稍稍镇住四

      方狼子野心。也有人说渂将军会分身术,常常在一天内同时出现在几个战场上,而这些地方往

      往相距数百里路,就是快马加鞭也需要三两日的路程。至于战事结束后渂将军的去处,那更是

      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最热衷的话题。传说他拒绝皇上的赐婚,在战后隐居山林,又有人说他解

      甲归田回到了江南,各种流言越传越广,渂子清身上的谜团也越来越大,在传说里他渐渐成了

      说书人口中赞不绝口的――神祗。

      角角落落里不时可以听到渂将军的尊名大姓,人们还沉浸在二十年前的风风雨雨中。托渂子清

      的福,百姓们在隐忍的战火威胁中偷得二十年太平日子。现如今,西南战事突然告紧,人们在

      茶余饭后,也愈发惴惴不安,嗅得一丝硝烟的湿气。

      『魔鬼陵谷底』

      醉阳如酒。

      古老的尘道上飒来一群骠壮的战马,马背上是身披战甲头戴钢盔手执十八般兵器的军士。渂子

      清就在其中。

      适才,小将牧风一番看似莽撞的请命虽然遭到他无言的拒绝,但内心深处――他知道牧小将军

      的建议是合理而明智的――自己夜闯魔鬼陵,在没有任何有效的措施确保安全的情况下确实显

      得过于轻率,然而,请允许他一生只这一次放纵情感,随心所欲,去做他渴望的事吧。他实在

      无法等待绕道他行,去浪费宝贵的时间在行旅之上,他已等待得够久够久,久到仿佛是一辈子

      都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他等的太久太辛苦,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欲念,强烈的想见那一个人,

      那用一生的希冀和耐心去等待见到的女子,一别二十年,当年的约定就在今天要有个了结,他

      多么希望他不是用走的跑的而是用飞的飞到她身边去啊。她好么?这些年是怎样在异国他乡度

      过漫长岁月?她能原谅他曾经的懦弱与背叛么?他实践了二十年前的诺言回到她的身边,

      她……可还愿意……陪他……浪迹天涯?

      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剧烈的撕扯两颊的肌肉,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惊涛骇浪,翻涌不

      息,其痛楚远远胜过凌厉的风刀在额上,颊面,颌下划过的缕缕残痕。外人看来,他依然紧抿

      双唇,目视前方,纵马飞驰,坚定,有力,同时又极度深沉,或许,沧桑。

      山谷夜幕很快降临了。

      前方将士得令,部队停止行军,就地休息,埋锅造饭,戌时二刻启程。

      天上群星璀璨,地上篝火通明,训练有素的队伍很快划好区域,分工合作,忙活起来。由于山

      是秃山,事先有备好柴火、水粮。士兵在忙碌之余,不由又一次暗暗敬服主帅心细如发,料事

      如神。一切在安静中有条不紊的进行。时间很快过去,酒足饭饱的军士开始三三两两整理行

      囊,待装出发。喂饱的马儿在一旁欢快的撒着蹄儿,就听到一位马倌儿悄声对着另一位嘀咕:

      “我说张二哥哥,我看这条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入谷这么久,龟毛也没见着一个。”

      “小兄弟,你有听到什么鸟叫么?”

      “没有!”

      “你有看到什么虫飞么?”

      “也没有!”

      “那你看到这一路上有什么花草树木么?”

      “还是没有哇。”

      “嗨,这不就结了。告诉你吧,这压根儿是个死境!什么东西进来了就别想活着出去。看吧看

      吧,全给活吞了不可呢。”

      像要印证什么似的,一阵阴风袭来,两人一个激灵,就看到周边的火无声无息的灭了,接连

      着,又有十几堆火灭了,很快灭了就有七八成,大地一下子沉了下来,身边的马儿也焦躁起

      来,不停的跺着蹄子,像被什么追赶着,可又为缰绳所困,继而扬颈长嘶。马嘶声此起彼伏,

      在这静寂的荒山之夜显得格外的凄厉撩人。

      “主帅!”

      “渂将军!”

      “大将军!”

      一连四五个高级将领急剧起身,迅速包抄到渂子清身边,同时锐目四射,暗中打探周围的地形

      山势。难道传说中的妖魔鬼怪就要显身了么?无故起风,火堆熄灭,马儿受惊,接下来还会发

      生什么?这些平日里沙场如履平地,杀人如切菜瓜的将军自然是不信那些乱力神怪的,此刻,

      却不由个个眼皮剧跳,互相躲避眼神,唯恐泄漏那止不住的丝丝惊惧。

      本来,从中原到西南边境,走外围川岭商道,日夜兼程不过十余日路程,可渂将军力排众议,

      一意孤行,偏要闯这鬼门关以节省一半的行程,一向沉稳的他在这件事上有着超乎寻常的执

      拗,一批老将在他的坚持下让了步,唯有小将牧风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路上屡屡阻止行军队

      伍,希望凭一己之力能让渂子清回头,然而,渂子清的权威是不容动摇的,渂子清决定的事也

      从不是轻易改弦易辙的,僵持之下,情形演变到了这个地步,祸耶?福耶?该来的终会来的,

      众将力持表面的平静,齐齐将目光投到渂子清的身上,拭目静观事情的发展。

      渂子清早已卸下一身盔甲,换上一席白袍,舒衣广袖,在星火的映照下,恍然如一介神人。他

      不动声色,静静的观星,时而,眼光一凝,扫向周围的将士,尤其刻意在牧风身上停留片刻,

      嘴唇微启 ,似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作罢,继续仰面,观星,不语。

      戌时正,天璇移位,天魁冲宫,眼看二十八宿齐齐汇聚西天,正是一天当中阴阳二气交接之

      时,远处传来隆隆的巨响,细听却是由地下发出。

      “地震了~”有人惊呼!

      人群开始躁动,一片忙乱,人仰马嘶。相形之下,渂子清安之若素,稳如泰山,他面色凝重,

      瞳孔在夜色中愈发亮若星辰,“众将肃静,少安毋躁。”他徐徐的开口,声音不大,却极威

      严,百米开外亦能听得清清楚楚,将士们被将军的“密音神功”摄住心魂,很快,军队再次恢

      复平静。

      然而,这平静很快被再次打破,人们看到地下升腾起一道银光,不是一道,是十道,不,是更

      多,呼啦拉一下子,山谷里璇起无数月光状的光纹,在夜色里极为剔透清亮,“闭目!”又一

      道密音发出指令。众将士不敢违背,齐刷刷紧闭双目,

      炫目的光由地下渗出,从地表盘旋而起,缓行上升,愈加光彩夺目,逐渐幻变成五彩的虹霓,

      在天上人间架起一座七彩的阶梯,在这人迹罕至的暗夜里,充满了难言的美感与无尽的神秘,

      既像是故乡对游子的召唤,又像是彼得•圣保罗打开了天堂的大门,引诱迷失了性情的人们跟随

      那光圈走进幸福的天堂。刹那间,整个星空蒸腾了,透明了,人们如同闯入茫茫的星海深处,

      分不清身在何方,四面八方早已失去判断的标准,只是置身于一个又一个巨大而透明的泡泡

      中,旋舞,旋舞,从宇宙的深处回旋起一首气势磅礴的无言歌,说不出的诡异与蹊跷,所谓大

      象无形,大音希声无非就是如此罢了――摄人心魄的魔光,正是以往入谷者最终的归处――在

      光与声的极度诱惑中失去神智,失足坠下悬崖。这壮观的异象平常人一辈子也难得见上一回,

      那样的圣洁与庄严,要是能见上一眼――即便死了――怕也是甘愿的。

      然而整个过程只有渂将军一个观赏者,只将军一人成了宇宙这场卖力演出的观众。他不想死,

      亦不想他们死。在光影变幻争夺的终极时刻,天地为之肃静,山谷里万名军士战马如同冰雕泥

      塑,只将军一人圆瞠双目,吞纳吐息,飞舞剑花,运用至高无上的武学奇术对峙天地魔光,以

      化解此天地戾气对众人心神的控制。此刻的他,修长的身形,裹一袭白衣,衣缕飘飘,剑光闪

      闪,掩不住的冰肌铁骨,高华风姿,凭着惊人的记忆力,二十年前那一双芊芊素手曾施展的翻

      转腾挪的绝世之姿再次出世。同样的时刻,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命盘,同样的八门九星①的排

      局,确是由不同的人来演绎。二十年前的她,幻形施展此术,为的是挽救他的生命,却在之

      后,义无反顾的离开了他;二十年后,他重新施展此术,却是为了挽救众生,重新寻回她的芳

      踪。如梦如幻的情形持续了近一刻钟,光圈渐渐黯淡,渐行渐升,直至消失在天宇深处,最终

      为那一片星光所湮没。渂子清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没有人员伤亡,无愧是一个训练有素、百战

      百胜的队伍,无条件的服从军令,绝对的步调一致。他放心了,他有信心在今夜带领这支队伍

      闯过鬼门关。

      “传令下去,一刻之后启程!”渂子清接连发出今晚的第三道命令。此刻他虚弱的只剩下一口

      气在残喘,完全无法施展密音功的神力,只好命传令官传令下去。弥漫的疑云似乎就这样轻易

      被甩在身后,他静坐下来,不敢片刻耽误,通身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待气力恢复了七八成,又

      埋首将星盘上的命盘从坎一宫伤门天蓬星开始,顺时针方向旋转一格,让玄武所指方位正和天

      上朱雀座相合,便不再动弹亦不再言语,静待一分钟后光门大开,在这迷宫一般的山岳里开启

      一条通往外界的星道。

      “姐姐,佑护我。”渂子清眺目西南,那里,依然楚天开阔,墨夜沉沉,垂下眼帘,一滴清泪

      飞快的闪落,簌的一声,纳入夜的深沉。

      收起宛转的心思,就势起身,怎料渂子清足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往前方跌去,一个身影飞快

      扑身上来,将渂将军抱了个满怀――是牧风,温热干燥的掌心平贴之处,衣衫一片濡湿,牧风

      心中暗暗一惊,下意识的望去渂子清潮湿的眼,清亮宛如星子一般的凤目此刻闪着一丝迷茫,

      怀中的人儿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纵横疆场指挥千军万马的威仪,显得脆弱而忧伤,牧风的心一

      窒,周遭的将领亦失了神色。在身高八丈有余、膀阔腰圆的牧风身前,清钁高瘦的子清显得荏

      弱而尴尬,他很快稳住身子,面色如旧,运掌轻轻将牧风推开。乍然空落的怀抱让牧风有些微

      的失怔,他不动声色的单膝点地,朗声道:“戌时二刻已到,大军集合完毕,请将军令!”

      渂子清微微颔首,此刻,星盘开始自行运转,太阴归位,震三宫景门开启,正对过去,代表天

      柱、天蓬、天任、天冲、天辅、天英、天芮、天心、天禽九星的星石依次发出幽幽蓝光,须

      臾,九星共辉,蓝光仿佛有生命般,自行与石头分离,浮起,漂游在半空之中,谁也没看清怎

      么回事,整个星空突然黯淡下来,与此同时,地面浮起各式各样的光点,光圈,光晕,光斑,

      大大小小,银光闪烁,流光溢彩,宛如钻石铺就的地毯,更像是天上的银河遗落人间,在杳无

      人迹处流成一条脉脉的光河,至幻至美,更神妙的是站在高处远望过去,赫然是一条弯曲的光

      道,通往山的深处,在这扑朔迷离的石头阵里,浮起了一条明晰的穿行之路。众人为眼前美景

      所摄,全然目瞪口呆,一时空山幽谷,了无声响。

      “咳,”渂子清轻轻一声咳嗽,打破众人的迷障。一时又是沸沸扬扬。将士们快速整理战袍马

      匹,私下里为今夜遭遇的种种奇观,为神迹的出现,对主帅愈加敬畏信服。牧风心里自然又别

      是一番滋味。

      “得儿驾!驾!马儿快走。”一名士兵首先发现身下畜生的不对劲,刚刚还撒着蹄子跑得欢的

      骏马,此刻却四足胶着在地,仿佛被施了法术般动弹不得,士兵着急了,一个鞭子挥去,马儿

      吃痛,奋力向前跃起,结果没跳出一步,又僵在原地,士兵反被甩了出去。接着,更奇怪的事

      情发生了,身披铁甲的士兵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被一种无形巨力快速拖向一旁的巨石,重重的

      撞击上去。毫无预兆的,无数马匹在同一时刻倒地,无数身披铁甲的将士也接二连三的被推向

      身边的巨石阵,半分动弹不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人惊惶失措,放眼过去,整个军队骤然

      被无形的力量所定格,只有渂子清、牧风和一干高级将领,若干马呋伙夫幸免于难。此外,所

      有的铁器金属,锅碗盆瓢全都叮叮当当钉在了地上,石头上,一时间乒乒乓乓,此起彼伏,如

      不是行军打仗,倒也格外热闹。

      牧风愣了,大伙儿全愣了,就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风将军,辛苦你了,请告诉众将士不要

      对石头这般恋恋不舍哟,”众人一阵脸红,挣扎的愈加激烈,渂子清抬头看看天,又低头掐指

      一算,眼里闪着恶作剧的光:“告诉队伍,可以启程了。”

      话音刚落,所有的士兵、锅碗盆瓢又“嘭”的一声同时解禁,收不住势的纷纷坐倒在地,一时

      “哎哟”声,骂娘声,噼里啪啦撞击声,狼藉一片。观此盛景,向来面无表情的渂子清也终忍

      不住启齿,粲然一笑,翩然转身,上马,飞驰,留给众人一个模糊的背影。那眉眼弯弯,笑靥

      如花的神态,如不是藉着夜色的掩护,想必又要绝倒一干人等。牧风眼前一亮,飞马紧随其

      后,接着亲兵将领也纷纷上马,一路追尘而去。

      戌时二刻正,大军行进在天河铺就的星光古道上,叮叮咚咚,曲折蜿蜒,像一道光疾驰而过。

      许多年后,山下的人都传说,那一年那一天的那个晚上,银河――坠落了凡间,一个月光般美

      丽的男子曾在这里出现。

      注:①八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
      九星:天蓬星、天任星、天冲星、天辅星、天英星、天芮星、天柱星、天心星、天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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