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佳人》秋雨汀汀

41、香气尽散，徒留末路

　　赵子宁搂着怀里的独孤克，骑着马跌跌撞撞的一路奔走。后方的战场顾不得，战场中耗尽心力对付的那人也顾不得，这一刻，他什么都顾不得。远远看见一间破庙，便抱起怀里之人，疯了一般的冲进去。气都没有多喘一口，就盘膝静坐，开始往这人身体之内源源不断的输送真气。
　　赵子宁头上的汗水渐渐增多，血气也在一下下的上涌，终于坚持不住，喷出一口血来。可是他依旧不管不顾，摆正那人逐渐冰凉的身子，继续方才的动作。
　　直到半柱香后，独孤克才慢慢的睁开双眼。他挣扎着，不住的用手抓赵子宁的衣袖。不得以，赵子宁才停了下来，把这人抱在怀中，柔声道：“怎么还是不听话，你如此怎么会好。”
　　独孤克伸起手来，把赵子余嘴角的血迹擦干，重重的喘了口气，道：“子宁，别这样……你……你明知这不过是在浪费时间，你这样……我……我怎么放心离开。”
　　赵子宁依旧是平常之时的口吻，只是眼睛渐渐发红，逐渐湿润，道：“胡说什么，有人可是答应过我，要一直留在我身边的，怎么能轻言离开呢？乖，我们继续，等你好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说着，便要扶起怀中之人，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下来。
　　独孤克大口的喘着气，道：“子宁……我……我真得没有时间了，现在……只想和你好好说话。”赵子宁想了想，终于冷静下，搂着这人的胳膊暗暗使力，拳头紧紧的握着，静静的倾听。
　　独孤克看着这人依旧英俊如往的面庞，轻轻的道：“这样……真好。”他伸出手来，无力的反扣住这人的胳膊，继续道：“对不起，这次是我任性了。可是，这……这也是我的命，是我爱上你把你放在心里应有的定数。我不想……不想再连累你，更不想让你为难，我知道，一直以来你活得太累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独孤说完，便重重的咳嗽起来。
　　赵子宁连忙抚着他的胸前，道：“不要再说了，你好好歇歇。”
　　独孤克轻弯嘴角，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是我自私……我不想让自己后悔，不想让寻了十年失而复得的东西再从指尖流走。所以……所以我想自己选一次。子宁……你知道么，现在的我十八年来第一次如此的开心，因为我放下了一个困了我十年的包袱。而你，只需要放下我。”
　　赵子宁含泪摇了摇头，道：“为何你总要如此的狠心，我告诉你，我不会放下你，我会恨你，恨你一辈。我要你永远记住，是你独孤克没有遵守承诺，是你选择离开我，是你……”赵子宁把头埋在独孤克怀中，没有言语，没有哭声，没有抬头。仿佛全世界的声音都在此刻禁止，只留肩膀在一下一下的耸动。
　　独孤克摸着这人的头，道：“你是宁王，是无人能敌的霸主，你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还有自己……自己爱的人。”
　　赵子宁抬起头来，摇了摇，道：“真正自私的是我，一直都是我。”
　　独孤克看着赵子宁道：“这也是命。”说完之后，便不再看他，直直的望着天花板，缓缓的道：“子宁……这次……这次你知道我给自己服下的是什么毒么。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叫回光，因为我不要你看见我……苟延残喘的样子，即使去了……我也会如往常一样。还记的这个破庙么，你……你在这里说过……你爱他……原来这个……这个世界真的是有轮回的，就像现在……我……爱……你。”独孤克说完，便慢慢的闭上双目，手缓缓的垂下。
　　赵子宁闭上眼睛，含着眼泪，轻轻的吻在这人唇上，泪水顺着眼角缓缓而下，滴在这人已经发冷得脸上。他细细的端详独孤克更胜如往般红润的面容，吻着这人气息去后散发的阵阵清香，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世界仿佛瞬间凝聚成一个冰点，源源不断的释放着寒冷。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冬天，世间万物都冻进了骨子里。
　　赵子宁就这样抱着怀里的人，直到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打了进来。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死后的余温，什么是余温尽散的绝望。

　　王文忠打从醒来，就一直候在门口，滴水未进，滴米未进。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长时间，只是这天亮了，暗了，又亮了。下人已不止一次来劝他休息，开始的时候还会回两句，随后便只字不言，目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大门，于是大家也就不再打扰，随他去了。
　　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恍惚之间，远远的看见一人的身影，因为多日没有进食，头脑阵阵发昏，怎么都凝不起眸子看清来人，只能左摇右摆的向前奔去。离近了，才看清果真是赵子宁怀抱一人，已然进门。
　　府里的下人看见赵子宁，慌忙上前，但是再看清他面上的表情之后，愣是谁都没敢打扰。往日的王爷虽也是冷峻，可今日竟透着一股子绝望至死的穷途末路。又撇头看了一眼他怀中之人，更是不敢再多加言语。
　　王文忠左摇右晃的到了赵子余面前，虽是此情此景，还是不愿相信，一边快走跟着赵子宁的步子，一边着急的询问：“他怎么样。”
　　赵子宁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依旧向前。王文忠这下着急了，他用尽全身上下仅存的力气使劲的拽住赵子宁，大喊道：“我问你，他怎么样了。”
　　赵子宁终于停下步子，淡淡的说：“他死了。”“死”字出口，心中又是一阵剧痛。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出如此残忍的词，他只明白一点，他恨王文忠，恨得咬牙切齿，他虽是怀中之人拼了性命救回来的，可都抵不了他的恨。于是，他要拉他一起痛，痛到死。
　　赵子宁说完便抱着独孤克离开了，只留王文忠一人，呆呆的留在原地。
　　进入房间，他把独孤克放在床上，又拿起棉被轻轻的盖在这人的身上。然后挨着床慢慢的滑下，坐在地上。窗外树上的叶子就要掉光了，迎着落日余晖，更加发黄。他圈起腿来，把胳膊放在膝盖上，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惦念着如梦一般的过往，直到此刻，他都不信，这人已经离开了。
　　直到周遭一片黑暗，他才慢慢的站起，然后爬上床去，静静的躺在这人的身侧，闻着这人身上的清香，握着这人冰凉的手。空气中只留他寂寞空洞的声音：“克儿，你真是太狠心了。”
　　回光之气，不过三日。赵子宁明白舍不得这人离开的倔强和任性只剩这一夜，明日梦就该醒了。他紧紧的拉着这人的手，任眼泪最后一次流淌。

　　当赵子宁出门的时候，看见王文忠一动不动的候在门外。他从来没有见过此人这般摸样，面如死灰到仿佛只是一夜之间，精气神全都散了。
　　这人直到看到赵子宁才稍稍像是个人，他抓着赵子宁的衣袖，跪在地上，低着头说：“求求你让我见他一面。”
　　赵子宁心中终是不忍，目光望了一下房间的大门。王文忠看后，便疯了一般的跑了进去，可是站在床前五丈之远，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赵子宁安排好独孤克的身后事回来的时候，王文忠还没有出来，他站在院子里细细感受着秋末的凉意，知道这个冬天将是无以伦比的寒冷。
　　王文忠出来的时候，只跟他说了一句话：“赵子宁，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全力帮你。”
　　赵子宁望着房间的大门，久久没有动身。
　　赵子余，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一切我都会讨回来，从前是她，现在是他，以后还有他。包括你的命，还有你的江山。

作者有话说

　　忏悔一下：汀最近实在是忙，连上这个星期，估计还得忙三个星期，所以就不能保证更新速度了。完了会好好补偿大家的，等文的孩纸们，辛苦了，汀又罪恶了。
话说写完这一章，汀着实难受了好几天，当作者的太残忍了。不过也一直在想补偿的办法，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虽然是冷文，但却一直写的很开心。再次拜谢（尤其是qdsind2011和fvloves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