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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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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檀心中大感不妙。康熙是肯定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了,曾听说康熙在宫里遍是耳目,果真不虚。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已是犯了欺君之罪了,玉檀哑口无言,背后冷汗不断地流下来,惹得一旁的李德全都上来想踢她一脚,居然在皇上面前走神,这丫头是真不想要脑袋了。
“回,回皇上,昨天的十福晋是来找奴婢做针线的。”玉檀思量半天,决定还是把罪都揽在自个儿身上,十福晋到底也是皇家妇,是“自家人”,她只不过是一介宫婢,孰轻孰重,康熙肯定是帮自己儿媳妇的。
“哦?”康熙意味深长地看了玉檀一眼,“她为何来找你,难道她府里没有得用的针线上人?”
玉檀见话已出口也不好再翻供,没了退路倒镇定下来,说,“十福晋曾经从十阿哥那里见到奴婢绣的荷包,见还算中意,就想让奴婢也替她做一个送给十阿哥。”
“若是如此,她又为何打你?”康熙没那么容易就让玉檀过关,“况且你一个宫女怎敢送阿哥东西?朕还听说这事儿与老十四也有关?”
“回皇上,十福晋被未打奴婢,是奴婢自己不小心冲撞了十福晋。十福晋与十阿哥伉俪情深,可能十福晋觉得自己绣得不好看,又不想找府里的人怕让十阿哥知道,所以便来找奴婢。至于十阿哥,奴婢绝对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纯粹是奴婢曾帮十四阿哥做过荷包,十四阿哥觉得奴婢的活计还算干净,就和十阿哥提了一下,十福晋就误会了。”
康熙沉吟了片刻,“这么说来只是一场误会,你并没有别的心思?”
玉檀磕了一个头,斩钉截铁地说,“奴婢绝对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奴婢情愿发毒誓。”
康熙的眼眯了眯,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玉檀磕头退下,等出了乾清宫方才松开握得紧紧的拳头,里头已经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子,背后的衣襟全都湿透了。
“李德全,你怎么看?”玉檀走后,康熙转向自己的贴身内侍。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答道,“回万岁爷,奴才看着玉檀不像是在说谎,她素来就是个胆小怕事的。”
“嗯,她在朕身边几年,一直都是谨小慎微,怕出岔子。”康熙微微点头,“老十媳妇也太不成体统,撒泼都撒到宫里来了。也不知安郡王家是怎么教的,一个两个的都是刁蛮刻薄的性子,朕的两个儿子都被她们弄得家宅不宁。”言下之意,八福晋和十福晋都是一丘之貉。
李德全把自己埋进柱子的阴影里,皇帝评论自己儿媳妇,没他什么事儿,不用插嘴。
康熙接着道,“这个玉檀却是比若曦性子平和的多,不像那个‘拼命十三妹’一味意气用事。”
“能得皇上这句夸奖,已经是玉檀三生修来的福气了。”李德全恭维。
康熙不理李德全的马屁,犹自说道,“老十媳妇这次闹得动静大,朕也不能无动于衷。李德全,让老十夫妻两个进宫来,朕倒要看看她郭络罗家的女儿是不是真的敢当面吼朕的儿子。”
听康熙的语气分明是对十福晋不满,李德全立刻弯腰,“喳,奴才这就去传旨。”
还没等李德全下去,康熙又说道,“等等,至于玉檀……”
李德全的耳朵竖起来。玉檀好歹也是当初他挑中才进的乾清宫,平日里也是极乖巧的。能不能躲过这回的风波就看她的造化了。
康熙略微思忖,道,“这丫头做事也不甚妥当,一个奉茶宫女跟阿哥们牵扯什么,你传下去,即日起把她调到宁寿宫伺候太后。”
“喳,奴才这就传下去。”李德全忙低头应了,玉檀被贬到到宁寿宫已经是走运了,谁让这些主子们不和,倒霉的只能是奴才了。
玉檀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调岗了,正在无奈地看着若曦又一次伤心流泪,做她的心灵垃圾桶。
“姐姐,这是怎么了?谁惹你啦?快别哭了。”玉檀想让若曦赶紧停下,自己今天在康熙那里已经是吓掉半条命了,实在禁不住她再来噪音攻击。
“玉檀,难道这紫禁城中就没有不算计,毫无利用在其中的感情么?”
玉檀听了感到蹊跷,没来由的,若曦干嘛说这种话,道,“姐姐,好端端的干嘛问这个?”
“我只觉得自己原来一直是个傻子,人家只是演戏在愚弄我,我却错把虚情假意当真心实意。着实可笑,也不知他在背地里如何看我,大概就是一个陷进感情的蠢女人吧。”若曦说到此处,惨笑了几声。
玉檀被她的笑声也弄得产生了几分心虚之感,自己对若曦的感情也不是完全没有杂质,当中也夹杂着利用她的念头,想让若曦替自己做挡箭牌,让自己过得更舒坦点儿。但在皇宫中能始终保持真诚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遂劝道,“姐姐,你别这么想。既然那个人不适合你,和他一刀两断就是了,相信会有人真心爱护你的。”
若曦闻言,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点头,“你说的是,我和他早就是没有半分瓜葛了,只是今日突然知道原来过去他对我的情深不移竟也都是伪装出来的。他既自始至终都有疑心,不曾相信过我,又何必当初对我说那些‘执子之手’的甜言蜜语,白白糟蹋我的感情?”说到此处,言语间颇有怨意。
玉檀心知那个“他”必然是八阿哥了。也难怪的,八阿哥一个皇子,母家又低,察颜观色是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本事,要是没点心眼在宫里怕早就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要他放下所有心防,全心全意的去和若曦谈恋爱,着实是强人所难。可八阿哥过去对若曦的体贴照顾,暗中相助也不是全然做戏,不能一并抹杀,他对若曦应该是动了真感情的,但本能的防备不愿意让若曦察觉他的真实意图。如今全成了让若曦伤心的罪过。“做不成恋人做朋友”到了从小就浸淫勾心斗角权利漩涡的阿哥们这里是绝对不适用的。
玉檀拿绢子给若曦擦了擦脸,说道,“姐姐,既然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多想也徒增伤感,人都是要往前看的。姐姐现在不是已经找到能够真心待自己的人了么,”说完,朝若曦的头发上努努嘴,“连定情物都戴着呢。”
若曦脸上烧红,“你都看出来了?”
“小顺子老往咱们这里跑,想要玉檀看不出来也难啊。”玉檀轻松地说,“姐姐,四阿哥平日里总板着脸,大家都怕他。他只有看到姐姐时眼里才会有一丝柔情,要说你们俩没什么,谁信呢。”
若曦的唇边不禁浮起甜甜的笑,眼里的悲伤也被冲淡许多,用拳头轻砸玉檀,“你这个鬼丫头,不声不响的都看在眼里,现在却拿来笑我,什么柔情,听着都肉麻,我饶不了你。”说着,就砸了玉檀几下。
玉檀和她闹在一块儿,等停下来,玉檀笑着说,“很久未见姐姐心情这么好过了,姐姐是该多笑笑的,整个人都精神多了,老闷闷不乐的看得叫人揪心。”
“是吗?我有很久没笑过了?”听了玉檀的话,若曦怔了怔。
“姐姐自己看镜子里就知道了,刚才笑着的样子就像玉檀第一次见到你那时候一个样儿。”
若曦忙打开镜匣一照,真是眉梢眼角带着笑意,转头对玉檀道,“亏得你提醒,我都看到眼角上有皱纹了。”
玉檀也看向镜中的若曦,道,“哪里有啊,即便是有,人家四阿哥也不会嫌弃姐姐的。”
“你……”若曦实在忍不住,低头‘吭哧,吭哧‘地压着声音笑起来。
玉檀见若曦已经完全从八阿哥的阴影中走出来,和四阿哥坦诚以对,也为她高兴,相信若曦这一段感情应该会开花结果。
房中洋溢着女儿家的情丝绵绵,偏有不知趣的人来打断。听到敲门声,若曦忙收敛了表情,整装敛容,端回御前女官的正经架子。
玉檀开门一看,居然是李德全来了,先前的愉快立时被冲刷得一干二净,担忧起来,不知道康熙要如何发落她,担心归担心,礼数却不曾差错,福身道,“玉檀给李公公请安。”
若曦也快步走过来,对李德全行礼,“见过李公公。”
李德全扫了若曦两眼,就说道,“若曦也在这里,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了。万岁爷有旨,明儿起让玉檀到宁寿宫伺候太后,不用再去御前侍奉了。”
“什么?调玉檀去宁寿宫,那我这里可怎么办?少了个人手也不方便做事的。”若曦惊讶过后,就想出言让玉檀留下。
“若曦姑娘不用着急,我已经跟春英说了,让她把秋晨给你。”李德全回说。
玉檀听他已经全部安排周全,知道去宁寿宫是铁板钉钉了,原本只需让王喜来传个话,李德全却亲自来跟自己说,大概也是康熙的意思,自己还是乖乖打包去宁寿宫吧。便对李德全说道,“李公公,玉檀明白了,这就回去收拾,前往宁寿宫。”
李德全见玉檀如此懂事,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能明白是最好,等去了宁寿宫要好生侍奉,太后娘娘近日玉体违和,可别出了纰漏。”
“多谢李公公提点,玉檀明白,定当小心做事。”玉檀道。
“若曦姑娘,那我就先走了。万岁爷那里很是想念你以前做的点心。”
“若曦明日就准备,就不远送了,请李公公慢走。”若曦也明白李德全话中的暗示,玉檀的事情她是不能再多嘴了。
李德全走后,若曦拉着玉檀坐到炕上,“你实话告诉我,为什么皇上突然调你去宁寿宫?”没等玉檀回答,她就突然叫起来,“是为了十阿哥那件事?”
玉檀点了点头。若曦站起身,“我找他去!没道理拖累你。”
玉檀忙拉住她,道,“姐姐,你别急。其实去宁寿宫也挺好的,太后娘娘一向是对奴才们心怀宽仁的,玉檀去了也不会吃亏。”
“我舍不得你,玉檀,你最是懂我的心思。”若曦不舍地看着玉檀,“那个秋晨,我见都没见过几回。突然把她塞给我,叫我怎么带呢?”
“以姐姐的聪明,还能降服不住她么?”玉檀觉得自己明明是受害人,怎么老在给别人寻找安慰,“姐姐也千万别去找十阿哥他们,否则闹大了,难做的还是玉檀,皇上这次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若曦也明白个中的利害,道,“那你万事小心,等有机会了,我一定让你回来。”
玉檀笑着拍拍她的手,“姐姐只要有这个心意,玉檀就很高兴了。姐姐,我不在的时候,你别和芸香一般见识,她从来就是嘴巴不饶人,其实人不坏。”
“行啦,我知道,我也和她处了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她么,再说你走了,我身边就她一个老人,自然要多仰仗她了。”若曦放话。
“姐姐,玉檀就先回去了,还有东西要收拾。”玉檀阻止若曦相送,起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芸香一听玉檀要调走就炸毛了,“宁寿宫可不比乾清宫,我听说那里尽是一股子药味,熏也熏死人了。”
玉檀赶紧捂住她的嘴,“你个嘴欠的,越发不成样子了,说什么混话,那是太后娘娘,你也敢编排。你让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留下呢,一不留神准得惹祸。”
“你别担心我啦,大不了我装哑巴呗。反正若曦姑娘也不待见我。”芸香不以为然。
玉檀坐到她边上,“你别这样说,李公公把秋晨调来顶我的位子。她可不是善茬,以前你也不是没吃过她的亏。若曦姐姐从你进宫就一直带你,自会护着你的。你别不识好歹,到时候着了人家的道,让若曦姐姐难做。”
芸香听了也沉默下来,“我也晓得的,就是不喜欢若曦姐姐那个做派,实在是不像大家子出来的格格,所以也不爱与她亲近。”
“你呀,刀子嘴豆腐心。”玉檀无奈地摇头,“我明儿要走,今晚钻一个被窝吧,不然以后怕没机会。”
“什么没机会,你又乱说了。”芸香不悦,“年纪轻轻的,想得比那些老资格的姑姑都多,也不知道哪里这么多弯弯绕的肠子。”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玉檀佯装怒道,“我是为了你好,既这样,我不说了,省的你嫌我啰嗦。”
“哎呀,我瞎说的,你别气了。”芸香见玉檀恼了,顿时慌了,“明儿以后想见都得寻机会,别和我置气了,就按你说的,今儿晚上睡一起咱们好好说说话。”
玉檀见她撒娇的讨好样子就算真有火也熄了,两个人仍接着说笑。
第二日,玉檀就前往宁寿宫报道。路上遇着脸熟的宫女太监,大都略带同情,毕竟玉檀平日里处事圆滑,鲜少得罪人。但也不乏难掩开心的,从乾清宫到宁寿宫,落差不是一般的大,玉檀估摸着秋晨昨晚应该是一夜没睡好,准乐疯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就跟着引路的小太监,踏进宁寿宫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