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楚留香同人）》沈沉心

23、23 美人善舞

　　把大量的钱财交给一个看上去和复国没什么关系的女人，是石观音生平最冒险的一次投资。
　　石观音不是一开始就想从甜水国入手的，那不过是个有两片绿洲的弹丸小国，龟兹国这个沙漠霸主才是她真正的目标，但是从她调查的结果来说，凭她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
　　龟兹国国主今年三十九岁，正当盛年，十九年前他表面上只是个沉溺于美色的六王子，却在无数人都想不到的一个长刀之夜后，变成了龟兹王位的唯一继承人。踩着自己十一个兄弟姐妹的尸骨上台的他却有让人看不透的表象，登基之后还是沉溺于酒色，但是谁都明白，一个蒸蒸日上小国都归附的国家，不可能真的是被一个酒色之徒掌控着。
　　猜不透的人才是最可怕的，石观音花了无数心思打听，也没有发现龟兹国国王有什么真正的弱点能够突破，直到玲珑来了。玲珑直到许多她认为没有用但是石观音能品出味道的东西。
　　玲珑的母亲有个姐姐，是龟兹王的侧妃之一，给龟兹王生下了他第一个孩子，一个身体有些虚弱的女孩，从她那里玲珑能知道，龟兹王好酒好美人是真的，但是无论他有多少侧妃和美人在身边，他也不会抛弃他的王妃——一个原本只是舞娘的女人，这个女人心思灵活知冷知热，龟兹王甚至说过美人是肉王妃是水，他可以不吃肉，却一天都离不开水这样的话。一个人有了离不开的东西，他就有了弱点。
　　龟兹王妃头脑聪明懂得人心，但是她很难抛却早年艰辛时养成的贪财习惯。王妃不是王，龟兹王再疼爱她也不可能把国库送给她，虽然石观音能肯定这位王妃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却也一定会为钱财珍宝动心，只是这份贿赂，要重，真的重。玲珑家族墓葬里有许多珍宝，尤其是有一颗人间极品的东海明珠，龙眼大小浑圆剔透，出世上百年都没有发黄变色，在这沙漠里是龟兹王都拿不出来的珍宝。而这样的珍宝，换来的不过是王妃的一个小承诺，让她想办法将龟兹王今年去一块有温泉的绿洲出游的日子提早几天，然后再晚回来几天。
　　龟兹王大概永远想不到，自己平日馈赠丰厚的王妃，竟然也还有因为贪财而算计他的一天。
　　石观音就在龟兹王离开了王都的第二天，让玲珑带着随便雇佣来的一队七拼八凑的武者化妆成商队混进了甜水国的都城。一路上，石观音并没有出手，全凭玲珑自己发挥。
　　可以凭贿赂冲过的防卫，玲珑掏钱。
　　可以凭武力冲过的防卫，玲珑挥舞弯刀和雇来的武者们一起动手。
　　冲入王宫区开始遇到打不过的高手，玲珑用带着鹿皮手套的手抛洒毒砂。
　　快要到达核心区，遇到连毒砂都能轻易闪过的人，玲珑掏出了她在石观音那里学到的最厉害的机关——能弹射集束暗器的针筒。
　　当身上携带的十二管针筒都打光，篡国叛臣最厉害的十二高手也就倒下了。
　　终于，仇人近在眼前。
　　终于，早已吓慌的人被自己亲手斩杀。
　　跪倒在地放声痛哭的玲珑内心充满的却不是复仇之后那种迷迷糊糊带着空虚的痛快，而是恍若再生的激动。自己何等的幸运能遇到师傅，在自己还看不清自己空口说要报仇的时候，如果没有师傅的点醒，下场会怎样？师傅所料没错，自己被仇恨迷失之后都不知道复仇的意义在于让自己更好地活着，这种心态下就算自己有武功能报仇，也脱不开之后不知该往何处去的迷茫心境。
　　师傅考虑的比自己多得多，杀了仇人只是第一步，已经投靠叛贼的臣子们，刚刚从一场叛乱中恢复平静的百姓们，一直觊觎资源的幕后黑手龟兹国，哪样都比三百人的叛军厉害，甚至于还有一个站在自己立场上绝想不到的敌人——自己的母亲，那位父亲死后改嫁让出王权的王后。是师傅逼出了自己心底的勇气，才让自己有好好面对这些困难的决心啊。
　　玲珑用帕子抹干净了沾着仇人之血的弯刀，结束了她短短几息时间的恸哭，再站起来之后，跟在她后面跑了一路的雇佣兵们发现面前的小女孩带了恍若不可侵犯的气质。
　　玲珑的手脚已经酸痛，但并不妨碍她慢慢地用崩了刃口的弯刀剁下了仇人的头颅。才到身后护卫们胸口高的女孩，本应该把玩玩具的小手就这么拎着一颗硕大的头颅，带着一路滴落的血点，走向了王宫前面的小广场。
　　听到拼杀声陆续赶来的甜水国臣子们有的已经认出了手拎人头的少女，惊愕，一点点的不屑从他们的脸上露出来，但是在玲珑将头颅仍向他们面前的空地，一语不发的同时眼神毫无感情地与所有人对视后，这些人的心开始慌了。
　　大漠的弹丸小国并没有多少官员，这些官员们大多都是行商富户出身，商人趋利而行，所以他们并没有大明朝传统教育下的官员气节，随着叛臣冷眼看着先王被杀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就像他们杀死年老的骆驼吃肉一样简单。如果没有石观音，玲珑是打算把他们一起都杀光的。但是想清楚自己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人，不可能事事躬亲，吃穿用度，繁琐政事，哪一样自己都不是能随便弄明白的，这些人既然把甜水国的王室当成他们依附着享受自身富贵的工具，自己也就拿他们当工具又何妨，一刀杀了倒简单，最后苦的还是自己，所以，玲珑看这些人的眼神，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一些东西。也正因为这样的眼神，最后这些臣子们选择了跪下，向他们新的统治者跪下，哪怕这个人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因为当一个幼女能在遭遇变故、手刃仇人后还能保持理智地看着他们这些墙头草，她手中绝对会有掌控一切的王牌，他们任何人从这一刻起就绝对不能再把她看成一个小姑娘了。
　　“参见女王陛下。”这些人这么说着，这也正是石观音要的结果，不会有人猜到其实玲珑手中并没有那么多资源，但是有人能相信，她就已经赢了。大沙漠里生存是首要的，而想聚拢这些生存资源的人归根结底需要的是信任，要让人们相信她是强者，相信她有这份自信和实力统治国家，那无数的资源就会自动聚拢过来。年纪幼小的玲珑越坦然，越会有人相信她拥有绝对的实力，所谓自我实现预言，石观音谅这些没经过中原勾心斗角官场的大漠人也猜不透这些奥妙。
　　玲珑收拢了臣子们之后，晚上回到了王宫的内府，见到了王妃，她改嫁给叛臣的母亲，谁也不知道这一夜母女二人有过什么交谈。
　　第二天一早，甜水国拥有了一位新的女王。
　　石观音面前也出现了一位带着微笑对她下拜的少女：“师傅，徒儿跟着你。”
　　龟兹王从温泉回到王都后，甜水国的复国运动已经尘埃落定，展开在他眼前的所有情报都表明甜水国那边的变故是先王妻女花钱雇佣武者的报复行为，成功属于侥幸，而公主在报仇之后失踪，据说是以身抵偿了雇佣武者的代价，继位的新女王是原来的王后，为夫复仇之后对龟兹依旧恭顺。一个没了丈夫和孩子的女人当王，当然比他暗地支持的那个野心勃勃的小臣要更容易利用。龟兹王并没有怀疑自己的王妃拖住他在温泉的行动，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多呆的这几天，石观音和玲珑已经抹掉了所有会让他怀疑的证据。
　　其实原本石观音想让玲珑继位当女王，但玲珑早已顿悟了。玲珑一开始就明白石观音是想利用自己这个公主身份夺得甜水国的控制权，但是她在被收为徒弟之后，越来越明白石观音并不是那么简单地想利用自己。仇人是凭着速成的机关术和一些雇佣的武者就能杀死的，自己能做到，拥有绝世武功的石观音更容易做到。和性情淳朴的大漠小国臣子玩心理战术石观音更是容易做到。所以事实上石观音根本用不着自己这个人就能控制甜水国，玲珑为此还迷惑了一阵，然后她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狭隘了，石观音有高绝的才能，却愿意助她用阳谋来获取利益，自己如果像一开始想的那样当上女王，视野就永远局限在这弹丸小国里，永远不可能成为石观音这样奇妙的人。
　　呵呵，不当女王的理由竟然是这个，石观音真的没想到，她上辈子是个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没能耐、没主意、没勇气的三没女人，是因为受了打击并且穿到了命运更坏的石观音身上才物极必反地变成了现在这个脾气，没想到自己随便几番道理讲出来，竟然在玲珑身上产生了如此效果。
　　在甜水国，石观音采取了开店的形式安插了第一个秘密据点。不是打算经商，这几个月以来石观音已经越来越明白，不在某个西域大国或者沙漠之王家族的势力下，是没机会在这大沙漠发展商业的，这里的资源极度有限，所以上位者绝不允许有什么公平自由的市场。石观音安插的据点不为赚钱，为的是消息。绕了一大圈，石观音还是决定发挥自己的长处，武力。有了甜水国女王帮忙掩饰，她可以悄然发展消息网，然后用武力干涉一切她靠力量就能解决的问题。
　　接下去的整整两年，以甜水国和之后武力收编的一些小股势力为依托，石观音或明或暗地插手了许多沙漠小国的事务，她不做能力之外的事情，没有和沙漠之王与龟兹国这样相对大的势力硬碰硬，但是也坚决地在该出手时亮起了自己的剑。甜水国在这两年之内终究是消失了，没有治国才能的女王最终选择把这个弹丸小国变成自由城市，这个改变让人们更加富裕，也顺便让石观音发展起来的势力隐藏得更深，但是谁都知道，有个“石夫人”在蚕食原本沙漠中可以做主的那些大人物的势力，有个“石夫人”在大漠里和国王们、沙漠之王一样可以说一不二，国王们有权势和部队，沙漠之王有豪杰马队，这位“石夫人”的力量也许看不清，但是无人可以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