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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风中笛音 ...

  •   沙漠之狐总是这么令人惊讶。法丽德忽然想到希特勒评价隆美尔的一段名言:“只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却产生了这样的影响。由此可以想象,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如此渲染苏军统帅或将军,到最后,德军都会把他们当作超人。”隆美尔固然厉害,但正是丘吉尔等人为了推脱责任而对其名声大肆渲染、加以利用,才使得“沙漠之狐”成为一个在世的传奇。蒙哥马利清楚地看到法丽德的眼中有一种神情闪烁了一下,她故作镇定地开腔了。
      “其实,隆美尔之所以这么名声显赫、令人畏惧,很大程度上是英国渲染出来的不是吗?”
      嗯?蒙哥马利有些诧异。
      法丽德说道:“你对他的战术和情况进行了很深入的研究,他的实力和德军的情况你很了解。也许,丘吉尔先生对隆美尔不惜赞誉之词可能多半是为了堵住议院的指责,从而推卸内阁和军方的责任。毕竟,把敌人神话之后,自己作为不可逆天的一方,是比较容易博得同情并取得原谅的。”
      “你说的,我不否认,”蒙哥马利叹了一口气,“虽然这几年来,英国确实缺乏信心,但是,法丽德,如果你能够相信我,我相信我也能够让丘吉尔首相对我产生信任。”
      “我当然相信你,查尔斯!”法丽德望着蒙哥马利的眼睛,“你是最好的!总有一天,你的名字也能产生这样的影响!”
      “谢谢,谢谢你!”
      蒙哥马利忽然很想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絮语,轻轻地道谢。然而他没有选择这样做,只是给了她一个感激而坚定的笑容。
      英阿联军开赴阿拉曼后的一个星期里,联军在阿拉曼小镇西北、西南100公里半径范围内对德军阵地进行了一系列的突袭。阿拉伯联军的游击队冲破了德军的防线,他们行踪不定,轻装快捷,短短一个星期就使德军损失了将近百辆宝贵的坦克,至少七千德意联军被击毙或被俘。德意军队人心惶惶,凯塞林不禁在焦头烂额的同时,对隆美尔的才能大家肯定和赞扬,他不时地向最高统帅部询问隆美尔的归期。然而此时的隆美尔却正被低血压的眩晕和肠胃系统功能的紊乱所困扰。
      所谓的资深战术家!连这点事都摆不平!隆美尔除了私下发牢骚也只能在电话里耐心地给凯塞林一些建议。
      “这几天我可算看明白了!”蒙哥马利笑道,“你可真狡猾,让费里亚尔公主做你的秘书,这样她就可以经常和马齐尼将军见面了!”
      “姐姐和马齐尼将军走到一起真的很不容易,”法丽德说道,“你也知道,我们身为王室子女,是没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爱情的。”
      “我们又何尝不是呢?”蒙哥马利握住法丽德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忘掉过往吧,既然遇见了我,那就重新开始。”
      “查尔斯,你觉得……你觉得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可以?”蒙哥马利微笑着说道,“除非是你告诉我你不愿意,否则,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阻止我跟你在一起。”
      他已经回国了,回去养病,与妻子团聚……法丽德的声音隐约有些颤抖:“查尔斯,我真的不想欺骗你。我也不想欺骗我自己的内心,我根本就无法完全忘记他。”
      “没有关系,法丽德。”蒙哥马利脸上的微笑有些乏力,但却满是真诚,“谢谢你的坦诚,但是隆美尔已经是过去。不管从过去走到现实需要一个多么漫长的过程,我一定会等你。”
      如果不是坚守着一点所谓的理性,法丽德也许瞬间就泪流满面了。她强忍着哆嗦的声音,艰难地说着:“查尔斯,你不要太固执好吗?”
      “他病得似乎不轻。”蒙哥马利故意不听法丽德,“说实话,他的确是个正人君子,只不过……”
      “战争!全部都是因为这场战争!”
      法丽德忽然激动起来,但很快她就克制了下来。她压抑得实在是太久了。蒙哥马利的心中顿时升起一种疼惜的情愫,有什么办法能让她轻松好过一点呢?如果说出自己对往事的遗憾和自己心中的委屈可以使她自己好受一点的话,那么,就彻底地喊出来吧!不用担心查尔斯蒙哥马利会心有芥蒂,我心如一,任何的阻碍都不会成为问题。
      “战争,带走了太多,也带来了太多,太多……也许我们这一代人,都要把青春、生命和所有的价值都奉献给这场战争,但是,我们会因自己的努力而在历史的天空中发出光热。不要否认任何人,包括我们的敌人,以及我们自己。”
      不仅是法丽德,连蒙哥马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蒙哥马利一时间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思绪。法丽德顺着蒙哥马利的侧脸的曲线朝远方的沙丘望去,一轮凄冷的圆月映在苍茫的夜空和沙丘上。
      法丽德手里的一缕血红在从背后吹来的一阵强劲的风力的吹拂下,似乎即将飘然而去。夕阳西下,那一缕血红仿佛想要追寻夕阳的影步,乘风而去。
      什么埃文莫林,什么法伊齐□□特,阿拉曼战役都过去这么许久了,谁还会记得当日托卜鲁克的街头?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北非的战火就会熄灭,不会再有人说起这里曾经炮火连天。再过几年,也许这场动荡了大半个世界的战争也会结束,将来,谁都不会再去细数这期间的人们和他们的作为。
      再见了,埃文隆美尔。愿你如同这一条本不应该属于我的红丝带,自由而行,到达你想要到达的地方。
      “法丽德,”蒙哥马利忽然抓住了正在起飞的红丝带,“请把它交给我来保管吧。”
      查尔斯?你在干什么?
      看着法丽德满是惊讶不解的脸,蒙哥马利说得极为认真:“这并不是正确的逃避方式,今天你丢弃了它,可能它不会真正就此消失在你的生命中。也许,它会占据你接下来更多的思想和情感。”
      “你不相信我?”
      “你相信你自己吗?”蒙哥马利将红丝带小心翼翼地放入兜里,手轻轻地扶住早已木然的法丽德的肩头,“这无关信任不信任,我只希望你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所有的沉重,都由我来与你分担。”
      法丽德不再说话,只是俯身坐到了沙丘上,蒙哥马利也安静地坐下,与法丽德背靠背地各自仰望着璀璨的星空。这世上有许多大多数人都无缘得见的秘境之美,这沙漠中的星辰皓月便是其中一种穷极想象都难以感知的美丽。星光浩繁的夜空下,高低起伏的沙丘连绵不绝、曲线优美。远方而来的风儿携带了些沙子在晦暗的新月形山谷中盘旋,远处传来一阵悠扬却无限哀怨的笛声。
      “甘冈将军是爱尔兰人吗?”
      “对,”蒙哥马利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首《夏天里的最后一朵玫瑰花》是我母亲最爱的一首歌曲,”法丽德幽幽地说道,“这首古老的民歌,在古凯尔特人时期,就在爱尔兰流传了。”
      甘冈的哨笛声在月光下更显得清冷、伤感,悠长的曲调令人回忆无穷,思绪不断浮现,并不断飘远。
      这首歌儿母亲和奶妈都会唱,从小到大,已经听她们唱过无数遍。但是一样的歌词和曲调,从母亲和奶妈的嘴里唱出来,感觉却是大相径庭。每次母亲的歌声从她房间的窗户里飘荡出来,奶妈就会跟着哼唱。奶妈像是在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而母亲唱的却比这空灵悠远的哨笛还要伤感和惆怅。爱尔兰的海风和山崖造就了热爱自由、追求自我的爱尔兰人,而风一样精灵的爱尔兰人也造就了最接近山风之声的爱尔兰哨笛。心里有着对风一样自由的向往,才能吹奏和吟唱出和风儿来至和逝去一样悠远而伤感的天籁吧?
      夏日里最后的一朵玫瑰花在角落独自开放,
      所有她可爱的侣伴都已凋零。
      再也没有伙伴陪伴在她的身旁,
      映照她腆然的模样,抑或一同叹息悲伤。
      我不愿看你孤独地留在枝头上,
      愿你能跟随你的同伴一起安然长眠。
      去吧,和她们一起睡去吧,
      我把你那芬芳花瓣轻轻散布在花坛,
      无声静谧,和你的同伴一起枯萎。
      当那爱人金色指环失去宝石的光芒,
      当那珍贵友情枯萎我也愿和你同往。
      当那忠实的心儿憔悴,当那亲爱的人儿死亡,
      谁还愿孤独地生存在这凄凉的世界上。
      顾影自怜、哀怨伤感,不为孤芳无人赏,更因凋零而无人心伤。美丽的颜色在时光中淡褪,鲜活的灵魂在风中吹散,夏天里的最后一朵玫瑰花正在枯萎、凋零、消失无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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