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情石（原版）》木影寒

53、第五十四章 误会冰释

　　石兰既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又是三位皇子亲自带队找寻，直至半夜才归，行宫里住着的俱是神通广大之辈，这时早得了消息。连那些蒙古人也风闻此事，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如此任性。营帐外守卫的兵士们看到石兰一阵风似的冲过，然后是三个皇子及侍卫们，及许多头大狼的尸体，纷纷猜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缡宁胤禛得知康熙及蒙古各部的王爷还在商议国事，想此事已瞒不过去，便让李德全递了话，自己则与石兰、郑平，及胤祥胤祯候在外头。一会儿，李德全传了口谕只令四贝勒进去回话，其余人散去。
　　石兰也不招呼胤祥等人，自顾慢慢往回走。宽阔的空地上聚了一堆人，焦急不安的缡宁一见石兰，连忙跑过来拉住她的手，一迭声问："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怎么样？"那边胤祥、胤祯被几个小阿哥问东问西，郑平则被一群侍卫围住了。只听胤祥、胤祯的声音不住传来，说的自是那些狼的来历。但他们两人并不知道狼群最初是怎么出现的，便都去问郑平。
　　石兰不欲听这些，转身朝人少处走去。缡宁觉察到她心情低落，轻声问："怎么了？"石兰低着头。缡宁拉着她坐在草地上，石兰望着天空中皎洁的月亮不说话。
　　"你突然一个人跑了出去，又久久不见回来，真让人担足了心。你为什么……是不是跟四贝勒赌气了？"石兰别过头去。
　　缡宁不由笑了一笑，说道："你呀，真是……哎，你知不知道十七--"
　　"四嫂？十四弟妹？"石兰与缡宁转头一看，原来是八贝勒。他问："怎么坐在这儿？四哥和十四弟正找你俩呢。"他旁边还站着九阿哥与十阿哥。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盯在缡宁与石兰身上。
　　缡宁忙拉着石兰站了起来。可以说事情都因她与九福晋而起，缡宁看到胤禟，心里觉得十分别扭。想到石兰为了自己竟与栋鄂氏动起了手，不知这位九阿哥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缡宁望了一眼胤禟，他面无表情；又瞥向石兰，她的目光游移在别处。
　　胤禟忽然开口："十四弟找来了。"缡宁一愣，果见胤祯往这边走来。
　　胤祯叫道："八哥九哥十哥，你们怎么也没睡？"
　　胤誐道："小十四你还好意思说！"
　　"我怎么了？"
　　胤誐哼了一声。胤禟笑笑道："听说十四弟夤夜出去打猎遇上了狼群，如此盛事怎不叫上我们？"
　　胤祯笑道："八哥，你瞧瞧九哥十哥！这次围猎我没能像他俩那样射死只大虫，今日凑巧遇上几头狼，九哥十哥也要来笑话。再说八哥九哥十哥就算去了也无用武之地。"
　　胤誐问："什么意思？"
　　"因为统共也只有这么几头狼，你我兄弟分分，每人约摸只能分到一只半只。"
　　"十四弟你这不是唬弄人么？我分明听侍卫们说那边堆了一堆狼尸，总有二十多头！"
　　"十哥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与十三哥不过仗着侍卫们拦截才射得这么七八只，那里一大半是四嫂的战绩呢。不信你去问十三哥，我刚才听到他盘问四哥府里的郑平了，郑平说这都是--"
　　"十四弟！"
　　胤祯转头一看，笑道："四哥出来了？皇阿玛怎么说？"
　　胤禛没有回答，却道："这次没出事是万幸，你还拿它来吹？"
　　胤祯怔住，瞧瞧石兰，她咬着唇，忽然扭过头去；又瞧瞧胤禛，他一脸不豫。不由道："得！得！我怎么就撞着气头上了呢？不过四哥，你要怪就怪你府里的郑平，都是他说的，说嫂子箭无虚发，临危不惧，还救了他一命！凡听闻此事的人都对四哥的这位福晋佩服至极，听说连那些蒙古王爷都--"
　　胤禛不由提高声音："十四弟！你几时变得会夸大其词了？"不等胤祯反驳，便走到石兰跟前，说："折腾了大半夜，快回去吧。"石兰不看他。稍远处又燃起篝火，胤祥及十五、十六、十七一群小阿哥都还在，围看狼尸的侍卫们也未离去，或许又兴起了什么节目，只听得一阵阵笑声不断。石兰就望着那边不语也不动。
　　胤祯与缡宁相视而笑。胤祯道："八哥九哥十哥，你们不去看热闹？"
　　胤禩笑道："当然要去。四哥，我们先过去了。"胤禛点点头，看着他们融入那边的热闹。
　　半晌，他道："刚才皇上没深究，那只是因为有蒙古王爷在坐。你早点回去歇着，明天再好好向皇阿玛认错去。瞧瞧，为着自个儿赌气闹得人人--"
　　石兰没等他说完便转身跑了，留下胤禛愕然僵立。缡宁远远看见，叫道："兰姐姐哪里去？"石兰一顿，忽转了方向往人群里奔去。胤祥一眼瞥见，叫道："嫂子你终于来了--"突见她眼眶发红，不由缩口。
　　石兰没理旁人，径直奔到胤礼跟前，胤礼有些惶惑，附近几人停止了说笑，都讶异地看着她。
　　石兰朝胤礼说："我没能找到白狐，对……对不起！以后有机会我……我……"话才说半句，声音已颤了。
　　胤礼睁大了眼，结巴道："我……我没，没……"明明是她烧毁了我的狐皮，怎么看上去她比我还要委屈？胤礼惶惑不安，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让她委屈的罪魁祸首。
　　"四哥！"
　　"给四贝勒请安！"
　　周围一阵骚乱，然后又静了下来。胤禛抬了抬手。石兰瞥见他，咬了咬唇，胸口更是发堵，头一扭，走了。
　　胤礼望望周围静默的众人，有些着慌，辩解般道："四哥，我，我没有怪四嫂啊……"
　　胤禛看着石兰跑远，有些发愣，根本没有听见胤礼在说什么。
　　一个温和的声音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一惊，纷纷请安："皇上吉祥！"
　　"平身吧。"
　　"谢皇上。"
　　康熙看了眼胤禛，走到胤礼跟前，和蔼地道："这怎么又扯上小十七了？"

　　石兰回到宿处，梳洗时才发觉腿上的伤口痛得厉害。她也没惊动人，自己胡乱包扎了下便躺着发呆。
　　胤禛进来时满屋子的漆黑，服侍胤禛的太监忙命点燃蜡烛，侍女捧进来放在桌上。胤禛示意噤声，宽了衣坐在炕沿上，挥手命他们退下。借着烛光，胤禛看着石兰的睡颜。她的眉微微蹙着，眼角似有泪痕。他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拂过她的鬓角。
　　石兰面朝里躺着，睡得并不踏实，朦胧中感觉有人，有些迷糊地睁开眼，便瞧见上方胤禛放大的脸。他问："还没睡着？"她迷瞪片刻，忽然清醒，翻身便欲下炕。
　　胤禛扯住她手臂："你做什么？"石兰一把甩开，三两下披上衣服，趿着鞋便要往外走。
　　胤禛也翻身下炕，攥住她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到哪去？"他攥得有些紧，石兰便用力推他。
　　胤禛蹙起眉："胡闹也该有个限度，你还打算再闹到天亮？"
　　石兰闻言更是着了气，下死劲去掰他的手指。胤禛眉头蹙得更紧，左手一翻就将她不安份的手握住。石兰也不吭声，只拼命往回夺。胤禛盯着她倔强的脸，忽然双手用劲，石兰"啊"的一声痛叫。胤禛一惊，这才发现她右手拇指、食指及虎口处红肿开裂，一眼看出是弓弦勒的。他放轻力道仔细端详，皱眉道："怎么伤成这样？竟没戴上扳指么？有没敷过药？"
　　"不要你管！"石兰嚷嚷着用力抽回手。
　　胤禛凝视着她，终于叹了口气，说道："听话，别任性了。我让人拿药膏来。"
　　"不要！"石兰嚷得更大声了。
　　"你--"
　　石兰紧绷着脸扭头往外走。胤禛有些生气，忍不住又将她逮了回来，责道："你能不能安静点！"
　　"不能！"石兰尖声嚷着，眼泪夺眶而出，满腔委屈暴发了出来，"我不要安静！我不要你管！"
　　胤禛又气恼又无奈："别嚷了，这不是在家里，让人听见笑话。你怎么就没一点侧福晋的样子呢？"
　　"那你去找有样子的好了，我就是这样！"
　　胤禛沉了脸："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好了，这事到此为止！"石兰先是挨巴掌，又受十福晋等人讥嘲，再然后历经狼群之险，到如今他一句安慰也无，竟还给她脸色看，石兰的伤心再难忍住，含泪叫道："你走开！不要你碰我！走开！"边叫边在他怀里挣扎。胤禛十分恼怒，避开她受伤之处，紧扣住她手腕，强制她安静。石兰却依旧口中哭嚷，更兼不住挣扎扭动。胤禛被她惹得一腔邪火，突然俯身封住了她的嘴。石兰敌不过他的力气，口中"呜呜"连声，突觉自己倒在炕上，不由双足乱踢。胤禛抬起膝盖压住，石兰忽一声闷哼，只觉小腿剧痛，她顿时脸色惨白。
　　胤禛觉得不对，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不要你管！"
　　胤禛见她额头上都渗出冷汗，连回答都有气无力了，她却还在赌气，不由焦灼，扬声道："来人！"帘外有人应道："四爷！"
　　"赶紧去传太医，还有，将屋里弄亮一点！"
　　"嗻！"
　　"不！不要太医！不要太医！"一阵阵疼痛自小腿处传来，疼得她心里发慌，又哭得太久，头便有些昏沉起来。
　　"好，不传太医。但你先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不要你管，你让狼咬死我算了，反正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只会怪我！"石兰昏昏沉沉地控诉。
　　胤禛又是焦急又是心疼，上下检视，终于发现她小腿处雪白衣裳上渗出了殷红的血迹。他轻轻撩起，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伤口长而深，周围已红肿是溃烂的迹象，望之惊心。胤禛高声朝帘外喝道："快去看太医来了没有？"
　　石兰嚷道："我不要看太医！"
　　"你，你疯了！受了伤为什么不说？你不要命了？"胤禛又急又怒，又感到后怕。若是当初自己迟到一步，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她怎么就不肯让他省点心呢？一生气居然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石兰哭着道："你不用假装担心我，反正我只会连累人，我任性妄为，我被狼吃了是咎有自取！"她虽痛得发昏，倒不忘跟他算帐，成功地引发了胤禛的内疚感。
　　因没有及时处理伤口的后果是，石兰直至回京后几天，都发着烧。上自康熙，下自有资格与四贝勒府来往的各世族女眷，慰问探视未曾间断。胤禛心疼之余，自不免事事多依顺着她。石兰则窝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当了一回幸福的病人。

　　至于十七阿哥那回事，胤禛已为胤礼备了一份礼物。而康熙又得知那狐皮是为胤礼为母妃贺寿而备，着实夸奖了胤礼几句，还又亲自赏赐了陈氏寿礼。这下，胤礼竟是因祸得福，对四哥这位骑射绝佳的侧福晋，除了钦佩，还是钦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