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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敝姓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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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留人!”杨阁一掌就要拍下之际一声高呼从四海阁外传来,想来是古神宗高手到了。可此时杨阁哪还有什么理智,一掌不见快也不见缓,直直拍了下去,古涅目眦尽裂,悔恨交加,不想自己百般算计竟如此荒唐丢了性命。好在古神宗赶来的高手倒也了得,一招隔空虚发袭向杨阁,让他径直改变了攻势。
须弥之间,来人已至,一身深紫长袍,约莫三十五六,留着美髯,气度儒雅,皮肤保养极好,想来昔日也是位美男子。
“小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男子接过杨阁一掌,说道,“今日确是我古神宗不当,小兄弟已剜去我古神宗执事双目,这怒气也应消磨几分了吧。”
这男子话音之中已是撇清了追究之意,可谓给足杨阁台阶,可他怎知此时杨阁已经理智不在。男子见等不到回音,又无法脱身,只得陪着杨阁比划下去。
男子陪着杨阁比划不久,古神宗又陆续来了几拨人呆在一旁,男子未曾开口,他们也不好贸然出手。
此时,四海阁这酒楼之处已是一片热闹非凡,本在酒楼中用膳的客人都纷纷跑了出来围观,四海阁其他地方的人听闻此事也凑了过来,里里外外围了四五圈人。
男子本来倒也颇应付自如,虽无法轻易拿下杨阁,但彼来我往却不在话下,可随着交战日久,却见杨阁气势丝毫不见减弱,反而步步攀升,不禁开始感到些微吃力,而一旁观看的一众古神宗人更是面色精彩。
“这人究竟是谁,连姬堂主都拿不下他。”一身紫劲装的男弟子问道。
“不知道,只听说他来酒楼用膳却被护卫呵斥说是下客,他扣下两个护卫让他们道歉,四师兄却说两个护卫何错之有,然后周老和他交起手来,比拼内力之时却被他剜去了双目,四师兄和七师兄一同出手却险些被他击杀。”方才在酒楼中用膳的女弟子叙述道。
“看来大师兄碰到对手了。”另一声音沉稳,面貌稍嫌粗犷的男弟子插话。
“姬堂主在我们宗中也算是实力出色之辈,不然也不会被派到华都来任堂主,大师兄对上也顶多坚持百招,我看大师兄未必能和这人打。”几个人纷纷各出己见。
“你们十人去布阵。”四五圈人外,方才华都城外杨阁为之惊艳的月衫人竟对着手下吩咐道。
“是。”十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分散到四方,挤入人群之中。
月衫人见十人已分列站好,对着其中一人点点头。接到讯息,十人齐齐发动,冲向正在激战的杨阁二人。
“清、心、明、神、忘、虚、静、气、观、泰。”十人依次喝道。
紫袍男子见有人接过,立马退身而出。杨阁在十人的喝声中,竟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眸,脑海出现了老道士的那张苦瓜脸,耳畔的声音从状若游丝到如雷轰顶:“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心中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杨阁毫不自知地喃喃着,跟着念道。
“爷。”为首一人驮负着杨阁,走到月衫人面前,俯首请示道。
“带到院中吧。”月衫人抬手轻轻掠过杨阁额际发丝,低声安排道。
“我的大公子,你们这是跑哪儿去了?”一行人回到齐天院,便见一华服男子从荷塘曲桥上跑了过来,急吼吼问道。
“方才听伏念说酒楼处有些热闹,便好奇过去看看。”月衫人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华服男子脸上的着紧之色道。
“唉!”华服男子自知对方禀性如此,素来不温不火,直教人无奈,也不再作计较,“你要出去好歹让魏叔跟着。你这是带了什么人回来?”
月衫人回头望望伏念背上的杨阁,摇首道:“先进去再说罢。”
“他方才与古神宗周惕交手,剜去了周惕双目。”看着杨阁趴伏在伏念背上,被带进了屋内,月衫人坐于木桥流水边的石凳上,对着华服男子道。
“什么……周惕瞎了?”华服男子微微一惊,气度倒是比之古涅更沉稳上一些,没有过于惊讶,显然也见惯世面。
“嗯,七豆说,他剜去周惕双目后,五招重创古涅和青梨,我去时他正在和姬正一交手。”
“我的星君!敢情你带回来个活宝贝。”华服男子高叹一声,目光揶揄地看向月衫人道,“你将这人带回去,那几个可要眼红死了……”
“呵呵。”月衫人轻嗤一笑,“他方才玄而又玄,我才让伏念他们出手,怎么会带回去。”
“这人看上去约莫跟我们一般大吧,这份身手也算难得了,当然啦,我知道比不上我们英明神武的九公子。”华服男子继续带着揶揄的目光,马屁说地直溜。
“呵呵呵……”月衫人被他这番模样逗得直乐呵。
杨阁躺在软榻上,神思已从方才的恍惚错乱中渐渐调整过来,老道士那张苦大仇深的沧桑老脸也终于被杨阁用脑中橡皮擦,擦地干干净净。
“哎呦。”杨阁哭丧着脸,大叹一口气,从软榻上坐起来,直挠着头,“这他妈我不该是走火入魔了吧?”
“你这既是走火入魔,也不是。”杨阁丝毫没有注意到,房门已被打开,月衫人还是之前那番妆容,身后跟着一藏青劲装男子端着小碗东西,走了进来。
“你是……”杨阁愣愣地望着来人,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和这人有接触的。
“敝姓金,单名昕字。”月衫人坐到软榻旁一边回答,一边将小碗接过,递给杨阁道,“你呢?”
“哦。”杨阁还尚未完全反应过来,“我叫杨阁。”
“先喝下吧。”金昕没有接话,只是轻声对着杨阁道。
“多谢。”杨阁捧着碗,一饮而下。他其实很是怕苦,可金昕面前却半分也不愿显露出来。
“你昨日感受到了什么,你还记得吗?”等杨阁放下碗,金昕问道。
“嗯……战场……血海……还有漫天的厮杀声。”杨阁努力回忆着,其实他并不记地分明。
“此前,你可有参战过?是否修炼过以杀戮为主的功法?”金昕紧接着问道。
“呃,参战是有过,不过远没那么恐怖,至于功法,我修炼的叫作温阳玄劲。”杨阁本来便不屑欺骗,再者,九图山本不如三道六宗那般受人熟悉,温阳玄劲更是罕有弟子修炼。
“奇怪……”金昕摸着鬓角垂下的发丝,思考了片刻,对杨阁道,“你先前有一半是走火入魔之举,但还有一半却是在一种道境中。”
“一种道境中?”杨阁搜刮了一番脑海,却在阿逻诛邪的记忆力找不到关于“道境”的半点解释。
“道境是天人合一的分支。”金昕也不藏私,知道杨阁不懂,轻声解释道,“达到天人之境便是融自己于万物之间,万物之力即我力,我力即为万物之力。而道境简单地说就是借势,借万物之力为我力。”
“也就是说,我借了脑海中那幅场面之力……”杨阁带着不确定的眼神看向金昕。
“非也。”却不想金昕断然摇头否定,“你是在领悟你所感受到的那种境界,将其与自身融合。”
说着,金昕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杨阁一眼,接着道:“一旦当你真正将自身与其融合,你便算踏入了天人之境。”
“这么说……是好事?”杨阁一番话听下来,有些晕乎,黄图道人怕阿逻诛邪自恃悟性非凡,好高鹜远,因此鲜少提及高深境界。
金昕听他不确定的口气,不由浅笑了声,回答道:“本是好事。可你道境中的气势太过惨烈骇人,对你原本心神影响极大,这就造成了领悟与走火入魔并存的局面。”
“这样啊……”杨阁挠了挠头,分外无奈道,“原来还是碰运气的……”
“我见你掌法颇似西南九图山黄图一脉,没错吧?”
“是啊,我是黄图弟子。”杨阁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能认出来,也不作隐瞒。
“难怪。”金昕一幅分外熟稔的口气道,“不知杨兄道号是……”
“呃,你先回答我。”杨阁想起自己好歹是武朝军营要犯,对面这人看来来头不小,不能因为人家美色冲昏了头脑,“你和朝廷有没有关?”
金昕停顿着看了他一眼,颔首道:“有关。”
“那你和武朝军营有没有关?”杨阁又问。
“有关。”金昕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却仍是坦诚道。
“那就不能告诉你了。”杨阁摆摆手,一幅无赖相。
“呵呵。”金昕摇首笑道,“杨兄怎知,告于我是祸非福?”
“这个么……”杨阁想想也是,可想想又不放心。
“其实,杨兄不说我也知道。”金昕收敛起笑容,正色道。
“哦?”杨阁一呆,转而立马恍然,“你是指我看得出来,对吧?”
“自然。杨兄不难瞧出有异族血统,既然师出黄图,能有这份身手便定然是黄图前辈弟子了。我昔日拜访九图山时曾听前辈提起过他曾有一位关门弟子,出生诛邪部落,悟性非凡,却被武朝军营处死。这不正完全契合吗?”
“可我现在还活着。”杨阁佩服他能那么快联系上,并且不将他已被处死这一点当作不确定因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武朝军营,历来如此。既无尸首,便有极大可能活着。”金昕望着杨阁,毫不避讳道,“其实金昕分外好奇,杨兄当日究竟为何被判处死?”
“你也不知道?”杨阁奇怪地望了金昕一眼,他还当他什么都知道,“我身为当事人,恐怕比你更莫名其妙。”
金昕也不知懂不懂杨阁话中的意思,只是道:“朝都军营为十将军所管辖,金昕既非一手遮天,如何能知道?”
“十将军……”杨阁嫌弃地念了声,他反正已经被冠上了不敬的罪名,也不怕坐实了。
“杨兄既然平安无事,此番应是要返回九图山吧?”金昕岔开话题道。
“是啊。”杨阁点点头,“我本来打算在华都歇个脚,吃顿饭就走,谁知道这么晦气。”
“嗯。”金昕听了点了点头,“金昕此番身有要事便不相送了,杨兄若要离开,隔壁屋内还有些许杂粮可以捎带。”
“多谢了。”杨阁只觉这人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金昕所有的话都用极温和的语气说出,却带着不可拒绝的感觉,但这份感觉让从来厌恶他人号令的杨阁却提不起丝毫不爽,只觉若是拒绝才是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