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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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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檀看到虚掩的门被推开,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当光亮照在他脸上,玉檀从他阴鸷的表情里看出一个讯息:自己和若曦死定了!
“四爷……四爷吉祥。”玉檀觉得自己都快不会说话了。
四阿哥对玉檀的话理都不理,他径直冲到若曦面前,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扯住若曦的手,上面的青筋一根根暴露出来,死死攥着若曦,道,“你再说一遍,你刚才所说的可都是事实?”
若曦被外头的寒风扑面袭来,酒劲儿去了大半。她一见到四阿哥顿时面色惨白,眼眶中的泪珠一滴滴的溅到四阿哥的手指上,看了四阿哥许久,她低头吸了口凉气,道,“你所听到的全部属实,是我向八爷说的,要他提防你,还告诉了他关于你的门人……”
四阿哥没等她说完,扬手松开若曦。
若曦失去支撑,宛如一片凋落的秋叶跌倒在地上,嘴唇已被她咬破,殷红的血沾染唇角。玉檀蹲下/身掏出帕子替若曦擦拭,若曦浑身不住的发抖。玉檀见她双眉紧皱,右手用力抓着胸口的衣服,连忙道,“姐姐,你没事吧?别激动,放松些,快起来!”说着,用力把若曦从地上扶起来。
若曦软弱得如同一滩泥,两只脚站都站不直,重量几乎全部压倒玉檀身上,累的她够呛,暂时没空去理一旁发飙的四阿哥。
四阿哥沉默地站在那里,浑身散发出冷酷的气势,玉檀把若曦扶起来,若曦泪眼迷离的看着四阿哥,哽咽道,“你一定恨死了我吧。是我害的十三爷被圈禁……还得你失去了朝堂的立足之地……”
“姐姐,不要再说了……”玉檀知道这时候若曦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四阿哥没有再说话,屋子里静得只剩下呜咽的风声和若曦细细的啜泣声。
良久,四阿哥只对着玉檀说道,“今日之事,除你我三人,不得泄露,否则,我想你应该明白会有怎么样的结果。”
“奴婢明白,请四爷放心。”玉檀扶着若曦,屈膝答道。
四阿哥在得到玉檀的回答后,拂袖离去,黑色的披风在夜色中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若曦一眼。
若曦在他离去之后,身子往下一坠,昏倒在玉檀的怀里。
若曦的病来得又急又凶。玉檀找到王喜让他去找李德全,只说是若曦的旧病犯了。王喜不敢怠慢忙去找他师父,请来李太医去给若曦诊治。当时在场的玉檀成为了唯一知道病因的人,不得不绞尽脑汁应付李太医,只说是若曦半夜了酒,着了风。李太医诊脉后,叹了口气,摇头说若曦是受了大刺激,之前的病根也没有调离好,来势汹汹,怕是不祥了。
玉檀听了,大感意外。若曦的身体竟然已经坏到这样的地步,往日里见她好好的,原来只是外强中干,花架子罢了。但是玉檀已经不可能像从前那样贴身伺候若曦了,只叮嘱了芸香,让她多多看顾,就赶回宁寿宫。
玉檀身心俱疲的回到宁寿宫,觉得自己真是自讨苦吃,平白惹了桩祸事。这下若曦是指望不上了,四阿哥那边也别想了,自己知道的太多,只怕等四阿哥翻了身立刻就要收拾自己。她必须再图后路。
若曦的病情日益加重,连神智都迷糊了。口中时常发出模糊的呓语,十四阿哥也来找过玉檀几次,玉檀都躲开不见,她还没想到该怎么编话圆过去呢。十四阿哥无奈,见玉檀执意躲避也就死心不来找玉檀了,让玉檀稍稍松了口气。
这件事很快惊动了康熙,康熙在看过若曦的脉案后,把玉檀召到了乾清宫,玉檀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真要是不行,就实话实说。
偌大的乾清宫只剩下康熙,李德全,玉檀三人。玉檀踏进熟悉的宫殿,地上的地砖擦得铮亮,找出玉檀的影子,令她不免生出一股紧张感。康熙靠在御案后的椅子上,李德全站在一旁目光中隐含忧虑。玉檀深呼吸一口气,跪到地上,“奴婢玉檀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行礼完毕,手心已经捏出汗,她对欺骗康熙并没有把握。
“玉檀啊,若曦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康熙端起茶杯,轻描淡写地问道,喝了一口茶水,又加了一句,“别当朕是李太医。”
玉檀闻言一怔,四阿哥的话犹在耳边回响,她拿不准康熙知道了多少,只能赌一把了。稳定心神,随即恭敬道:“回皇上的话,是奴婢……是奴婢害的若曦姑娘。”
康熙闻言面无殊色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哦?你怎么害的她?”
“回皇上,因为那日是大年初一,奴婢就提议和若曦姑娘饮酒庆祝,后来若曦姑娘不慎被寒风吹了,就说头疼,奴婢当时没在意,谁知到了后半夜,若曦姑娘就倒下了。”玉檀觉得这番话是她这辈子说过的最艰难的谎话。
康熙听罢点了点头,神色依旧无恙,转而问站在旁边的李德全,道,“朕记得胤禛当日提早离席了吧?”
玉檀的心霎时要蹦出喉咙口,只听到李德全回答,“回万岁爷,正是。”
“玉檀,你知道雍亲王去哪里了吗?”康熙把茶杯搁在一边,淡淡地说。
心知这是康熙的试探,玉檀此刻不能再推翻先前的话,只得小心的斟酌道,“回皇上,奴婢不知道,奴婢一直和若曦姑娘在一起。”
康熙听罢低笑了一声,“当真不知道么?朕容你想想清楚。”
“回皇上,奴婢的确不知道。”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康熙从位子上站起来,慢慢踱到玉檀前面。
玉檀的额头渗出冷汗,手指死死抓着衣袖,跪在地上,看着汗珠滴到了地砖上,末了,回道,“回皇上的话,这是奴婢的答案,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康熙只慢悠悠的说道:“朕知道了。玉檀,你跟着若曦有几年了?”
“回皇上,奴婢一进宫就在若曦姑娘手下当差,又在太后身边服侍的四年,快十年了。”玉檀捉摸不透康熙为何问她这个。
“原来你进宫也有十年之久了……”康熙的语气突然变得冷冽起来,“所以也学会了巧舌如簧的诡辩本事?”
玉檀忙不迭的磕头,道,“奴婢不曾说谎,求皇上明鉴。”她知道康熙紧紧盯着她,只要她说话有半句心虚,今天就是她的死期。
康熙眯着眼看了着玉檀磕头,过了半晌,低声说道:“玉檀,朕要你立誓,朕不管你和若曦在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无论何时,何人问你,你都须三缄其口。否则……”
玉檀从未尽的语意中读到一丝冰冷的杀意。周身一抖,竭尽全力用平静的嗓音说道,“奴婢玉檀,在此起誓,若然泄漏半句有关康熙五十四年正月之事,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说完,将身子伏得更低。
康熙听罢,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变得柔和起来,道,“如此毒誓委实重了些,你年纪轻轻,今后的日子长着呢。若曦的事朕自有主意,你只需尽心服侍太后即可,下去吧。”
玉檀觉得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四肢麻木,磕头磕的直作响,道,“奴婢谨记皇上的吩咐,奴婢告退。”
迈着两条腿踏出乾清宫,玉檀一路上恍恍惚惚,一直走到宫墙的尽头,瘫坐在墙根处,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来,觉得身心皆是疲乏不堪,再无一丝力气。
翌日,康熙又命李太医诊治若曦,在得到李太医关于若曦的病情已经是邪寒入侵,五内俱损,将会长期缠绵病榻的论断,便下了旨意,将若曦送出宫,回到八贝勒府邸静养。明眼人都知道若曦是彻底失去紫禁城的一切地位了。
玉檀听说这个消息后,跑着赶去宫门却只见到马车远去的影子,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脸庞。若曦走了,她离开了皇宫。为什么跟电视上说的不一样呢?若曦的离开让所有的事情都不再有轨道了。玉檀颓然地靠着宫墙,自己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呢?思及康熙和四阿哥的态度,浑身打了个哆嗦,觉得前途愈发渺茫起来。
“玉檀,你没事吧?”有人拍了拍玉檀的肩膀。
玉檀忙擦干眼泪,站起来,行礼道,“十四爷吉祥。”
十四阿哥不在意地摆手,“你也是来送若曦的?”
“是啊,可惜来晚了,没能见上一面。”玉檀低头,不想让十四阿哥看到自己的表情。
十四阿哥瞧她伤心的样子,也没再多说,只好安慰了她一下,“若曦的病据太医说会传染,皇阿玛这才让她出宫的,到她姐姐那里会好好照顾她的,你不用担心,等若曦病好了,皇阿玛会再召她回来的。”
回来?玉檀在心中冷笑,若曦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已经被康熙彻底放弃了。“十四爷的话奴婢晓得了,奴婢也希望姐姐能早日康复。”玉檀嗓子哑哑的。
十四阿哥见她面上淡淡的,以为玉檀当他的话是敷衍,道,“我去问过李太医了,他不敢骗我。你放心好了,若曦会好起来的。”
玉檀见十四阿哥的模样,也不想和他多浪费口舌,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奴婢当然相信十四爷,十四爷对姐姐的心意奴婢也看的分明。奴婢还有活要做,先告退了。十四爷见谅。”
十四阿哥盯着玉檀单薄的背影半晌,已到嘴边的安慰话语又都咽了回去。
若曦的离开并未给皇宫带来变化,她在这个宫里就像是昙花一现。宫里的人依旧是得意的得意,失意的失意。
玉檀也很快从那种沮丧的心境中调整过来,她没有多余的闲心再为若曦担忧了。太后变得越来越嗜睡,一日中清醒的时间不过三、四个时辰玉檀虽然不知道历史上太后是何时去世的,但也明白就是这年里的事情了。
太后的病情每况愈下,康熙派了医术最精的太医日夜留守在宁寿宫,但也无法挽救太后的病情。康熙询问时,太医边擦冷汗边给康熙交了底。太后上了春秋,加之先前小病不断,肌体已然颓废,只能靠着参汤吊着,支撑一日是一日了。
康熙闻言默默挥退太医,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恸。警告了在场的哈达齐和玉檀,不准透露半点口风与太后知道,哈达齐自幼跟随太后也是面色哀痛,忙答应了,玉檀更是不会多嘴的。
太后虽是病重的床都起不来了,但太后七十七岁的圣寿还是照常举办,康熙仿佛要趁着太后还在的日子多办几场喜事似的,宫里张灯结彩,热闹不断。
玉檀眼瞅着老太太自打病倒瘦了不是一星半点,身上的衣服都松垮了,浑浊的眼神中光亮也是一日比一日黯淡,康熙到后来也不顾李德全劝阻,亲自照顾了太后几日。
康熙也已经是六十四岁的老人了,玉檀见他白天操劳国事,下了朝又要来给太后侍疾,脸上的皱纹都在一夕之间多了起来,走路竟透着虚浮,心知这么下去,康熙迟早也要倒下的。康熙一旦病倒,朝政势必要乱。便端了药碗,上前道,“皇上,您该歇会儿了,太后这里有嬷嬷和奴婢们呢。”
“是玉檀啊,朕不累,让朕来吧。”康熙说着就要拿玉檀手中的药碗。玉檀膝盖一弯,跪在地上道,“奴婢斗胆,恳请皇上保重龙体。”
旁边的李德全也劝道,“皇上,玉檀说的是啊,您都三天没合眼啦。”
“唉,皇额娘正在病中,朕怎能安心呢?”康熙此时是铁了心不愿离开了。
李德全朝玉檀使了个眼色,玉檀跪在地上继续说,“皇上,古人说的孝感动天,您对太后的孝心老天爷也看在眼里呢,太后虽然睡着心里亦是清楚。她老人家肯定不愿意见到您劳累的,您也需体谅太后对您的一片关怀之情啊。还是先歇一会儿,等龙体养好了再来照顾太后也不迟,奴婢想太后更愿意见到您健健康康的模样。”
康熙看向玉檀,过了好一会儿,道,“李德全,扶朕先回乾清宫,太后这边一旦有任何动静,随时来报朕。”
李德全应了,忙唤来软舆把康熙抬回去了。临走时,朝玉檀多看了一眼,玉檀只管低头送驾。
太后的病终是没能拖过这年,于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初六晚薨了。康熙悲痛万分,亲自带病守灵,并降旨要隆重治丧,还坚持为皇太后上谥号为孝惠章皇后。守完了灵,康熙马上就支持不住,病倒了。
康熙病倒,八爷党趁机坐大,十四阿哥的声望日益高涨,四阿哥还是一副不理俗事的模样。玉檀等宫女给太后守灵,对外头的风风雨雨也只是听过算完。
宁寿宫空置了下来,里头服侍的宫人都要四散到其他的宫里,玉檀正在发愁自己的下个落脚点,李德全派了王喜传话,说将玉檀调回乾清宫。
玉檀不由苦笑,康熙是不准备放任她在宫里自生自灭了。日后在康熙跟前,定要加倍仔细小心,自己已经立下毒誓,也盼着康熙莫要再生疑心,让她能太平度日才是。往乐观处想,只要康熙在一日,她总是安全的。
“奴婢见过李公公。”玉檀去往李德全处报道。
李德全打量着玉檀,道,“倒比起过去更添了稳重,能回来是万岁爷的恩典,也是你的福分。你一向是老实本事,埋头做事的。以后也应保持本色,用心侍候。”
玉檀回礼,道,“奴婢记下了,毕竟走了几年,若有疏漏的地方还请李公公多提点才是。”
李德全闻言眼中划过一丝亮光,点头道,“你能这样想就是最好。”
“那奴婢先去干活了。”玉檀退下,李德全看到玉檀的态度仍是不卑不亢,心中难免为之前没福的若曦叹息一声了。
玉檀回到乾清宫,芸香自然是最高兴的。若曦走了,玉檀又不在,一根筋的傻姑娘吃了不少,闷亏,春英那派的人挤兑了她很多次,多亏跟王喜求了李德全暗中弹压着,芸香才能勉强安稳。如今见到玉檀回来,芸香喜上眉梢,拉着玉檀恨不得说上三天三夜。
在康熙身边,无疑玉檀又能经常见到阿哥们了,九阿哥见到她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让玉檀胆战心惊。自己当初在宁寿宫,九阿哥把她当弃子,置之不理;现在她咸鱼翻身了,自然又要用到她。康熙和九阿哥,父子俩,一个虎豹,一个豺狼,玉檀哪个都惹不起,却也晓得任何一个都能轻易捏死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