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惹桃花》沙水蛤蜊

19、第十五回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别人家守灵，都免不了悲悲切切、哭哭啼啼，烟儿穿的倒也很像那么一回事儿，样子就实在不敢恭维了。瞧她盘膝坐在墓碑前，身边摆了各色点心，一壶清茶，热气袅袅，烟儿自斟自酌的品着茶，絮絮叨叨的跟娘亲说着话，像是双亲皆在，一家三口闲话家常般惬意。

　　虽然没有风光大葬，却也礼数周全，对于凌家的做法，烟儿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凌烟山庄是武林大派，一举一动影响甚重，做到如此地步，已是不易。这其中凌铭风自是功不可没，烟儿年少，未经过什么大场面，葬礼的大小事宜，都是凌铭风一手操办，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烟儿虽任性顽劣，却也还识大体，看在眼里，感在心中，只是倔丫头死鸭子嘴硬，不肯开口言谢。

　　转眼间七日已过，烟儿又陪着爹娘说了一会儿话，寻思着向大家伙儿道个别，今日便离开凌烟山庄。

　　刚出了院子，远远看见两个人正斗的不可开交，安静了这许多天的烟儿，顿时两眼冒光，来了精神，蹭、蹭、蹭，几步窜了到近前。好家伙儿，还都不是外人，动手的正是凌铭风与凤栖，慕容尘斜靠在廊下懒洋洋的观战，肿么个情况，演习还是内斗？

　　烟儿摸着板凳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二人，伸手扯了一下慕容尘，小声问：“怎么回事？这是切磋呢？还是来真的？”

　　“有这么切磋的吗？都打了一个晚上了，没看头、没看头！”慕容尘摇了摇头，也学着烟儿的样子，跨坐到长凳上。

　　“你这人可真不仗义，就在这儿看热闹，也不去劝劝？”

　　“劝？要不你去试试，能劝得了还至于如此？”

　　烟儿撇了撇嘴，老神在在的道：“因为女人吧！”

　　慕容尘一愣，哧的笑了出来，“行啊，小丫头，一猜就中！”烟儿得意的挑了挑眉，两个雄性动物互咬，除了立场问题，十有八九都是因为雌的，动物世界就是这么演的。

　　慕容尘见烟儿笑的古怪，还以为她刚才听到了什么，长叹一声：“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任谁也逃不脱这一个情字！”

　　烟儿心话，都是吃饱了撑的，离开谁，地球都照转，用得着非得弄个脸红脖子粗的吗？再说了，女人可以争风吃醋，男人却不能小肚鸡肠，兄弟（姐妹）如手足，女人（男人）如衣服，为了衣服砍手足，够非主流的。

　　烟儿没答茬，看了一会儿，嘻嘻一笑：“打的还挺好看的，凤栖的身手也很不错嘛！”

　　二人正说着，就见凌铭风和凤栖各后退了数步，停了下来。慕容尘急忙上前：“够了吧，凤栖，你是打不赢师兄的。”

　　“打不赢也要打，他今天必须给我个交待。”

　　“娶谁为妻，是师兄的事儿，与你有何关系？师兄是让着你，要不然……”慕容尘话没说完，就被凌铭风打断，“凤师弟说的对，我欠他一个解释，我不娶若雪，是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你终于承认了，是你移情别恋，你、你！蓝姑娘对你一片真心，你却负了她。江湖上谁人不知，她是你们凌家的媳妇，你现在不想娶她了，你让她如何立足于江湖？师兄，蓝姑娘才貌双全、仙人之姿，难道世间还有比她更好的女子吗？倘若师兄真的放不下，那么效仿娥皇、女英有何不可？蓝姑娘向来识大体，定会应允的。是那女子不肯吗？她是哪家的小姐，你若不好开口，我去说。”凤栖声音沙哑，有着掩饰不住的疲倦。

　　凌铭风一身湛蓝色长衫，随风微微飘动，温润如玉的面庞略显憔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大家听。“在没有遇到她之前，我何尝不是如你所想。凤师弟，我们几个自小一起长大，就像亲兄弟一样，师兄枉痴长你几岁，却一直不知道，你是喜欢若雪的。”

　　“不，我、蓝姑娘……”凤栖脸倏的红透，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没有真正喜欢过人，自然不会知道，一个男子只有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才会有那样的神色，我也是至那时方明白。”凌铭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话说完，转瞬，悲切之色盖过方才的专注神情，让人倍感悲凉。

　　绣阁之上，一道倩影久立不动，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他竟然拒绝的婚事，那样决绝的抗拒。为什么会这样，从小到大，她哪一样不是为了他。每日刻苦练习武艺，只是为了可以站在他身边，把手江湖；时刻强迫自己谨言慎行，德、恭、容、礼、信……只为了他能多看自己一眼；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本来她以为终有一天，她会顺理成章的做他的新娘……因为她吗？说起她时，波澜无惊的眸子瞬间绽放的光彩，她从未见过。娘亲当年就是被她娘夺去了一生的幸福，我不要重蹈覆辙，不要！绝美的脸上，露出残忍的恨意。

　　脸红，一个大男人竟然脸红，烟儿像是见了西洋景一样，直勾勾盯着凤栖，一脸的垂涎。慕容尘莫名其妙的瞟了瞟凤栖，又瞧了瞧烟儿，猛的一剂爆栗。“丫头，你这是什么反应？”

　　烟儿“诶呦”了一声，捂着头，讪讪一笑，则个不好解释。后知后觉的，狠狠剜了慕容尘一眼，拍了拍手，站起身，对三人道：“正好大家都在，我娘的事儿已经办妥了，我就不打扰了，今儿就告辞了。”

　　那样率真可爱的女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牵人心肠。凌铭风负手而立，面色凄凉，凌家果然是欠她的，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吗？

　　拒绝了凌天明等人的苦苦挽留，烟儿骑上她的小毛驴，带着小夕哥离开了凌烟山庄。想想凌凝霜见到字条火冒三丈的样子，烟儿就忍不住的大笑不止。临走的时候她特意潜进凌凝霜的闺房，在她的宝贝盘龙鞭鞭稍，插了朵野花，附赠一纸条，上书“尾巴上插朵花 ，不是什么好鸟！”

　　走出不到半日，烟儿就觉得有些不对，原本僻静的小路，人却越聚越多，骑马的、步行的，眼光都在她身上打转转，不似是普通百姓。烟儿偷偷戳了戳小夕哥的后背，示意他拐个弯儿走。

　　不知道谁嚷了一句，“莫让她跑了！”众人扔斗笠的扔斗笠，抄家伙的抄家伙，呼啦啦一帮人就把烟儿二人团团围住。

　　乌泱泱一片，足有三、四十号，烟儿嘶、嘶的吸着冷气，这规格够高的呀，自己退出江湖已经许久了，谁家这么待见她，凑了这么多人手截她，什么时候涨的人品啊。

　　若是自己跑路，问题是不大，若再带上小夕哥，就肯定跑不了。

　　“小丫头，跟我们走一趟吧！”说话的是一中年大叔，长得倒是很忠厚。

　　怪叔叔是专门引诱小萝莉的，烟儿嘻嘻一笑：“这位大叔，你们莫不是找错人了吧？”烟儿不是见过世面的，却也有些临危不乱的气势，大概是遗传基因不错，爹娘好歹也都算是世家子弟。

　　“凌非烟，凌烟山庄的新小姐，我们怎么会认错，您现在可是奇货可居，有你在手里，逍遥思殃还不束手就擒。”人群中一黄脸汉子粗声道。

　　烟儿心里“咯噔”一下，光想着爹娘合葬，却忽略了自个儿的尴尬身份，逍遥城在江湖树敌无数，大家若是都打的这个算盘，今后的日子怕是不愁寂寞喽！

　　烟儿趴下身子，凑到小夕哥耳边，压低声音道：“小夕哥，一会儿打起来，你趁乱快跑，到前面的镇子等我。”他们的目标是自己，只要小夕哥不主动出头，应该不会有人注意他的。

　　烟儿麻利儿的蹦下毛驴，挽了挽袖子，满脸堆笑。“想捉我做人质，也犯不着来这么多人吧，各位正道大侠们，你们是打算单挑啊，还是群殴啊？”说着，就拉开了架势。

　　这么多的人，烟儿打得过吗？答案是肯定的。说话儿是假，拖延时间才是真，藏在背后的手也没闲着，暗中扣出一大把的粉末，也管不得是迷魂香、三笑散，还是石灰粉了。

　　见烟儿的架势，为首的几个人，头碰头嘀咕了半天，刚才说话的中年大叔才走出人群。

　　“凌姑娘，我等不愿与凌烟山庄为敌，可与逍遥城的血海深仇也不得不报，你只要乖乖跟我们走，我们保证不伤你分毫。”

　　烟儿有种翻白眼的冲动，你们是脑子有病，还是太不拿她当回事儿呀！卑鄙小人之事都做了出来，还要充侠义之风，当真以为既能当婊子，又能立牌坊啊！

　　小夕哥已经退到了人群外，见烟儿瞟他，呲牙一笑，用手比划了一个跑路的动作，烟儿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伸手挠了挠头，烟儿做出一副很是无辜的样子，细声慢语道：“大叔，其实跟你们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手腕一翻，粉末“噗”的一声，散得绕哪都是，与此同时，烟儿卯足了劲儿，一下子窜出去好几丈，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可惜，我不愿意。
　　”
　　中了迷药的、呛到三笑散的、眼睛里迷了石灰的，乱成了一锅粥。等他们收拾停当，哪里还有烟儿的影子，一干人，直气得跳脚骂娘，好个诡计多端的臭丫头。一击不中，再无机会，若惊动了凌烟山庄，没他们好果子吃。

　　山坡上，湖蓝色的倩影，静立良久，斗篷下的绝世容颜，闪过一丝懊恼，不成事的家伙儿，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了。凌非烟，等着瞧吧，我就不信，好运会永远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