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天堂》明鏡幽蘭

56、三分钟诺言

　　“法丽德，你敢！”
　　奶妈恶狠狠地盯着法丽德，好像可以随时扑上去咬上一口。法丽德看了奶妈一眼，目光依旧落到手中的药瓶上。阿依莎战战兢兢地看着法丽德，她很想劝劝自己的女主人，可是却怎么也不敢开口。法丽德更加捏紧了手中的药瓶，叹了一口气，手轻轻地挥了挥，示意奶妈和阿依莎出去。
　　“法丽德，从小到大你总是干傻事，今天，你还要干蠢事吗？”奶妈咬牙切齿地叉着腰，“跟你说了，那种药是不能随便吃的！万一出了一点问题，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后悔？我不……”
　　话出一半，竟然就此打住，真的不后悔吗？要说像英国的“圣洁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一样，一辈子守着自己要庇护看守的国土和子民也挺好。可是，自己真的能成为那样的人吗？身为女人，伊丽莎白都铎心甘情愿选择那样的人生吗？那样的人生，果真心无旁骛、自在洒脱吗？法丽德下意识地咬着嘴唇，紧紧捏着药瓶的手竟然颤抖起来。
　　“你那张小嘴敢跟我说出个不后悔，我非得好好收拾你一顿！”奶妈丰满的身躯气得抖个不停，厚实的肩头似乎跳跃起来，“哼，从来说的都是蠢话！”
　　“殿下，您的电话。”一个瘦小的宫女闯进卧室，脸色和话语满是焦急，“是蒙哥马利将军。”
　　查尔斯？法丽德心中一颤，回头看那宫女的眼神有些惊慌闪烁，不知所然的宫女吓了一跳，支支吾吾。
　　“将军说如果殿下您不方便接听电话，可以不接。”
　　法丽德惊讶地看着宫女，胆小的宫女赶紧垂下眼睛：“将军说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不过是问个好而已，您可以不必接电话，他说……他说他只等三分钟。”
　　三分钟，蒙哥马利，你只给自己三分钟么？这三分钟，对你意味着什么，我知道吗？这三分钟，对我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法丽德心中没来由地一阵阵抽搐，三分钟，是你给我的期许吗？
　　“殿下，请问我要去帮您挂掉电话吗？”宫女小心翼翼地看着法丽德，“刚才我找了您一会儿，三分钟已经过了。”
　　岂止三分钟，从宫女把听筒放到桌子上到此时此刻，五分钟早已过去。法丽德淡然道：“不必了。”
　　走进书房，别致的电话听筒静静地躺在宽大的桃花心木桌子上。三分钟，他肯定是料想到自己不会听到他所期待地回复的，尽管三分钟对于法丽德很短暂，但是对于他自己，却是那么漫长。
　　拿起听筒靠近耳边，出乎意料地没有听到忙音，法丽德心中微微一颤。
　　“喂……”
　　“其实，你可以不接电话，三分钟已经过了。”蒙哥马利的声音好一会儿才从窸窣的电流里传出。
　　法丽德嘴角噙着一丝暖意的微笑：“那你为什么不挂电话？三分钟早已过去，你还要等多久？”
　　又是好一会儿的沉默，蒙哥马利的声音缓缓而来：“因为你也没有挂电话。”
　　一阵暖流从心头溢出，法丽德在书桌前保持着许久的姿势，却不发一言。
　　“安好。”
　　“安好。”法丽德脸上再次泛起淡淡的笑意。
　　“我说完了，我想听你挂电话。”
　　“好……”法丽德保持着清淡的笑容，慢慢压下了电话。
　　法丽德举起手里的深棕色药瓶认真地看着，查尔斯说，安好。

　　“快点，一会儿殿下该回来了！”
　　“殿下不是晚上才回来吗？”
　　“少废话！拿到了吗？”
　　“拿到了！”蹑手蹑脚的阿依莎说着轻轻带上卧室的房门，“殿下藏得可真隐秘，在下面的那个抽屉最里面的盒子里，我找了半天才找到！”
　　“是这瓶吗？你可别找错了！”奶妈举着药瓶对着射进走廊的日光看了看，“没错，就是这瓶！”
　　“奶妈，您说殿下要是知道我们把药偷了，会不会很生气啊？”阿依莎惶恐地问道。
　　“这是为她好！”奶妈皱着眉头，声音忽然高了个八度，吓得阿依莎更加惶恐不安，“女人不应该对自己这么残忍，她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那么长，这时候就想不开吗？她对自己不负责，这是对她自己的侮辱和毁灭！”奶妈说着更加激动起来，“上帝垂怜她，让她怀孕，她竟然要把自己的身体和未来亲手摧毁！”
　　“你说什么？法丽德怀孕了？”
　　爱丽丝和莱昂博士目瞪口呆地站在走廊上，奶妈和阿依莎都没有留意到正在奶妈激动不堪的时候，他们忽然从走廊的转角处拐了出来。
　　阿依莎差点哭了出来，只好将求救般的目光投向奶妈。奶妈浑身如同石像一般僵硬，他们……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前天我看见公主殿下脸色和精神都不大好，所以今天专程进宫来看看。”莱昂博士皱了皱眉头，“您说，您刚才说……她，她怀孕了？”
　　奶妈脸色瞬间苍白，赶紧否认：“我，我没说……”
　　“奶妈，这是怎么回事？”爱丽丝一步跨上前去抓住奶妈的胳膊，“法丽德怎么会怀孕呢？您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道尔顿小姐……你，你别摇了……”奶妈被爱丽丝摇得头晕脑胀。
　　“那孩子，是谁的？是查尔斯吗？”爱丽丝柳眉倒竖，满脸严肃地盯着奶妈。
　　奶妈愣了一下，阿依莎也僵住了。
　　“不可能，蒙哥马利不会干这种事！”爱丽丝使劲摇着自己的头，“查尔斯爱她，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的！”
　　“爱丽丝，别这样。”莱昂博士上前拉开紧紧扯住奶妈的爱丽丝，爱丽丝有些过度激动，奶妈感激地看了莱昂。
　　“是这样，”莱昂一边安抚爱丽丝，一边看着奶妈，“反正我们都已经知道这事了，不管是你们说漏嘴，还是我们无意间听到，公主殿下怀孕这事，已经有了不相干的人知道。如果我们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话，可以有很多种渠道，那样的话，以后会不会有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我可不敢保证。但是如果你们现在可以解释清楚的话，这种情况出现的机会也许会少得多，您觉得呢？”
　　莱昂博士的绅士风范此时在爱丽丝看来多少有些变味，带有威胁的语言却不带丝毫威胁的语气，但是还是让爱丽丝心底一凉。这种感觉奶妈和阿依莎体会更甚，奶妈和阿依莎相互看了看。莱昂博士饶有趣味地看着奶妈和阿依莎心情复杂地作着眼神交流。
　　“那，那您说了算。”
　　“阿依莎！”奶妈气得脸色通红。
　　“殿下要是知道这件事败露了，一定会非常生气。而且，药我们已经偷出来了……”阿依莎看起来十分后悔。
　　“偷药是正确的！是对的！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奶妈更加愤怒。
　　“药？什么药？”莱昂博士挑了一下眉毛。
　　“就是这个。”奶妈把药瓶递给莱昂博士。
　　米非司酮。莱昂少校惊得脸色一变，她是想……
　　“是的，她不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关乎到她，还有王室的名声。”奶妈眼中噙着一丝泪光，“但是，这样做会害了她的，她还年轻！”
　　“奶妈您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啊！”奶妈一脸诚恳地望着莱昂博士，无奈地摊开双手，“您觉得殿下会对我们讲吗？”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而法丽德也不在，莱昂和爱丽丝只好返回总督府。当莱昂告知总督法丽德去了皇家军事学院视察后，总督不禁皱起了眉头，从一开始他就不支持法丽德摄政，但是作为行政官员，他无力对丘吉尔及议会的决定做出有影响的建议，当时的形势也不太利于他这样做。如今，这个不太让人省心的埃及摄政不仅继承父业想要进一步解决国民就业、医疗和教育等社会领域和经济问题，还竟然频繁视察埃及皇家军队、军事院校，并且插手外交。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至少对于前宗主国现任丘吉尔政府来说，一个过于积极和强硬的保护国领袖与入侵军队的指挥官的威胁是同等的。
　　优雅礼貌的莱昂博士一举一动都保持着女王时代的绅士风度，面对作为长辈总督，莱昂更能表现出一个完美后生的姿态。他的嘴角弯成一个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