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道》千竹孤客

6、京城旧语2

　　四年前,我还是驻守大雁塔的将军。那时，国泰民安，每日来大雁塔谒拜的人不计其数。当然，众人皆知，大雁塔是玄奘保存佛经的地方，因此，每日前来谒拜的人中，不少是心术不正想盗取佛经的人。因此就有了看守大雁塔这一佛学重地的任务。皇帝的口谕是，见贼就杀，不留活口。因此，我们绝不手下留情，不少大盗小盗丧命于我的手下。
　　那天夜里来了一个女飞贼，一个没有蒙面没有穿夜行衣的女飞贼。惊世骇俗的容貌，略带三分倔强。一把长剑挥舞的如行云流水，一剑杀一人，不多也不会少，不管对手武功高低。等到我赶到时，我的属下一已经死了二十余个，横七竖八躺在那儿。她已经往上上了几层塔，楼上接二连三的传来属下死前的惨叫。我一怒之下，决定一定要擒住她，看她到底是什么来历。可是我根本抓不住她，当然，她也杀不了我。不管我问她什么，她也不回答我。她总是冷若冰霜，面无表情，一心一意杀人，取经书，显然是受过高级训练的杀手。
　　我伤不了她，她也伤不了我。我们就这样纠缠了十多天。最后，佛经还是被她拿去了十多本。
　　我被治了罪。凌迟处死。大雁塔是百年前，玄奘法师亲自督造的用来贮藏他从天竺带回来的佛经。那些佛经都是国宝。国宝丢了，我难辞其咎。
　　我入了狱中，在行刑前一天。我的下属阿瑞赶过来，放了我，他找到了经书。
　　我被释放了，心中却纳闷着：经书怎么会失而复得。阿瑞说，那个女飞贼将经书还给他的，只说了一句话：快点拿回去，否则你们的将军就要死了。
　　我却为她担忧：没有完成任务，她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从此，她便消失了。直到一年前，她和飒然一起回来，飒然对我说：“她是我的妻子。”
　　我看到她一身东瀛的装束，才明白，原来以前她是东瀛的杀手。可是她好像不认识我一样。
　　也对啊，我们原来就该是陌生人。

　　小沐坐到我身边，道：“哥哥，我有话对你说。”她还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单纯的表情，我家被满门抄斩，只有她一个人在飒然的帮助下保住了性命。
　　从小到大，我根本没有怎么疼过她，但她一直敬重我，对我很好。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她向来都是用一根红丝带将头发束着，一条不长不短的马尾，让她有几分男儿的帅气。我说：“你说吧。”
　　她拿过我的手，抱在她的双掌里。“哥哥，我们不去高昌，不去找落鸢姐姐，好吗？”
　　“为什么，那天不是你让我去找他的吗？”
　　“我知道，你喜欢她，而且，你也是个守信的人。那天在刑场上，若我不把她搬出来，你一定不愿和我们走的。你不走，你就得死，我不想你死。可是刚才萧嫂子说的那个故事，让我心里好担心。我们根本不知道一个表面美丽的事物后面到底是什么，是恶是善。我一直觉得她怪怪的。别忘了，她是落鸢，只是暂时落下的一只鸟。她迟早是回飞走的。”
　　我沉默了，从怀里取出一朵紫色的绸布做的花，它的上面起了褶皱，我就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抹平。小沐道：“哥哥，你是真的喜欢她——”
　　“我不知道，可是我答应过她，去高昌找她的啊。”
　　小沐松开我的手，默默的走开了。
　　两年前，安西都护向皇上献了一个西域美人，叫落鸢。她国色天香，能歌善舞。但皇上只宠爱杨贵妃。她在皇宫里呆了一个月，皇上也不召见她。最后念她是西域一个部落酋长的女儿。就差人将她送回去了。
　　她是我从阳关接到京城的，曾在我的府上住过一段时间。临行时，她特意来见我，送给我这朵落鸢花。她当着众人的面深情的对我说：“我在高昌等你，不管多少年我都等你。”然后，她在我耳边细声的说：“是我让画师把我的样子画的很丑。我不要嫁给皇上，我只想嫁给你。”
　　她薄唇凄凄，如水深眸有滴滴泪水坠落。不知怎的，我就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