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寒水珞番外 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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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山终年云雾不散，瘴气弥漫，苍天古树，遮云蔽日，山中活物，亦多毒性，罕见人迹，偶尔的几声鹤唳让人遍体生寒，倍感阴森。大暑将至，雨量骤增，山洪暴发，大水肆虐，泥石阻路，哀嚎遍野，处处可见促不及逃的兽尸，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逼出密林深处的火蟾蜍。
今年是烟儿第一次独自进山，在娘面前她是拍着胸脯保证过的，可一想到要在这蛇鼠横行的密林中呆一个月，还是免不了胃中一阵翻滚。
“醒了，就起来喝口热汤。”听见翻身的声音，烟儿松了一口气，在山体塌方中侥幸生还，算他命大，也不枉自己累得半死把他挖出来。
“谢谢！”靠在石壁上缓了一阵儿，少年方开口，浑身上下哪哪都火辣辣的痛，这次怕是伤的不轻，都怪自己急于返京，这云雾山，有“死地”之称，果不欺人。
“你还别谢我，天不亡你，若不是你死抓着我不放，我也发现不了你。”在这里碰到死人比碰到活人的几率要高出数十倍，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云雾山浑身是宝，却也危机四伏，林间从不缺少冤魂。这是不是也该叫做缘分，走个路，地里也会长出手来，好巧不巧的正好抓住她的脚踝，要不是她不忌鬼神，焉有命在！连拖带拽的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到山洞来，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若没有你，即便是天佑，我也断没有生还的可能，小兄弟的救命之恩……”
“有力气说这些有的没的，就少给别人找麻烦。”为了这个不相干的人，浪费了好几天的时间，凑不够火蟾蜍，娘亲就有的熬了。烟儿三下两下喝光碗里的汤，抹了一下嘴，转身向洞外走去。
少年苦笑，牵动脸上的伤，一阵儿难受，还真是个怪小孩，几次都不让自己把话说完，脸上的伤已经结了痂，断臂也阵阵发痒，行动还很不便，却也可以自己翻坐。五天了，救自己的小鬼，白天在洞中酣睡，夜里不见踪影，每天丢些野果、烤焦的小兽给自己，偶尔还有些热羹。现在自己是性命无虞，专等症愈就可寻路下山，不知道雪影他们是不是也已然脱险。
火蟾蜍这种东西，颇具灵性，生性胆小，速度极快，以剧毒的三瞳青花蛇为食。终年潜伏在深山密林中，只有山洪暴发，才会来山腰觅食，方有机会捕获。火蟾蜍一旦发觉有人接近，就率先撞破毒囊，让毒液扩散全身，即便是被人捉住，也药性全无。想要捉它必要有十足的耐心与非人的胆量，藏身于湿滑的蛇穴之中，与蛇群为伍，待火蟾蜍来此觅食，全心捕猎之刻，火速将其抓获，当场取毒方可，即便是加了一百二十分的小心，也极难得手。
克制催心散之毒，需以火蟾蜍的毒囊为引，每年烟儿都要和娘亲上云雾山捉火蟾蜍，配置下一年的解药。年复一年，岁月流转，娘亲的毒日渐加深，此次她必须捉够三只火蟾蜍才成，已经五天了，连那畜生的影儿都没见，烟儿不免有些心急气躁。
他是谁家的孩子，看其身量，不过七、八岁光景，应是受人宠溺、呵护的年纪，怎会独自在这危机重重的云雾山里。是什么让他如此不安，睡梦中也会惊醒，他是孤儿吗？这里便是他的家吗……今夜依然没有月光，火堆中时不时的传出“啪、啪”的声音，那孩子夜夜出去，可会平安归来？火光映在石壁上，影影绰绰，少年独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东方泛白。
烟儿一路哼着小曲，像猴子一样灵活的在林间快速穿行，间或停下来摘两个野果。皇天不负有心人，昨夜终于让她猎到一只火蟾蜍，心情大好。
“你能下地啦，好得还挺快的嘛，正好，把它弄熟了。”见少年盘膝坐在火边，烟儿把手里的东西往他旁边一抛，从干草堆上抓起包袱，复向洞外掠去，这蛇洞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满身的腥臭，得赶紧找个地方清理一下。
“老大，你不会吧，这么长时间连个蛇都没弄好，还真是富贵命，这步田地，还得别人伺候。”烟儿气哼哼的一把抓起地上的蛇，麻利的去皮、切段，放在瓦罐中加水熬制，刀瓦相碰，铮铮作响。
“我……我们就吃这个”少年眉头紧蹙，强忍住胃中的翻滚，把头侧向一边。他自小锦衣玉食，奴仆万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给蛇剥皮，别说亲自动手，就是见也未曾见过。
“觉得恶心啊，前几天也没见你少吃了。”吃蛇算什么，烤田鼠也是家常菜呀，在这云雾山里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想挑三拣四，烟儿小声嘟囔。无知者无畏，不知道是什么也就吃了，知道了还真是难以下肚，自己这常客都不敢想，何况旁人乎。
一阵肉香，细白蛇肉不停的翻滚，烟儿取下瓦罐倒出一碗，边吹气边喝，一阵子吃完，倒头就睡。
这蛇肉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的，少年捡起地上的野果，用袖口擦了两下，送至嘴边，入口酸涩，聊胜于无。
透过密密匝匝的枝叶，有星星点点的阳光洒落，大雨终于停了，屈指算来，已经在这山洞里住了整整二十八天。烟儿依然夜夜外出，让她开怀的是，自那日当面做蛇羹后，少年竟主动去射杀雀鸟，他们也不必再以蛇鼠充饥。烟儿首次觉得，救了这累赘，有了些许回报，人还是要做好事的。
“这天若再晴俩日，我们就可以下山了”火蟾蜍已经够数，只待路硬实些，就可以回家去了。烟儿仰面躺在草堆上，左腿搭在右腿上，上下摇晃着，半眯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难得他有心情与自己闲话，少年嘴角涌上一缕笑意。“滴水之恩应涌泉相报，小兄弟的救命之恩，水……”
“停、停——不是跟你说了嘛，你活着是你命不该绝，和我没半点关系，下了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谁也不认识谁。”娘不允许自己和外人搭讪，尤其是江湖中人，看这少年猎杀雀鸟的本事，定不是等闲之辈，万不可沾惹。如果让娘知道这些日子她都跟个陌生人在一起，又该无故忧心了。
“君子受人恩惠，自当铭刻五内，我却连恩人的名讳都不得而知，还有何颜面，立足于天地之间。”少年苦笑一声，还欲再说，却被烟儿快言打断。
“你这人怎么那么多事儿，都说了几百遍了，救你是凑巧，你若再啰嗦，就不要再跟着我，自己下山吧。”
……
云雾山多药草，一路之上，烟儿采了满满一篓，也未拒绝少年替她背负的好意，一路无语，走走停停，约莫三个时辰，日已西斜，二人方来到山脚下。
“爷，雪影无能，让爷受苦了！”看到主人平安归来，饶是雪影，也是虎目蓄泪，七尺男儿，轰然跪倒。那日山崩来得突然，顷刻之间，掩埋山路，待他们死里逃生，已寻不到主人踪迹。冒死进山苦寻二十余日，方收到主人传信，遂在此等候。
“无事，你等辛苦了！”少年长身玉立，风姿雍容，举手投足，自有一种风流。烟儿心头一动，果不出自己所料，这小子很有些来头，这气场、这架势，非富即贵。唉，就算他是天王老子，又与自己何干，想到此，烟儿微微一皱眉，把手向少年一伸。
“小兄弟，大恩不言谢，这玉佩你定要收下，日后若有难处，或许会有些帮助。”少年自颈间解下一方美玉，硬塞进烟儿手中，体温犹在，见自己主子的举动，那自称雪影的随从面色一变，遂垂首不语。
“我要我的竹篓，你给我玉佩做什么？”入手温润，滑如凝脂，透而不凊，是块好玉。
“小兄弟莫要再推辞了，权且当一念想也好。”他不欲与己有牵扯，可救命之恩焉能儿戏，少年在心中暗暗发誓，小兄弟，你这份情，我记下了，他日你若有求，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算了，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说完，拾起竹篓，烟儿运气提步，一溜烟儿不见了踪影。
少年万没想到，不到半日，送出去的玉佩就回到他手里，那孩子就这样不想与自己有瓜葛，稀世珍宝，就当了区区十两银子，派出去的密探也被他费心甩开，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缜密，这份情怕是要就此欠下，无归还之日了。
五年，足以让一个少年长大成人，五年，有多少陈年旧事化尘与土。如果当初他坚持寻找，纵是他上天入地，也定会寻到踪迹；只因他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谁也不认识谁，他便不敢找；一句后会无期，绝了他的念，让他再无理由，可怎知又平添出多少牵挂。
琴音骤起，似万马奔腾，大江倾堤，来势汹汹，一股威压，顺势而起，屋内的纱帐惊起，随音而动，似群魔乱舞。许久，琴声渐缓，如山间细流，绕溪而出，不急不躁，缓缓而流，纱帐定下，似未曾动过。
院外，四人负手而立，不知来了多久，琴声戛然而止，众人如梦初醒。“凌师兄、慕容师兄，远道而来，水珞失礼了。”言罢，一玄衣公子快步迎出，一一寒暄，携手入内。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寒水珞番外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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