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 烨 虞》宋九千

3、第 3 章

　　如果说当年中考她是因为对家乡小县城仅有的一丝丝好感而强行留下来，那么这年高考，她便是心如死灰尽可能地考去更远的地方了。

　　临近高考没有人再抽得出空去道关烨虞的是非，毕竟已经说道了三年，翻来覆去也没几个意思。
　　关烨虞并不觉得自己天资聪颖，只是因为在学校里无聊，待家里也无聊，因为无聊她有了更多时间念书，她的成绩矗立在她的勤奋上，这么多年勤奋过来，自然有一套稳扎实打的基础，所幸这回考试她并没有任性到饮酒上阵，成绩出来没有出现意外，陈婉依旧如三年那样提起话筒查分数，几秒钟后她古怪地看了一眼关烨虞，随即又拨号给工地上的关仲善，工地上器械车鸣吵得不可开交，关仲善不得不扯着嗓子吼起来，“近处也能上个很好的学校，为什么非要填那么远的志愿？”

　　为什么？因为我想告诉你们，任何地方，我想留就留，想走就走。关烨虞负气的大脑里呈现出这样一句话，捋平后只觉得痛快。

　　开学初始，关烨虞奔走在偌大的校园，门口排排站的迎新学长们热情过头，关烨虞负累的行李眨眼就被别人分担得一干二净，她两手空空乐得清闲，最后一个学长将领来的床褥被套送进新宿舍后，关烨虞站在宿舍门口云淡风轻地说完一声谢谢就关上了门，严严实实地将一句“学妹要不要帮忙搞卫生......”堵在门外。

　　宿舍内有女孩主动跟关烨虞打招呼，关烨虞看见她们色彩亮丽衣服，狭长黑俏的眼线，以及眨眼谈笑间小妩媚，她心情大好拿出行李中的甜枣来分，话多了几分。立马就有人问她为什么生得这么美，关烨虞听到这句话条件反射怔了怔，再看面前的女孩们虽然满脸不掩饰的嫉妒，话语中却没有高中时期人们对她的那股子嫌恶，开口嗓子依旧有些干痒，“我怎么知道。”

　　宿舍长嗤笑一声作势推了推关烨虞的肩膀，“小样！美得你了！从现在起我们的舍花就是你了，以后好生打扮，带着咱们姐妹们泡尽天下帅哥美男......”

　　“你说得跟个窑姐儿似的。”关烨虞眯眼，难得开怀。

　　“我呸！”

　　轮到她们宿舍去领水的时候，话最多的宿舍长朝关烨虞使劲眨巴着眼睛，“舍花妹妹，这苦活累活恐怕只能交给你了，你只消往门口一站自然有大把的人献殷勤，换了我们恐怕就只能自个儿咬着牙抬上来了，我觉着吧，寝室就是咱们的家，有效资源必须充分利用起来，你长得这么美咱不能老让你躲在宿舍里藏着掖着，赶紧去去去，撩个头发抛个媚眼再挑一个长得最好看的给咱们养养眼......”

　　宿舍长话一出，其余的人都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眼里是无辜是渴求还藏着一丁丁兴奋。关烨虞失笑，一口难敌七嘴八舌，最终只能认命往外走。

　　又是一个夏天，关烨虞走在陌生的校道，风带来栀子花的浓郁香气，她眯着眼笑，直到擦肩而过的男孩傻不拉几地走出了个S形，才尴尬地摸了摸嘴角老老实实低下头往目的地走。

　　领水的楼下也站了几个迎新学长，见关烨虞从远处聘婷走近连忙两眼放光迎了上来，“学妹是来领水的吧？”

　　关烨虞轻轻嗯了一声，想起宿舍女孩们饥渴的叮嘱刚要再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疾步而来的声音，是大男孩特有的血气方刚，“关烨虞！”

　　回过头，刚刚理好的长发又被拂来的风吹乱，四五步外站着的男孩，脸微红气微喘，挠着耳朵看着关烨虞，“我、我来给你搬。”

　　春心动荡的学长们见到程咬金后都沮丧又懊恼地退开了去，关烨虞打量着眼前的人，眼睛又一次下意识眯了起来，男孩被看得愈发局促，红晕爬到耳朵根继而又染上了脖颈，“我来，来给你搬水......好不好？”

　　“我记得你。”关烨虞说。

　　高中时候十六七的陆琛还显得异常白净，亏得一副浓眉大眼格外深邃立体才堪堪没被别人嘲笑他女孩子气，如今他长高了晒黑了，瘦削而又隐约看得见T恤下肌理分明，浓眉下一双眼局促地闪闪烁烁，鲜有男孩如他一般生得这样阳光无害，关烨虞吸了吸鼻子，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洗衣粉味道，日头下如一匹局促的小白马。

　　“我给你写过情书。”陆琛将一大桶水扛上肩膀，整理好姿势后回头看了眼关烨虞，见她正盯着自己连忙触电般的收回去，“后来转背你就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唔，好像还有几颗糖。”关烨虞弯了弯嘴角，面前男孩的T恤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一小片，布料黏在背上，清晰可辨肩胛骨，“糖没扔，我吃了。”

　　前面大步走着的男孩猛的顿了顿，磕磕绊绊地挪了半天终究还是回过头来面对关烨虞，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沿着轮廓悄悄滑落。
　　关烨虞也不着急，日头下两个对视的人，一个扛着巨大的水桶汗湿衣衫，一个裙裾飘扬悠然自得，一会儿过后不知是受不住这毒辣的太阳还是经不起关烨虞一阵又一阵的浅笑嫣然，陆琛皱了皱眉，豁出去般闭上眼。

　　“烨虞，我是为你而来。”

　　吭哧吭哧爬上女生宿舍五楼的陆琛果然没有让宿舍里的狼虎们失望，陆琛脸上的红直到离开女生楼都没褪得下来。

　　夜晚，关烨虞躺在狭小的床上，思绪飘得很远很远，天际时不时传来一句“烨虞，我是为你而来”，隐约还嗅得到话语间的青涩味道。

　　不过几天，关烨虞就从舍花晋级成班花，再从班花变成系花，校园里评选校花的活动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时又传出火爆的小道消息，金融系系花关烨虞身旁出现异常狂热追求者一枚，后来又说这位追求者与系花实属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后名花有主，众位贤能之士纷纷错失良机，扼腕叹息。
　　后来，关烨虞在那次无聊的‘竞选’败在大一中文系一名以清纯著称的美女的手下，原因有二，一卖相不够清纯，二名花有主选了没趣。

　　“什么叫卖相不够清纯？这不扯淡吗！”
　　食堂里，宿舍长推攘着另几个舍友叽叽呱呱磨在关烨虞耳边替她抱不平，“我看那个经济系的除了装乖扮柔半根手指头也比不上烨虞，也不知道那些个没脑壳的男生是怎么想的，人家抱着本古诗集挤几滴眼泪就是清纯了？站在栀子花堆里扑个蝴蝶再放了就是清纯了？一天到晚穿个水粉幽蓝的裙子再别个亮晶晶的发卡就是清纯了.....”.

　　关烨虞对舍友们无休无止的牢骚已经司空见惯，彼时已经能充耳不闻地挑出饭盒里的西红柿放到一边，再懒懒地打上个哈欠。

　　“别人清不清纯我不晓得。”陆琛不知道何时端着饭盒出现在身后，从兜里掏出一个橙子递到关烨虞面前，个把月的‘偶遇’他说话已经不再那样紧张局促，甚至遇上关烨虞的冷脸也能够大大方方选择性忽略掉，“但我们烨虞天生是火种类型，比火辣自是无人能敌。”

　　“......”

　　“你的意思是我确实不清纯？所以不能比？”

　　关烨虞盯着眼前黄橙橙的水果没有伸手去接，宿舍长见状连忙夺了过来自顾剥皮，陆琛这些日子摸清了所有关烨虞的舍友们的习惯脾性，各个都很聊得来，唯独认识最久的关烨虞却让她始终拿捏不好分寸，她大多时候对自己不大理睬，少有的对话中都是抓住了他稍不兼顾的词句，她似乎对此十分敏感一捏住就不肯放，每每自己解释到弹尽粮绝都只换来她一脸漠然的转身，这让陆琛十分懊恼挫败，却又偏偏甘之如饴，正所谓饮鸩止渴。

　　“我只是觉得清纯并不是表现在外在上......他们这样评选确实很蠢，我也是听着不高兴而已......”

　　眼见陆琛又磕巴了起来，宿舍长连忙将剥好了的橙子掰开一半塞到关烨虞手里，忍着笑说道，“就是就是！你要是真气不过明天周末我陪你去逛街，什么水粉幽蓝我们也购置一套，怎么清纯怎么来，我偏还不信你这么好的底子就斗不过那个中文系的了......”

　　第二天关烨虞果然早早地被宿舍长从被窝里掏出来，略微收拾了下就赶上公车购置行装去了。关烨虞眯着因犯困一直打不开的眼睛软塌塌地靠在扶柱上，“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

　　回来时候宿舍长很泄气，率先跑上楼扑在床上大呼过分，舍友们不解，再看随后进门的关烨虞，顿时一个比一个哑的厉害。

　　这哪里是清纯啊？怎么可能是清纯啊！

　　如果说高中时候的关烨虞是眼睛里透出的娇媚，那现在的关烨虞就骨子里散出的妩媚。异曲同工却又截然不同。黑直发变成一头缱绻烂漫的暗红卷发，她踩着一双高跟鞋站在门口，细腰长腿，风情万种，一笑又是另一番砰然心动。

　　“你们说，这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