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楚留香同人）》沈沉心

38、10 都挺熟的

　　楚留香一直不说他这位朋友的姓名，原来是他也不知道。他这位朋友多年以来已经改了一大串名字，从某某客到某某君到现在的百花庄主，几乎是换一个落脚点就改个称呼。
　　无花还需要静养，石观音不能在病房里呆着太久，到了晚饭时分，百花庄主设宴，她稍微梳洗之后，换了一身尽可能朴素一点的衣服赴宴。
　　宴席桌上就只有三个人，照大儿子的说法，西门吹雪这几天是站起来就练剑倒下来就睡觉，吃饭时间是不固定的，所以晚饭桌边就只有百花庄主、楚留香和石观音三人。
　　百花庄主这次没有再吐血，他粲然一笑像是什么事都没有：“西门庄主，在下初次见面时唐突了。”说完还对石观音做出来一个表示歉意的动作。
　　石观音对百花庄主恭敬地施礼，她也多少猜出来对方吐血的缘由，自己这张脸照楚留香的外公说来长相和他母亲相像，怕是这位庄主对楚留香过世的母亲有些交往，骤然见到故人心情激动。再加上无花说过，百花庄主这几天经常动真气帮疯狂练剑的西门吹雪梳理经脉，所耗甚多，一时压不下心情血不归经也是有的，自己算是给百花庄主带来了无妄之灾。
　　百花庄主无疑是个妙人，江湖人吃饭不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他席间和楚留香时不时就菜论事妙语连珠，修养着实不凡。石观音也看出来了，楚留香和百花庄主之间说是忘年交的朋友，更像是师徒关系，江湖皆曰风流倜傥的盗帅在百花庄主面前像个小学生一样。
　　石观音不太明白楚留香他们聊天时拽文的内容，但还算都能懂，此间百花庄主她本来以为和百年前的花满楼一脉有关系，现在听来却不是。西门吹雪和百花庄主是三年多前偶然在塞外碰上的，年近六旬的百花庄主当时生了重病，数十年来孑然一身的他也没有什么舍不下的牵挂，于是明知道和杀人剑法切磋的下场可能是演化成决斗丢掉性命，他也应战。结果这一战被楚留香破坏，挡住两人剑锋的楚留香被他们反弹回来的大铁锤、镔铁棍拍在身上差点送命，他们两个也就没办法继续动手了。现在三年都过去了，百花庄主的病被西门吹雪治好，两人也成了朋友。楚留香三年前不清楚那位使剑的前辈是何许人也，刚刚百花庄主才告诉他真相，但因为这个结果如果传到江湖上去恐怕会掀起滔天巨浪，百花庄主要求楚留香坚持叫西门吹雪“玉庄主”。
　　西门双双那一手很像西门吹雪风格杀人的剑法来源于谁，现在楚留香也算知道了。席间百花庄主提到西门双双的在此地养伤的大儿子姓名后，楚留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妙僧”无花，楚留香其实和他挺熟的。去年楚留香还和无花泛舟游湖，足足谈了七天的佛理，无花还动手给他做了一大桌甜儿都甘拜下风的素斋，至今觉得回味无穷，谁知道这位称兄道弟多时的妙僧居然是这样的出身？楚留香脑袋里出现了红袖常用的赤珠算盘，无花今年二十五了，西门双双是他的生母......他有思想准备，却没想到事实更需要他坚强面对，西门双双的大儿子只比自己小七岁。用饭完毕，楚留香也没办法从无花是某人儿子的事实中跳出来。百花庄主此时却仿佛没看到他的窘态，继续和石观音客套，客套中时不时地提起对方两个儿子的事情来。
　　没过多久，西门双双报出来第二个儿子的信息——丐帮堂主之一，南宫灵。
　　楚留香脑袋里继续“轰”了一声，南宫灵，他也挺熟的。几年前路遇强抢民女的江湖败类，就是南宫灵抢在他前面把一干败类用铲子拍倒在地，两人随即认识，还成了酒友，只不过那时候和见无花时一样，自己身上都有易容，用的是别人的身份。
　　少林寺的妙僧无花和丐帮的少帮主竟然是一母同胞，楚留香的直觉告诉他这事情绝不寻常，南少林天峰大师已经年迈，无花是继任方丈的最热人选；南宫灵作为丐帮现任帮主的义子，丐帮堂主之一，也早就承担起了半个帮主的工作，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少林和丐帮未来的掌舵人就是他们两个了，武林影响最大的两派控制权归于一家手中，这是朝廷都做不来的大事吧？
　　“丐帮现任帮主任慈前日传信，说身体不适，急招南宫灵回总舵，也算在下多事，担心小辈再出什么变故，就派了家仆跟着，明早应该就有信来。”百花庄主轻轻松松就把丐帮出事的消息说了出来：“那丐帮任慈数十年来的侠名倒也是堂堂正正，西门庄主倒不必担心太多，围攻两位公子之事怕是另有缘由，只是不知西门庄主自身武艺超绝，足以教授无争山庄少主，却为何将两位公子放于少林和丐帮假托他人之手教养？西门庄主人品鄙人信得过，不知其中内情可否说出来让在下和楚留香也能帮忙参详参详。”
　　信得过，石观音穿越过来之后很少有人对她说信得过。
　　“不知庄主可听说过二十年前，渡海而来的东瀛武者天枫十四郎？”
　　“有此一人，但听说他与人决斗身死，身边家奴数人在此之后三四年内也都陆续返回东瀛了。”百花庄主知道的东西不可谓不多，天枫当年带着两个孩子过海时还带着几个家奴的事石观音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几个家奴又呆了三四年才回东瀛，在沿海一代还传了一些当地人忍术。
　　“天枫十四郎当年决斗的对象就是丐帮任慈和少林天峰，他死后留下的两个儿子天枫隼和天枫灵，是现在的无花和南宫灵。”西门双双终于说出口：“天枫十四郎渡海而来实际上是为了找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是中原人，在东瀛练武有成后就抛下一切渡海回乡复仇。结果天枫十四郎在中原人生地不熟没能寻到妻子，选择了和人决斗一死了之。”虽然石观音和天枫之间的纠葛事实上和自己无关，但西门双双知道有些事她躲不开，两个儿子她不能抛弃，她就是应该说明白这些。
　　“两位令郎是为了复仇？”百花庄主似乎有所预料。
　　“是，也不是。”石观音暂时没有办法去解释其中的复杂。
　　百花庄主不语，他从西门吹雪那里听到的一些事情能给他更多一些的判断，但是告诉楚留香这些事情并不是时候。他看出了楚留香脸上的迷惑，也并不怀疑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这个孩子有多么清醒的头脑，西门双双一直站在局外人立场上诉说着两个儿子和天枫十四郎的故事，楚留香不会听不出异样，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去理解朋友，还是随便就站在江湖正道立场上去怀疑......行走江湖的日子也不短了，他还没有受到过这样的考验吧。
　　楚留香没有继续深问下去，西门双双也没有进一步地去解释，属于石观音的过去她无法抹掉，但她绝不会无故地承担那个名字包含的全部。
　　第二日清晨，百花酒的清香伴着朝露蒸腾起来，满庄人都不由得醉了。
　　石观音和无花此时却无法静下心去品尝佳酿。
　　百花庄主来自丐帮的消息——帮主任慈病逝，就在南宫灵赶到总舵后不到半个时辰。帮主遗命，丐帮诸长老十五日内返回总舵商议立新帮主事宜。
　　任慈近两年身体状况略有下滑是事实，但没多久前还参与了围攻，当时他还身手灵活并无大碍，无花和南宫灵也并未对他产生什么伤害，突然病故甚是蹊跷。并且南宫灵也曾经说过，一年半前，丐帮五年一次的长老大集会时已经议定下任帮主人选，就在他和另外一位徐长老之间选择，几个月前徐长老练功不慎被自己养的毒蛇咬伤残废，已经算是退出了竞争，任慈为什么还要遗命十五日内再开长老会？丐帮是一日松散不得的庞大机构，十五天的没有帮主状态足以引起不少麻烦，任慈特地叫南宫灵回去，却只字不提让南宫灵继任或者代理帮务，其中包含的凶险实难预料。
　　时间差是个要命的东西，眼下这个大明朝的丐帮总舵有两个，开换代选举大会的那个是在传统地点——洞庭湖上面的君山岛。石观音早翻过这个时代的地图，洞庭湖可不是后世被围湖造田给啃成一块块的地方，八百里洞庭绝对不打折，君山岛在湖内深处，历代丐帮还做了许多绕弯阵，水路熟的人都得绕上几圈，百花庄主派去的传讯人回来已经快得像是作弊了，南宫灵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石观音绝无心思再留下喝酒，无花的伤势连风都见不得，她现在只能自己去。
　　丐帮君山岛的路线石观音是不清楚的，她如果要最快地到达目的地就必须要有人引路。百花庄主显然是知道这样的通路的，她也明白江湖上求人并不容易，更不要说是求人帮忙一件可能得罪天下第一大帮的麻烦事，但她需要试一试。想好了措辞踏出无花的病房，石观音发现楚留香和百花庄主已经等在外面。
　　直到坐上轻快的马车离开济南，石观音才觉出来这世界上不怕管闲事麻烦的不止一个楚留香，百花庄主也算一个，但他为什么要帮自己石观音暂时无法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