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情石（原版）》木影寒

52、第五十三章 遇狼

　　石兰沿着荒草漫漫的山道飞驰，她咬着唇，对后面郑平的呼喊恍若未闻。夜风吹在脸上，左颊的肌肤有些刺疼。她摸了摸脸，原来她流泪了，流在伤痕上，又被夜风吹干。她的心，也如这伤痕般隐隐作痛。“为什么？我受了伤，他竟一句安慰也没有！还责问这责问那……哼，白狐皮！不就一块破狐皮么？”石兰瞧了瞧挂在鞍边的角弓与箭袋。
　　前面是一处岔路口，石兰稍稍犹豫，便朝林木茂密的右侧驰去。树林里“唿喇喇”几声响，数只被惊起的宿鸟往头顶天空飞去。月光明亮，似有白影在灌木丛里一闪。石兰迅速弯弓搭箭，“嗖”的一声，羽箭没入草丛。草叶一阵乱晃后便没了动静。石兰这才想起，该带只猎犬来的，现在她只得亲自下马查看。却只是一只毛色灰白的野兔。她也不捡，重又上马。
　　这么一耽搁，郑平已追到近旁。他急声叫道：“石福晋，深山夜里危险，这里离行宫太远，要猎什么明儿多带些人再来吧！”石兰不理，自顾往山坡、谷地、密林间前前后后地奔驰，惊起无数小兽，却没有一只是白狐狸。
　　石兰渐渐焦燥——寻不到白狐狸，她先前的话岂不是自打嘴巴？她咬了咬牙，继续盲目寻找。郑平劝不动石兰，只得紧紧跟随。
　　乱走了近一个时辰，却到了一处平坦广阔的坡地。月至中天，山谷草坡更是寂静。石兰下马坐在草地上歇息。郑平趁机又劝她回去。正在此时，石兰身后似有声响。她一回头，便瞥见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飞速闪过。
　　“狐狸！”石兰叫了一声，立即上马追逐。那狐狸逃得极快，等石兰搭箭上弦时，它已窜得没了影。石兰已看清它是一只常见的红狐狸，但还是不甘心，心想找不到白狐狸，先用红狐狸凑个数。但是现在红狐狸也跑了……她心中一动，狐性多疑机警，一有风吹草动早跑得没了影，而刚才狐狸窜出的地方却离自己歇息的地方很近，莫非……石兰打马回去，还未靠近，便见那片树丛里又窜出一只狐狸来，在石兰与郑平的空隙间逃之夭夭。
　　郑平至那树丛里张望了下，笑道：“石福晋，看来是找着狐狸窝了，逮几只回去罢。”石兰一看，果然是一窝三只小狐狸，挤在一起，月光下六只小眼睛闪闪发光。
　　郑平伸手去捉，突然先头那只狐狸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扑向郑平。郑平吓了一跳，忙缩回手。那狐狸却又远远跑了。郑平骂了一句，从鞍上取下弓箭，瞄准那只狐狸。那狐狸见势不妙，往林木茂盛处一钻便失去了踪影。郑平便放下弓箭又去捉小狐狸。他希望石兰得了小狐狸后会同意回去。谁想他还未碰到小狐狸，眼前红影一闪，更兼口鼻中灌入一股狐臭气，差点令他闭过气去。郑平连忙跳离几步，连连呼气。
　　石兰看得笑起来。郑平缓过气，面子上挂不住，一手取了弓箭一手佯捉小狐狸，气忿忿道：“难道我还奈何不得你这畜牲不成！”
　　远远的，两只狐狸都出现了，倏忽来去，意在扰乱。郑平弯弓搭箭，骂道：“看你往哪儿跑！”
　　那两只狐狸应是一公一母，只在远处打转，不敢靠近又不愿离去。石兰笑了一会，说：“算了，我要找的是白狐狸。”
　　郑平放下箭，有些疑惑。他并不知宴会上发生的事。
　　“可是……那白狐狸本就稀少，又是晚上，没有猎犬猎鹰……”
　　“我知道。这就回去罢。”经过这番折腾，石兰已平静下来。郑平大大放松，立即上马，说：“奴才给福晋开路。”他一扯马缰，那马却轻嘶一声往后退。这时，石兰的马也在原地刨地转圈，状似极度不安。
　　石兰奇怪地道：“这是怎么了？”
　　郑平隐感不妙，看看周围，说：“快走！”石兰也觉不对，用力一扯缰绳，但马却不听指挥，死也不肯往回走。石兰狠命一鞭，马振鬣长嘶，却朝左侧奔去。石兰惊怒之下，却见郑平的马也失去控制，突然前蹄腾空，差点将郑平颠下马来。
　　“怎么回事？”
　　“恐……恐怕遇着狼群了！”郑平语气有些颤抖，眼睛扫视着周围。
　　石兰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立时背上汗毛直竖。只见灌木掩映中，闪烁着许多碧莹莹的眼睛，一阵风吹过，月光下便现出毛绒绒的兽影，足足有一米高。
　　石兰手心渗出冷汗，想也不想，本能地策马朝左侧逃去。郑平紧紧跟上。
　　狼群紧追不舍。
　　“怎么办？怎么办？”听说狼最有耐性，可以将猎物追到筋疲力尽，而她与郑平的马已奔驰了这么久……忽想起一事，喊道：“郑平，你有没带火折子啊？”
　　“带了！”
　　“狼怕火，我们快生一堆火！”
　　“可是腾不出手来啊！”
　　石兰扭头一看，顿觉毛骨耸然，叫道：“小心哪，有好几头追上你啦！你往边闪闪，我用箭射它！”
　　“嗖嗖嗖”三声，三箭都未落空，却只有一箭因射中喉咙而奏效。狼皮粗厚韧滑，石兰又力道不足，射在背上未能致命；另一箭射中狼眼，却更激发了狼的凶残。
　　在石兰回身射狼时，数匹大狼已逼近了她。郑平大叫：“福晋快走，别管我！”边抽出刀劈翻一头扑近他腿边的狼。因来得匆忙，郑平未带弓箭，他的马也是信手从属下那儿牵来的。
　　石兰连说话的空隙也没有，只顾一箭箭射狼。幸好她的箭带得充足，一阵不停歇的射击后，狼群被稍稍迫退。但那狼群怕有二三十头，此刻被射死的也不过五六头，受伤的狼更是凶性大发，竟有一匹向石兰直扑过来。郑平赶紧挥刀近前，几刀将狼杀死。两人趁机策马狂奔。
　　石兰的马却已被狼咬伤了，勉强负着石兰跑了半个时辰后渐渐不支，群狼又已迫近。
　　突然，石兰的马一个趔趄，将她甩了下来。郑平大惊，奔到旁边，下马将她扶起，叫道：“福晋快上马！我引开狼群！”
　　石兰怒道：“你闭嘴！”一把推开郑平，先将弓箭从马鞍上取下，又匆匆跳上郑平的马，朝郑平喝道：“上马！”郑平呆了一呆，石兰催道：“快啊！”郑平看狼群近在咫尺，突朝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马朝前窜了出去。石兰身不由己，两旁树木不住倒退，惊怒交加中竟还想起这情景似曾相识，只不过自己的角色掉了个儿。
　　当时她在大杨山能逃脱是抢了劫匪的马，且有弹弓、火药在手，但如今郑平面对的是狼群，他总不可能骑着狼逃跑吧？况且郑平只带着一把腰刀，孤身留着肯定死路一条。而且——石兰已后悔自己的任性，若郑平因此而丧身，她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石兰死命一勒马缰，回头冲去。
　　数头狼撕咬倒在地上的马，其余的全都围在郑平周围，他拼命用刀砍劈，只盼望多挡一刻，石兰获救的希望便多一分。却有七八匹狼越过郑平，朝石兰逃逸的方向追去。石兰当头遇上，迎面就是数箭，或中咽喉或中肚腹，因距离较近，均是一箭毙命。那边郑平也杀了几匹，但狼骨坚硬，刀已钝了，郑平身上已挂彩。
　　石兰冲进狼群，叫道：“不想两人一起死就上马！”口中说话，手中不停，接连几箭射向群狼。郑平既惊且愧，此时不能有半点犹豫，当下跳上马背，坐在石兰身后，手中刀舞成一片光幕挡开狼群獠牙，但还有一头饿狼咬在了马股上。马悲嘶一声，冲出狼群，马股上已被生生撕下了一块肉。显然，两人共骑一匹伤马摆脱不了狼群。
　　“石福晋……”
　　“闭嘴！别再说你引开狼群的话，我不会感激你的。再说我一个人也未必能够逃出。”
　　郑平沉默片刻，说道：“这样不是办法。我身上带有火折子……”
　　“对对！得找机会生火！现在应该有人来找我们了吧？有火光，还可让救兵发现我们！”石兰脑子一转，便想到了生火的好处。郑平心生敬佩。
　　两人看准枯枝落叶较多之处跃下马，奔出数步，可怜又一匹马喂了狼群。郑平掏出火折点燃了枯枝。幸好近段时间未下雨，秋气干燥，极易生火。石兰用箭雨挡住狼群的扑击，郑平一边不住点燃枯枝树叶，一边挥刀，两人却也险象环生。没多久箭用光，石兰便操起一根燃烧的树枝乱挥乱舞。狼果然怕火，不敢近前，只团团围住。郑平趁机生起了一圈火，两人站在火圈中，每人手拿燃烧的树枝朝狼群挥舞，趁狼惊退之时扩大为圈。
　　稍稍松一口气，但严重的问题又来了：等附近的枯枝烧光了怎么办？近处虽有几棵树，但劈来当柴烧还行，爬上去避狼就不够高大了。
　　此时，火圈里两人战战兢兢，火圈外群狼虎视眈眈，一时陷入僵局。
　　隐隐马嘶声传来，两人极目看去，远处山腰似有火光。两人高呼起来，深夜寂寂，呼声自是极为清晰。远处的人既看到火光，又听见呼声，刹那间蹄声震耳，近百人疾驰而来。
　　为首数人正是胤禛、胤祥、胤祯，还未靠近，远远便见火圈外这么多狼，均大惊失色，数箭齐发，几头狼登时毙命。狼群见机不妙，四散奔逃。胤禛先冲进火圈，郑平打了个千：“四爷吉祥！”胤禛点点头道：“难为你了！”随即看向石兰，她低着头，站着不动。胤祥与胤祯见石兰没事，胤祥叫道：“四哥，你护着嫂子，我去猎几头狼过过手瘾！”又命侍卫们道：“喂，你们听好了，一头狼都不许跑掉！”众侍卫哄然应是。
　　胤祯道：“我也去！”
　　这些狼怎逃得出这些大清精锐骑兵的围追堵截？没多久便消灭殆尽。胤祥与胤祯兴高采烈地回来，郑平上前请安。胤祥挥了挥手笑道：“免了免了！真正围猎时倒没见着一头狼，没想到在这里过了手瘾。嫂子，你——”忽觉气氛不对，胤禛与石兰还是如先前这样站着。
　　胤禛本是忧心如焚，待看到狼群时更是担心，但此刻见石兰好好站在那儿，一腔怒气便控制不住了。他道：“我让你反省反省，你就是以这种行为来回答我？”
　　石兰不语。胤禛又道：“你任意妄为，幸好没出意外，若出了意外——”
　　石兰忽抬头：“我是死是活不用你管！”
　　“你——”她总有本事使他大怒。郑平很想为侧福晋辩解，但主子说话，奴才不能随便插嘴。他只能空自焦急。
　　胤禛顿了半晌，冷冷说：“你出意外是你咎有自取，别连累人。你知道你惊动了多少人吗？”
　　郑平忍不住了：“四爷！其实石福晋——”胤禛瞪了他一眼。
　　石兰浑身发抖：“我又没求你来找我，你任由我被狼吃了好了！”
　　胤禛脸色一变，胤祥看不下去了，说道：“四哥，该回去了！瞧嫂子累的。”
　　胤祯道：“是啊！现在皇阿玛恐怕已得了消息了，明早儿准问。”
　　胤禛瞧着石兰，说道：“上马吧！”侍卫牵过马来，石兰僵立不动。
　　胤禛沉着脸道：“你还要闹脾气？”
　　石兰飞快看了他一眼，突然翻身跃上马背，也不等众人，“唰”的一鞭当先驰去。胤禛皱了皱眉，怕她再出事，便也立即策马跟上。
　　胤祥与胤祯对望一眼，均觉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