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秘密》清水鳗鱼

2、信与不信

　　开学近一个星期，学校生活大约已经步入正轨。江珊还是像以前一样，几乎夜夜笙歌，各科作业从来只写一半，剩下的要么早上解决，要么运气好蒙混过关。这天星期五，江珊照例有各种社交活动，董思琊便占着宿舍各种娱乐资源看书、查资料、写作业。
　　已经将近晚上十点，董思琊终于告一段落，大大伸了个懒腰。虽说她跟江珊一向跟对方不怎么看得上眼，可是独自在这空荡荡的双人宿舍里待上几个小时，任谁也会觉得有些……寂寞。
　　董思琊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又摇头笑笑。
　　她站起身，绕着宿舍走了几圈，踢踢腿转转腰。这也算是江珊不在的一个好处，就是无论她在宿舍里干什么，也不会有人指手画脚。
　　董思琊一下心情又好了些，在原地站定，深吸几口气。她看看表，估摸着江珊回宿舍大概还要一个小时左右，稍微安了点心。不过为了保险，她还是把宿舍的门锁上了。
　　然后她大步走到江珊的屋子里，拿出她的笔记本电脑，插电源开机。

　　江珊什么都好，就是大小姐脾气有点麻烦。董思琊一面盯着努力开机的电脑屏幕一面想。用她的东西一定得特别仔细才行，也不知道她怎么眼睛就那么尖，明明每次自己都把用过的东西都放回原处了，可还是经常能被她发现痕迹。
　　又等了一会儿，董思琊看这电脑该反应的都反应过来了，便熟练地无痕上网查邮箱。果然母亲又发了几封邮件过来，询问她奖学金的事情。
　　“女儿啊，咱们家为了给你交学费已经把该借的钱都借了。你这奖学金的事情再不定下来，那就不光是你一个人生活费的问题，连我也快过不下去了。在这么下去，我也得被逼着管你爸要钱了。”
　　董思琊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当初何必死要面子非要把自己放到私立学校来呢？
　　她的手指犹豫的在键盘上点了几下，便点击回复邮件，敲打起来。
　　“已经递交申请了，审批下来只是时间问题。按往年惯例，大概下星期就有结果，运动会之前我就能拿到钱。我不担心我生活费的事，你能管好自己就行了。”
　　董思琊刚点了发送，就听见门口有人拧把手，接着响起一串不耐烦的敲门声。

　　江珊提前回来了？董思琊的手一下有点抖，赶紧关上电脑拔掉电源，抚平自己在地毯上留下的痕迹，一面还要装出小睡未醒的声音叫着“就来——就来——”。
　　董思琊把自己的校服POLO衫从短裙里拽出一半，再把自己的头发弄散弄乱，这才睡眼惺忪的开了门。她一见，门外站的竟不是江珊，而是宿管大妈。
　　宿管大妈一见她这副模样，不禁一愣：“这才几点，你就睡觉了？”
　　董思琊赔着假笑：“没有没有，看书看得累了，稍微睡了一会儿。老师您有事吗？”
　　宿管大妈不放心的探头进来左右看了看，摆出一张严肃的脸：“有人说看见你室友私自出校门了。你室友呢？”
　　董思琊眼睛一转，心里犹豫。帮江珊还是不帮？看在她刚借用了江珊电脑的份上，董思琊打算帮这一次，于是道：“不应该啊，我睡着之前还看见她放东西回来呢。她跟我说去阅览室写作业了，要不您去那儿找找？”
　　宿管大妈看起来其实也很不耐烦管这档事，于是摆了摆手：“不用了，你说的话我还是相信的。”便走了。
　　董思琊关上门，冷冷笑了几声。这哪是信任自己呢？只是宿管大妈都知道，少惹江珊这种家里有点势力的人罢了。

　　此时此刻，江珊正在KTV里跟一众亲朋好友欢畅今宵呢。那厢麦霸一曲唱毕，变站起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拿着啤酒瓶子夺过话筒，扯着嗓子吼：“先暂停！暂停！听我说两句话！”
　　有人点了触屏上的暂停，音乐声戛然而止。包间里的十几个男女便都略静了静，听他要说什么。
　　“我雷臣，跟你们这帮家伙，关系都不浅，都是三年同学走过来。一年前，咱们毕业了。高一教师节，我没回去；后来组织聚会，我也错过好多次。今天难得跟你们相聚，我很高兴！”
　　众人于是扯着嗓子嗷嗷叫唤。雷臣伸手在半空压了压，声音低了下去。
　　“我今天能来，其实也是宣布一个消息。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已经在大洋彼岸，过着你们这帮人睡觉的时候我醒着，你们这帮人醒着的时候我睡觉的日子。我跟你们，能见面的日子越来越少，以后咱们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雷臣顿了顿，扬起头喝了一口啤酒，身形有些微晃，“我说，今天晚上，咱们就玩个通宵怎么样！”
　　“好——！”众人拍着桌子大力吼叫着。

　　背景音乐再响起，雷臣身子一歪倒在皮质沙发上，咧着嘴笑着看一对深情款款对唱情歌的男女。江珊一双眼睛不住望向雷臣，满脸都是不放心的神色。她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轻轻坐到雷臣的身边。
　　“你喝醉了吗？”江珊夺过雷臣手中的酒瓶子，也灌了一口。
　　雷臣抿起嘴一笑：“你说呢？”
　　“我看差不多了。”江珊撇撇嘴，娇笑道，“不是要玩一整晚么，你少喝点吧，到时候醉过去了。”
　　雷臣不答话，只是望进了江珊的眼睛里。江珊的脸红红的，虽然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也看不出什么。她不由得躲开了雷臣炯炯的目光，眼望着别处笑了。
　　“今天江珊在，咱们得唱保留曲目吧！”有人提议道。众人又是笑又是赞同，江珊于是又脸红了。
　　不一会儿，房间里便响起了《爱江山更爱美人》的背景音乐。众人都扯着嗓子边笑边唱：“道不尽红尘奢恋，诉不完人间恩怨……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
　　夜色便在这灯红酒绿的歌声笑声中静静滑过。

　　另一方面，陈一歌躺在床上和SD你来我往短信聊正得欢。
　　陈一歌：“我长这么大，除了电视小说里还真没见过哪一对儿能有善终。我爸妈的事情你知道，还情有可原；江珊的爸妈也是地理因素；可是董思琊的父母……实在有点扯。”
　　SD：“哦？说来听听。你想我拿什么秘密交换？”
　　陈一歌：“我还没想好，今天只是憋在心里难受没处说才找的你，你没必要时时都想着你那游戏。”
　　SD：“你把我当知心姐姐了？我承受不起。想说就说吧。”
　　陈一歌：“呵呵。我也是最近听说，董思琊原来叫宋思琊，因为爹妈离婚才跟了她妈的姓。她本来有个孪生哥哥，叫宋典。两年多以前，她那哥哥失踪了还离奇死亡了。她父母为这个才离得婚。不扯么？”
　　SD：“你觉得扯，是因为你不了解人家的痛苦。”
　　陈一歌：“好像你多了解似的。我这秘密价值大么？能换来什么么？”
　　SD：“呵，不是说不要时时想着游戏么？不过这个秘密对我来说，却是价值很大。”
　　陈一歌：“真的？那不如给我点线索，告诉我你是谁吧。”

　　SD那头半晌没反应，陈一歌抓着手机放在肚皮上，眼睛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总之觉得空虚得很。
　　SD：“你没有别的感兴趣的事了？没有喜欢的人想问一问？”
　　陈一歌笑了一声：“喜欢的人？没有。我是不太相信爱情那种人。怎么样，给点提示吧。”
　　SD：“不行。换个笨点的人我还能考虑考虑，你不行。”
　　陈一歌：“能不能起码告诉我是男是女？”
　　那头又是一阵没有动静。陈一歌的笑容僵在脸上，像是坚持着什么。
　　SD：“我说什么你就信吗？”
　　陈一歌：“你连这点诚信都没有这短信游戏你就别做了。”
　　SD：“我是女的。”

　　时针已经快要到达十二点，董思琊盖了薄被躺在床上，心里实在有些忐忑。江珊怎么还不回来？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恐怕也要有麻烦。早知道就不应该帮她这个莫名其妙的忙，万一出了事自己还落个知情不报的责任。更何况自己虽说帮了这个忙，江珊又怎么会记得这点小恩惠呢？
　　董思琊恨恨地翻了个身，抱住被子，心里有了盘算。就是真的出事了又怎么样，自己只要来个死不承认就行了，更何况自己本来也不知情。毕竟自己是数一数二的好学生，学校不会太追究。自己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浪费睡眠时间？
　　这样想着，董思琊很快入了梦乡，还做了个香甜的好梦。梦里的自己不需要奖学金的救济，不需要看有钱人家儿女的脸色，不需要和江珊分享一间宿舍，还可以跟自己心里想的人一起同吃同住同学习。

　　此时的江珊已经是人事不醒，脸色是刚出锅般的红，整个人软在地上像一滩烂泥。按理说人人喝醉酒的表现都不同，江珊则是一醉就晕一醉就晕。可如今这十几个人几乎没有不醉的，也没有人顾得她晕不晕了。
　　一个人把她手中的酒瓶子拿走扔掉，接着把她整个人抱起扛在肩上。
　　“雷臣、雷臣……”江珊喃喃念着，只是谁也听不懂她念的是什么，“你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江珊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被人扛着出了KTV的门。初秋的夜晚已有些凉，一阵风吹过，江珊似是清醒了些，微微睁了睁眼：“你是……谁啊。”
　　那人的声音到了江珊的耳中变成掺杂在一起捣烂了的的糯米红枣，只依稀辨认得出字句：“我是雷臣。”
　　“雷、臣。”江珊晃晃荡荡的挂在那人的后背，迷迷瞪瞪的扯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带我走吧。”

　　陈一歌坐在电脑屏幕前，幽幽的光照在他脸上，把他的眉眼都照出些可怖来。陈一歌瞟一眼屏幕下方的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他于是点开Devil’s Secret官网，一路向下滚动页面。
　　这是自他那天头一次看到“Devil’s Words of the Day”那板块起养成的习惯。他发现SD每晚到了午夜便会更新，于是每天都要关注。
　　“我其实真是个傻瓜。”陈一歌一边打哈欠一边道。然而他看到屏幕下方那行小字，忽然就愣了。
　　“Devil’s Words of the Day: 说到底，不相信爱情只是因为没有让你动心的人而已。爱情这东西，哪是由得你信与不信的呢？”
　　陈一歌看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了。
　　所以今天这句话，是特地送给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