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路——续》isterlily

7、微妙（下）

　　“法老？法老！”奕思歪着脑袋盯着缔地亚一会儿得意地笑，一会儿无奈地苦笑，一会儿又点头，这一切的症状表明：端坐着的法老已经出神很久了。
　　“我想，我还是先去茶歇一下。”看样子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神。奕思点点头，准备开溜。
　　“茶歇？”缔地亚看着脚尖已经改变方向的奕思，“你倒是挺逍遥的啊？奕思，你不想见见妮妮薇吗？”
　　奕思慌忙垂首低头，鸡蛋里挑骨头的法老一定听出了他用了妮妮薇的新名词：茶歇。他虽然低着头，但他瞪圆了眼睛。想见就能见到她了吗？蕉叶宫什么地方？法老的寝宫啊！谁不知道蕉叶宫除了法老的命令谁都不能擅入，不然死无全尸。他奕思那么优秀出色的书吏大人，民间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光是想想，生活就很玫红！他当然要好好地活着，活得越久越好。
　　所以，他才没那么笨！“这个……看王妃什么时候有空？”法老您何时愿意？
　　“奕思！”他大吼一声，蹬蹬蹬地从王座上走下来，骇得奕思蹬蹬蹬地倒退。“你那是什么表情？一副狐狸相！”
　　啊？奕思抬头，拉长了嘴巴，“我？狐狸相？”他慌忙将手中的纸莎草书塞到对面的人——缔地亚的手中，从怀中一把掏出一面手掌大的圆镜来照自己的脸。
　　横着看看，竖着再看看，左面看看，右面看看，四面八方看都非常帅气啊！他把镜子重新塞进怀中，对上法老一脸的惊诧。
　　“你……您……”奕思看着法老一副可怖的神情，很顺理成章地倒退几步，紧张到你啊您的不分了。
　　缔地亚抛掉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把揪住准备落跑的奕思，怒道：“你身为堂堂埃及官员，竟然不带武器带镜子？你身上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啊？“没有了没有了。”奕思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才听得法老和王妃的关系缓和些，怎么法老还是像炭火一样，一碰就烫手？“法老，息怒。”他一把掏出镜子，献宝似的辩解：“你看你看，它可以当盾牌的，十分顺手十分好用的。”
　　奕思啊奕思，您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下第一聪明人！他大大地佩服了一下自己。
　　“还可以反射阳光取火，必要时照花敌人的眼睛。”妮妮薇刚跨进南殿门口就看到这一幕，她走近他们。
　　奕思是妮妮薇回埃及后三个月来第一次看到她，他傻傻地看着妮妮薇，乌黑的头发，额前果真如传言一般，如雪般的白了；乌黑的眼睛不见了往日的俏皮，深不见底；唯一熟悉的是她看他的眼神。他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在尼罗河畔看见她时的情景，时间过得好快，平定内乱，落跑，册妃，出使亚述……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啊！
　　他哇地喊出声，十分委屈地看着她，“妮妮薇，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我？”
　　妮妮薇和缔地亚都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艾米每天都能看到你，爱蜜也是，连缔地亚都能每天看到你，就我不能。妮妮薇，你好偏心！”他继续控诉着他满腔的委屈，先后顺利颠倒了也不管。
　　妮妮薇皱眉，“奕思，你要不要看医官？是不是缔地亚给你太多工作，给你的压力太大了？该不是得抑郁症了吧？”
　　奕思忽然抱住她，“妮妮薇，奕思很想你。请你不要再离开埃及了！”
　　忽然被抱住，妮妮薇怔住了，看着奕思身后的缔地亚，无声地点头。
　　“好了，放开你的爪子！”缔地亚一把拉开奕思，“你发什么疯？”
　　奕思扁着嘴，又很委屈地看着妮妮薇，“妮妮薇还是那么漂亮。”
　　妮妮薇这才能好好地看奕思，许久不见的奕思已经蓄起了褐色的鬈发，在脑后扎成了一小团，淡蓝色长衣，健康的古铜色皮肤，他的眼中看不到一丝的青涩，他也完全蜕变了。他完全能独挡一面了！
　　“奕思……”妮妮薇欲言又止。
　　奕思伸长了脖子，“什么？”
　　“你变得好老气啊！”妮妮薇很遗憾地叹道，“有喜欢的姑娘了吗？”
　　奕思还跟不上妮妮薇的思路，他傻傻地摇头，然后他又听到妮妮薇说道：“奕思，趁现在你赶紧挑一个姑娘吧，不然再过几年，不是你挑人家了，而是被别人挑了！就像集市上那鸡蛋，被人挑着挑着就打碎了，很惨的。”妮妮薇看着奕思一副苦瓜脸，很是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奕思，放心，有埃及王妃我做你的后盾。你大胆地挑！如果她敢嫌弃你长得土，头发像毛毛狗，皮肤像尼罗河淤泥，眼睛像倒放的三角形……”
　　“妮妮薇，你给我住口！你看清楚，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差？看看这眼睛，脸蛋，身材……”他晃动着镜子，中气十足地辩解。
　　妮妮薇偷笑，抓住他手中的镜子，忽然奕思和缔地亚都伸手来抢镜子，两人对视，果然心神相通！妮妮薇一愣，她的手反而松了。
　　缔地亚一把将镜子塞到奕思手里，扭头无声地吼道：“你找死！”
　　奕思当然看得懂从小一起长大的法老的唇语，他一缩脖子，赶紧把镜子塞到衣服的最里层----皮肤！咝，冷，皮肤打了个激灵。
　　“奕思！”妮妮薇突然叫道，语气……那个语气和法老生气时如出一辙。
　　“是！在……”
　　“把镜子给我！”
　　奕思以两秒钟的速度将镜子递到妮妮薇手中，缔地亚脸色一边，奕思看见缔地亚的脸色，惊醒，脸色也是一变。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妮妮薇。
　　她缓缓举起了镜子，看到镜子的自己，看到了额前的那缕白发，她用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
　　“妮妮薇……乖，不看了。”缔地亚强行拿走她手中的镜子，“我陪你回宫去，好不好？”
　　妮妮薇转向缔地亚，忽然一笑，“你们是怕我看了伤心吗？不会啊，很特别啊。我们那个时代的人还特意把头发染成这个颜色呢！很fashion的。”一夜白色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目光晶莹地看着缔地亚，“如果你不喜欢，我现在就回去剪掉它。”
　　浓重的悲伤从她身上蔓延出来，缔地亚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安慰：“我喜欢，你怎样我都喜欢。”
　　缔地亚恶狠狠地瞪着像秋霜打了菜叶的奕思。眼神告诉他缔地亚的意思：以后好好收拾你！好吧，奕思无奈地看着他。
　　“缔地亚，我想要奕思的那面古铜镜，我觉得很漂亮。”她心无城府地说道。
　　刚想脚底抹油的奕思又拉长了嘴巴，恐怖地看着一脸真诚地妮妮薇，她……她这个小恶魔，一定是故意的。
　　缔地亚瞪着他，咬着牙喊道：“奕——思——！”
　　奕思赶紧又把镜子逃出来，扔烫手山芋般塞到妮妮薇手里，可恶的小魔鬼，他看见妮妮薇一脸的开心，仿佛那是真的开心。但奕思知道，妮妮薇在耍他。
　　“谢谢奕思，我很喜欢。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但是我觉得吧，你一个大男人整天带着个镜子，还不如我带着镜子来得正常些。”她解释给他听。
　　奕思就是他不正常！亏他还这么想她啊！
　　“奕思，我也很想你啊。”她突然说道，惊得奕思盯着她。“缔地亚，我找奕思有些事。行吗？”
　　不容他说不行，她已经走向木鸡似的奕思，然后一把抓住他，“跟我走还是继续呆在这里，你选！”
　　奕思一转头看见法老两道森冷森冷的目光，一咬牙：“我跟你走！”
　　两人当着缔地亚的面走出南殿。
　　妮妮薇冲着他笑，赞道：“不愧为埃及最伟大的智者……”
　　奕思洋洋得意。
　　“……之一。”妮妮薇接上句。
　　奕思听到自己磨牙齿的声音。
　　“老鼠！”
　　奕思道：“什么？”
　　妮妮薇看了他一眼，“老鼠就是这样磨牙齿的。”
　　“妮妮薇，我跟你势不两立！”奕思耍她的手，“放手放手！传出去我还怎么娶妻生子？”
　　妮妮薇双手叉腰：“和娶妻生子有什么关系？你这个笨蛋！”
　　“我的清誉，我的名节……”
　　妮妮薇恶狠狠地用力踹了他一脚，凶煞煞地威胁：“再无理取闹我让你当太监！”
　　奕思的嘴张得很大，可以塞进一个鹅蛋！算你狠！奕思现在很乖地跟在恐怖的王妃身后，经过一片菠萝园，绕过岑天的胡杨树，越走越偏。但这条路奕思是熟悉的，在这之前，他曾无数次地走过这里，因为这条路的尽头是藏书殿。
　　身后的大门缓缓地关上，奕思站立当场，他看着妮妮薇。妮妮薇慢慢地转过身，脸冷冽地可怕，她张开嘴，慢慢地说道：“奕思，我需要你的帮助。没有你，我无法成功。”
　　“王妃是什么意思？”奕思缓缓单膝跪地，一手背负于身后。
　　她突然又笑笑，但没有扶起他，她淡淡地说道：“这里，我只是有些东西看不懂，你有空的时候教教我。行吗？”
　　他敢没空吗？他能说不行吗？奕思现在觉得他现在所受的压力是他以前从未承受的。这个娇小的女人居然让他如临大敌般战战兢兢。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是的，王妃殿下。”
　　“起来吧。我希望你不是那么多嘴的。”她眼睛看着黏土板，淡淡地说道。
　　“我觉得法老应该知道自己的王妃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他不卑不亢，条理十分清晰。
　　妮妮薇转过身，手中的黏土板忽然掉到青石板上，粉碎……泥土溅了他们一身。
　　“奕思，不要太聪明。你知道我是谁吗？”
　　奕思哑然，惊讶地看着她。然后他听见妮妮薇轻启嘴唇：“我是来自3500后的21世纪的人类。”
　　奕思像听天书一般，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她。
　　“3500年间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们称之为历史。”
　　历史啊！
　　奕思艰难地开口，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妮妮薇一笑，恍若魔女的笑容！她慢慢走近他，贴在他耳边，轻轻地得意地告诉他：“我……要改变历史！”
　　奕思完全僵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