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夕枫雨》望忆

6、第六章

　　一年后的相逢犹如海市蜃楼般美好，一切如昔，只是往昔不再。
　　这一晚，若夕睡得很好。
　　拉开窗帘，窗外的阳光格外灿烂，安海的天空也是那种透明的瓦蓝。天空里，偶尔飞过几只不知名的鸟，在海的颜色里留下泰戈尔飞鸟集中诗意的弧线。
　　宛如雨泽的画。
　　若夕又想到了那个男人。
　　打开窗户，呼吸被阳光湿润的空气，连风也温柔得像他的拥抱。
　　所有的一切就像小说的情节，一旦主人公的际遇变了，环境也就随之改变。若夕不禁感叹，自己似乎成了小说中的主人公，而雨泽自然就被她想象成了白马王子。她想，他们的故事会和所有的童话一样，不管过程多么艰辛，但最终总会拥有最美好的结局。
　　若夕的电话响了，是林宇浩的。
　　“起来了吗？”宇浩的声音在若夕耳朵里总是精神抖擞，好像永远都不会疲惫。
　　“嗯，刚起来的。”若夕的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许是心情好的原因。
　　“那你准备一下，待会到楼先吃早餐，然后我带你去见雨泽。”林宇浩的语气很平和。
　　“嗯，知道了，你真好，宇浩。”声音甜得就像涂了蜜。
　　若夕把自己精心地打扮了一番，穿了那件美利奴纯色针织衫和深蓝牛仔裤，化了淡淡的妆，喷了薰衣草味的法国香水,一袭乌黑亮丽的秀发像月光下的瀑布一样泻在肩头。
　　“你来了。”林宇浩把若夕上下打量了一番。
　　“今天真漂亮啊。”微笑的表情，但眼神里却看不到丝毫喜悦。
　　若夕微微一笑：“谢谢，你吃过早餐了吗？”
　　“还没，等你呢！”林宇浩边说便帮若夕拉开餐桌边的椅子。
　　“嗯，那一起吃吧。”若夕顺势坐下。今天若夕的胃口特别好。吃了一个三明治，两个蛋挞还喝一整瓶牛奶。
　　席间林宇浩的眼神总是飘向窗外，若夕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怎么了？”若夕很好奇。
　　“若夕……”林宇浩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雨泽他……”林宇浩的眼神开始恍惚。
　　“他怎么了？”若夕有些焦急。
　　林宇浩拿了纸巾擦了擦嘴。“走吧，上车说。”
　　汽车向南驶去，卷起街道两旁的梧桐叶，树叶在空中飘舞，旋转。每一张树叶在落地之前，你都不知道它的落点在哪里，因为对落叶来说除了重力的吸引还有风的追逐。
　　就像现在的若夕，在没有见到雨泽之前就不可能知道他们会拥有怎样的未来，因为他们的爱情除了若夕的执着还有雨泽的未知。
　　“去年在你走了之后，他去了巴黎美术学院进行深造，可是就在回国前的一个月，他在一次外出写生时出了车祸。”林宇浩的眼睛看着前方，面无表情。
　　“那他……”仿佛晴天霹雳，若夕的声音有些颤抖。
　　“人已经没事了，待会你就能见到他了。”林宇浩转头望了若夕一眼，看到她紧张的表情，摇了摇头。
　　“只是，他的头部在那场车祸中受到猛烈撞击，大脑的记忆中枢受损。”林宇浩的声音很是平静。
　　“记忆中枢受损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他失忆了？”若夕望着林宇浩，窗外的风景模糊地像被曝了光底片。
　　“嗯，可以这么说。”林宇浩摇上车窗，“医生说雨泽的失忆是损伤性的，以后可能永远也无法回忆起过去的事。”
　　“那他把我也忘记了？是吗？”若夕的眼睛里有些晶莹的液体湿润了眼眶。
　　“嗯，完全忘记了。”林宇浩叹了一口气。
　　“这不可能，雨泽是不会忘记我的，他说过他会一直想我的，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若夕的情绪开始有点激动。
　　“我也是来到安海后才知道的。”林宇浩给若夕递过纸巾。
　　“今天我安排你们在海边见面，就是一年前你们相遇的地方。”林宇浩打开CD机,孙燕姿的《遇见》弥漫整辆汽车，漫进若夕的心里。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林宇浩伸过手，像大哥哥一样握紧若夕冰凉的手，“如果你们的缘分足够，那么一切都可以重来，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可以超越记忆的。”
　　此时此刻，若夕感到，好像有一道光通过左手进入自己的身体，驱赶了所有的阴霾。
　　“嗯。”若夕重重地点了点头。擦干了溢出眼眶的泪。
　　说话间，海风已经拂面而来，眼前泛出一片湛蓝，天和地被那一片湛蓝连接了起来。
　　“谢谢你！”若夕说出了那三个字，“之前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林宇浩摸了摸头，傻笑起来。“呵呵，没事啦，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若夕听得出来这是林宇浩的真心话，因为他脸上的真诚已经印进宾夕法尼亚大学心理学硕士的眼睛里。
　　林宇浩总是这样，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气势，可在若夕面前，很多时候，总会显得像小孩子一样，傻傻的。
　　不一会儿车已经开到了海边。林宇浩指了指远处的一块海滩，“他就在那儿，去吧。”
　　若西的脸上绽放出烟花一样璀璨的微笑，这种笑，林宇浩从没见到过。
　　“嗯，那我走了。”若夕径直下了车，走向雨泽所在的那块沙滩。
　　看着若夕的背影，林宇浩的脸面无表情，刚才的一切又似乎是在演戏，或许是入戏太深才瞒过了心理学硕士若夕的眼。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长长地吸了一口，呼气。
　　烟圈在法拉利狭小的空间里缓缓升腾，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