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秘密》清水鳗鱼

4、猜

　　就连江珊这样一向以昼夜颠倒而著称的人，最近也实在显得太过萎靡，不仅接连推掉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娱乐活动，就连翻董思琊白眼的日常习惯也抛弃了。
　　董思琊对此倒是完全不介意，她本人近几天也练练遇上怪事。手机里总是收到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而且内容都是一样的莫名其妙。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谁。”
　　看到最后一条短信的时候，董思琊正在喝水，差点因此呛了出来。喜欢谁？这个神经病是在开玩笑吧。
　　董思琊开动脑筋想要找出这人是谁，甚至偷偷摸摸又蹭了江珊的网络查询那个号码，也只查出这号码跟自己在同一个区，基本上毫无帮助。董思琊猜，这个人大概认识自己，而且绝对和自己对不上眼。
　　然后她便开始一个一个排查。江珊最近心不在焉，不太像；陈一歌绝对懒得做这种事。董思琊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这样疑神疑鬼反倒是走进了这陌生人的圈套，因此打定主意甚至干脆不要理睬他。
　　董思琊身后传来“咣”的一声巨响，吓得她后背一震，骨节咯咯作响。却只是江珊回宿舍了而已。董思琊深切的翻翻眼睛瞟了她一眼。江珊最近也不知道哪根大小姐筋搭错了，越来越不对劲。

　　江珊苍白着脸，仿佛一个幽魂一样飘进了自己的屋子，插上房门，趴在床上呜呜哭了一会儿，这才拉过电脑，熟练地上网登录SD官方网站。
　　江珊：SD，我求你一件事。
　　SD：我可不一定答应。
　　江珊：我跟你用大秘密交换。
　　SD：你先说说看。
　　江珊：我怀孕了。
　　江珊：老实说，我还不确定，但是我例假已经晚了一个星期了，我很害怕……
　　江珊：运动会之前我跟几个朋友出去玩，喝醉了。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我的的确确是在一个酒店里醒来的，但是只有我一个人。
　　江珊：求求你……如果我真的怀孕了，求求你帮我查出来谁是……爸爸。
　　江珊：SD？
　　SD：我尽量，但是我不能保证任何事。
　　江珊合上眼皮，扣上电脑盖，抹抹眼睛，长叹出一口气。

　　第二天江珊的精神状态似乎好了许多，甚至做了两笔作业。陈一歌偏过头来，弯着嘴角看着她，一语不发。
　　午休的铃声一响，便有几个人飞快的窜出教室门外，直奔食堂。陈一歌慢条斯理的掏出钱包，正要跨出门，却被一个狂奔的身影狠狠撞到墙上。
　　“真对不起！”那个身影连忙道歉，“同学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陈一歌好脾气的笑了笑，抬眼看清来人，“哎，你是黄蕊吧。”
　　黄蕊一抬眉毛，愣了一瞬，点了点头。
　　陈一歌爽快笑着，看她身边没有别人：“要不跟我们一起吃？”
　　黄蕊打量了一下尾随而来的跟陈一歌勾肩搭背的几个男生，倒退一步，摆摆手说：“不必了，我不去食堂，只是买包泡面。”
　　陈一歌困惑的皱了皱眉，道声再见，便同那几个狐朋狗友说说笑笑的走了。

　　午饭过后，照例是陈一歌打篮球的时间。初秋的天气正宜人，满头大汗的陈一歌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浇在头上，只觉得再没有比这更舒畅的感觉了。
　　然后他一回头，便看见不远处看台上一个吃泡面看书的女孩。
　　陈一歌眯起眼睛。这小风天，要吃面学习干嘛不好好在教室里呆着，非要跑到看台那么风口浪尖的地方。
　　陈一歌向来心直口快，于是当他在黄蕊身边坐下的时候，他也干脆这样问了。
　　黄蕊微笑一下：“我们班纪律是全年级最乱的，你难道不知道？”
　　陈一歌不以为然的掉过头去看天：“你面前守着一大桶热水还怕谁来招惹你？大不了就泼上去。”
　　黄蕊差异的看着陈一歌得意洋洋的脸：“反正我知道以后绝不能在你吃泡面的时候招你就是了。”
　　陈一歌耸耸肩：“泼热水这一招是女孩儿用的，我一桶水泼出去以后还怎么混啊。”
　　黄蕊几乎是被动的问道：“那换成你，你怎么办？”
　　陈一歌夸张的坏笑着：“连汤带面吃在嘴里，喷贱人一脸。”
　　黄蕊换了恶心的表情别过脸：“流氓行为。”

　　二人默然坐了一刻，黄蕊终于不安的站起身：“我要回教室了。”
　　“你走吧，我再坐一会儿。”陈一歌欢快的摆摆手。
　　黄蕊点点头，走了几步又掉过身来：“我说，那几个男生不是你们班的吧？”
　　陈一歌像是拿不准她问这话的意思：“不是，实验班的。”
　　黄蕊了然的点点头：“我说呢，看着眼熟。走了啊。”这一次换成黄蕊欢快的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到黄蕊几乎消失在楼梯口，陈一歌才转过头来，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
　　是自己想太多了呢，还是黄蕊这人真就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虚伪的想要别人接近她的味儿。

　　董思琊当天参加社团活动回到宿舍时，屋里安静的就像没有人一样，只有江珊的门缝里透出幽幽的白光。
　　“神经病。”董思琊边骂边进门，“真是神经病。”社团活动进展的并没有她想象的顺利——董思琊没能如愿以偿连任校报的责任编辑，但是这么骂两句江珊也让她心里好受得多了。
　　另一方面，江珊也并不会在意董思琊骂她神经病，因为她自己也这么觉得，而且越是这样对SD说着就越这么觉得。

　　江珊：我真TM是个神经病。
　　SD：你冷静点。我是做游戏的，不是彩虹姐姐，你的心路历程轮不上让我来听。
　　江珊：你不明白，其实我……我心里有一点希望，是雷臣的，但是只是有一点。
　　SD：你不是喜欢他么，这没什么奇怪的。
　　江珊：你觉得我很恶心吧。
　　SD：我没有资格做评论。江珊，我实话告诉你，如果你强迫我在直到你知道谁是你可能有的孩子的父亲是谁之前每天听你这么一大套，我宁愿取消交易。
　　江珊：我求你……别！我错了。
　　SD：这样吧，我知道这个秘密对你非同小可，在我这儿也算比较有价值的了。我尽量替你找出那人身份，但是限期三十天。我保证在这三十天内竭尽全力，但是如果我还是挖不出这个人，我也会当做我从来没听过这个秘密，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江珊悲哀的望着黑漆漆的屏幕咬紧了下唇。
　　江珊：我求求你了，除了你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能有本事把他找出来。
　　SD：这事太重大了，我也有负不起的责任。在你幻想你和雷臣生了一个孩子出来之前，麻烦你仔细考虑一下你留不留这个孩子，你打算告诉谁，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江珊几乎要掉眼泪了。
　　江珊：SD，你……你其实是好人。
　　SD：你别开玩笑好么姑娘。我警告你，最好不要相信网络上的陌生人，即使是像我这样信誉度高的也不行。
　　江珊：我知道了。
　　SD：对了，刘俊琦跟我说他表白了，可是你还没给他回音。
　　江珊：我就没打算搭理他。
　　SD：你看又是这样。都跟你说了别太依赖我，尤其对我这种做交换秘密的生意的，嘴上得有个把门的。你刚才的话我就当做没听过。
　　江珊：……哦，我知道了。

　　陈一歌同往常一样，一边写作业一边发短信，可是发着发着对面的人突然没了回音。陈一歌在十分钟之后又一次抓起手机看了看，确定对方是不打算搭理自己了以后，烦躁的搁下笔在椅子上转了个圈。他低头看看还空着半张的物理卷子和还没开始写的地理和英语练习册，百无聊赖的摸出手机给SD发短信：有人么？
　　SD过了好一阵才回音：一到你们做作业的时候我就该忙了。
　　陈一歌转了转眼睛，回道：“我们”做作业？你难道不是学生？不可能吧。
　　SD又是过了老半天才回答：你别想从我这儿套出话来。
　　陈一歌：我今天不是为了套你话的。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SD这次隔得更久：谁？
　　陈一歌：我们年级九班有个叫黄蕊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好像不算什么太出风头的人，但应该是个学生干部。我猜她也在玩你的游戏。
　　SD这次回得倒很快：你猜对了。

　　陈一歌：那你知道些什么？
　　SD：你拿什么跟我换？
　　陈一歌：你想知道什么？
　　SD：我一时想不起来。我改天再跟你说吧，一会儿Devil’s Secret的整个系统要维修，今天晚上游戏会暂停。
　　陈一歌：你怎么不在网站上提前公告？
　　SD：之前忘了。
　　陈一歌：那你Word of the Day还更新么，我可是每天都看。
　　SD：……我看看吧。

　　陈一歌“啪”的一声合上手机盖，把手机握在掌心凑到嘴唇和下巴之间，皱眉思考着。SD今天也不大对劲。虽然SD说话一直喜欢绕着弯，却一向机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几乎是在逃避什么。陈一歌猜测着，也许他问到的这个黄蕊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也许她在私下认识SD，或者知道SD的真实身份。但是陈一歌转念一想，也可能是另有什么人问到了什么其他敏感问题，SD才要匆匆忙忙关掉网站。但是SD绝对干不出忘记贴出系统维修公告这样的事来。
　　陈一歌抬头望了望钟表，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到午夜了。他看看眼前的作业，长吸一口气。就当督促自己学习，不写完作业绝不能上SD的网站看更新。
　　将近一个半小时之后，陈一歌带着革命成功一般的表情搁了笔。他抬头望望钟表，莫名有种赢了SD的胜利感。他滑着椅子到了电脑前，翻盖登陆上网。
　　Devil’s Secret官网果然挂上了正在维修的牌子，几乎一片漆黑，牌子下还有诸如“未能提前通知敬请谅解”这样的小字。但是真正吸引陈一歌目光的，是页面最下方的那一行。
　　Early Update on Devil’s Word of the Day: 妄自揣测之愚蠢比轻易信任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一歌挑起眉毛，抱起马克杯坑坑坑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