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佳人》秋雨汀汀

32、风浪袭人，真相大白

　　王文忠听到药碗打碎的声音，心中暗想，也许大事已成，便匆匆入门。没想到，却是如此光景。看到面前早已长大成人的红衣少年，稍一晃神，便赶忙把门关上。转过身来，继续看着。空气如死寂一般，涨得人心中甚是难受。三人久久的站立，谁都没有出声。
　　片刻之后，独孤克才收回目光，转头望着赵子宁道：“这就是你要的。”
　　赵子宁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躺在椅上。
　　王文忠细细审视着，少顷才说：“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独孤克看着面前的之人，心中甚是复杂。本应该涨满胸腔的恨意，怎么到了此刻，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闭上眼睛，只一刻的回忆，又全部回到了心中。他冷冰冰的看了一眼这人，道：“王文忠，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早就说过，从那天之后，只有你的死才与我有关，我早就和你们王家早一刀两断。”
　　王文忠看着独孤克，眼中之情也甚是杂糅，不悔，疼惜，忧愁。忍着心中的痛楚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如此的恨我。”
　　“是，我恨你，恨得你咬牙切齿，肝肠寸断。恨得连让你死都舍不得，我要你活，要你好好的活，这样才能受尽人生的苦楚，才对得起我死去的娘。”
　　赵子宁有些听不下去，他一向知道独孤克心中郁结，可这人生来嘴上带刺，所以并没有想到原来一直以来，这人的心中会是如此的怨念。他起身走到独孤克的身前，抚上他的肩膀，道：“克儿，往事如烟，早已过去，况且也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独孤克用力甩开赵子宁的手道：“你给我滚开，打从你设计了今日开始，你就不配再叫我克儿。”
　　赵子宁没有接独孤克的话，只是看着王文忠道：“背负了十年，难道还不够么？就算你不觉得辛苦也不会忍心再让他如此吧。”独孤克听后吃惊的望着王文忠，并未打断。
　　王文忠没有再看他们，只是缓缓的挪步走到一边，背对二人。此刻没有人能看得到他脸上的表情，也许就算看到，也不会看得懂。
　　良久之后，才慢慢的道。低沉的声音，源远流长，仿佛是一个遥远的梦，更像一曲古老的歌，乐是回忆，词是过往。
　　“我一直觉得和小敏的相遇是上天送给我最好的礼物。虽然她霸道，任性，不讲理。可这些却也是最真实的她，一直迷恋道现在。可是，我们注定有缘无分，她是江湖儿女，我却是书香世家。她可以舍弃江湖，我却不可以抛弃仕途。我是独子，依照当时王家的势力就算我们走到天涯海角，还是一样会被追回来的。”
　　赵子宁与独孤克注视着王文忠的背影，静静倾听。
　　“离开你们是真的迫不得意，我知道小敏为了跟我在一起，已经被逼出了独孤一门。可是，王家却还是容不下她，我反抗过吵过，也闹过。我的母亲告诉我，如果我执意如此，你们决不会有好下场。我亲眼看着小敏和你在王家的地牢里饿的奄奄一息，我却无能为力。我恨自己，为什么这般没有本事，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于是，只能狠下心肠，，为你们安排好以后的日子，就迫使她离开了我，以为我是个良心狗吠之人。依着小敏的个性，这种人她是万万不会不舍的。没想到，是我错了，是我对她自以为是的了解害了你们。这么多年，她虽出了独孤家的门，可仍留着独孤家的傲。”王文忠谈及过往，语气甚是平淡，仿佛讲述的不过是旁人的故事或是历史的小篆。
　　“是我没有料到，她身上最不缺的便是破釜沉舟的恨。那一天，她带着年仅八岁的你来到王家。想必到了今天，你也只是知道她是如何望着众人，挥刀自尽。可是那时你还太小，根本不可能记得她说过什么。”
　　王文忠转过身来，望着独孤克，双目通红，岁月与苍老都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他缓步向前，举起手来想要搭独孤克的肩，可手悬在半空中，却怎么也放不下。深呼一口气，挪了一下步子，放下手，继续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小敏说过的话，她说：‘王文忠，我要你对我的死一辈子愧疚，一辈子抬不起头，我要你的儿子永远把你当做仇人，我要他亲眼看着，我是怎么被你们王家逼死的。’”
　　独孤克看着王文忠，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一切满腔的恨竟是母亲报复面前人的工具，颤抖的嘴唇，低垂的双目，缓缓而道：“你胡说……我不会相信你的。”然后抬起头来冲着王文忠大喊一声，“你胡说。”
　　赵子宁拉住独孤克的手，道：“他所言之事都是实情，当时在场的人很多……所以……”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早说……”
　　“从你跑出王府开始，这么多年都鲜有你的音信。而且你母亲曾经是我最爱的女子，既然她已经去了，又何必再提。”王文忠看着独孤克道，“我找了你很久，前些年你祖母还健在，她对你的出身一直耿耿于怀，于是一切只能暗中进行。当我能够独掌一面的时候，你早已成人，派出去的人不是了无音信就是无功而返，有时甚至身中剧毒，药石无灵。我这才知道，原来没有我的日子里，你早已不是那个会饿得钻在小敏怀里的孩子，你真的是大人了。”
　　王文忠一语结束，便是久久的沉默。独孤克心中早已是千波滚滚，堵在心口，甚是难受。他不知该说什么或是什么都不说，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或是什么都不做，他更不知道此刻该有什么表情或是什么表情都是多余的。原来当一个长达十年的坚持消失的时候是如此的可怕，瞬间消失重心的人生才是真正的绝路。
　　独孤克再也受不了这般让人窒息的感觉，夺门而出，耳边回荡着阵阵的风声，重重的砸在自己的身体里。他不愿停，甚至有一刻只想这样一直下去，忘记所有。奔跑中感到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转过身来，呼出一掌。那人并未来得及躲闪，结实的挨了，震得退了出去，地上拖出两道鞋底磨过的痕迹。
　　赵子宁一手抚胸，扶着树勉强站立，脸色甚白，重重的咳了一下，终于支撑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独孤克只是冷眼的看着，却没有动一下，缓缓张口，道：“赵子宁，我恨你，我从来没有像这样子恨过你。”
　　赵子宁说：“克儿，你说你了解我，我又何尝不是一样了解你。你恨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现在不知该恨谁的你自己。既然恨已经散了，为什么不放自己一条生路。”
　　“十年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子的我已经十年了，现在你才告诉我一切不过是个报复的手段，不过是我母亲给我上的枷锁。错的是谁，为什么我要白白承受这些。”独孤克说。
　　赵子宁身子微微一晃，有些站立不稳，手上使了使力，道：“克儿，其实这世上很多事情并就没有对错，继续执着只会徒增烦恼。”
　　独孤克听后，突然笑的很大声，他从来没有这样激烈的笑过，。可虽是笑声，可却透着无止无尽的苦涩，道：“哈哈……赵子宁，这是一句烦恼就能概括的了的……你看看现在的我……哈哈……当人生唯一的希望与唯一的绝望同时消散的时候……就是现在的我。”
　　此时此刻的赵子宁是无计可施了，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温暖独孤克冰冷的心。现在的他，一如当初那个用尽心力不求独活但求共亡的冷峻少年。十年相遇的日子，自己所作作为一直都只是想保护他，也许因为同病相怜的苦痛，也许只是因为单纯的疼惜，这种感觉超越了生死，甚至超越了爱。相依为命，才是生生不息。可直到现在，他是真的对自己的坚持疑惑了，也许就像王文忠说的，不知不觉间，他不再是克儿，而是毒王独孤克。
　　一阵血腥上头，赵子宁感到胸中一热，稍稍调整内息，才压了下去，道：“我对你说过的话全部作数，如果你还想坚持，我这就回去一如你所愿，这个别苑表面上是王文忠的，其实暗里早已面目全非，所以他绝不会活着离开这里。”
　　独孤克顿了顿神，良久没有说话。赵子宁双目凝视，着一口气走上前去，轻轻的把这人抱在怀里。独孤克像木偶一般，没有任何动作，顺从的靠在赵子宁温暖的肩膀上。耳边流淌过这人如水般温润的声音，他说：“我一直都知道，你是爱他的，甚至超过了我。”
　　独孤克再也抑制不住，紧紧的环抱赵子宁，像个孩子一般，失声痛哭出来。十年的伤与十年的怒，在这一刻，都化作满腔的软弱。伤到痛时才是真，无爱亦无恨。
　　哭了一阵之后，独孤克才放开赵子宁，却吓了自己一跳，鲜血顺着赵子宁的唇角缓缓而留。离了独孤克的支撑，赵子宁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独孤克慌忙把他抱在怀中，一边伸手切脉，一边焦急的说：“你坚持一下，很快就没事了。”
　　赵子宁嘴角微微上扬，抬起手来，抹了一下独孤克脸上未干的泪痕，说：“我只想要醒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你。”说完之后，便闭上双眼，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太不容易了，快破十万字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虽是冷文，但某汀还是写的很开心，因为有你们看，某汀就很满足了，不会放弃，会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