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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阴谋诡计,旧时恩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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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余推门进入的时候,叶青矜依旧是抬眼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赵子余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药碗,药已经凉了,看来这人是铁了心不要再活。
他走到床边,似有千言,可都不知该从何说起。软的,硬的,有情的,无意的,该道的,不能言的,通通都说尽了。到头来,这人依旧是一副软硬不吃,半死不活的样子,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赵子余脱下靴子,慢慢的爬上床,躺在叶青矜的身旁。像他一样,同样望着上方,一动不动。良久之后,才慢慢的张口,说:“你总是这样看着,可不可以告诉我在看什么。”
叶青矜还是没有言语,没有反应。
赵子余倒是好像早已料到一般,自顾自的说到:“是在看他么,看他是不是会从那里回来。其实我想,若他真不在了,应该会从那里来的。”
叶青矜先是毫无反应,可片刻之后,猛得转过头来,看着赵子余道:“什么叫做若他真的不在了,你是说他有可能还活着对不对。你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
赵子余把胳膊垫在头下,说:“真好,这是你这几日来第一次主动问我,虽然是因为他。”
叶青矜心中甚是着急,坐起来,重复道:“赵子余,他是不是还活着。”
赵子余没有看叶青矜一眼,只是头望上方,说:“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
“好。”话还未说完,叶青矜就抢先答道。
赵子余这才转头,说:“你还没有听是什么事。”
“赵子余,只要你告诉我,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叶青矜说。
赵子余叹了口气,道:“我不能保证他还活着,只能告诉你,他一掉下悬崖,我就派人去寻找。崖下水流虽是湍急,可河道蜿蜒曲折,下水打捞至向外五里,并没有发现他的踪影。周围虽无人家,可往日也有不少妇人浣衣,时常有过河的樵夫。我差人问过,他们都没有见到过什么无名尸身。若有发现,这么小的地方,不可能没有耳闻。所以我想他也许是恰好被人所救,也不是没有可能。”
叶青矜感到虽有希望,可还是不敢相信,想再确定一遍,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没有骗我。”
赵子余斩钉截铁的说:“句句属实。”
“所以,他真的还活着对不对。”叶青矜说。
“所以,他真的还有可能还活着,你只有好好照顾自己,才有希望……才有希望再见到他。”赵子余说。
连日来的心灰意冷直到此刻全部转化为满心欢喜,可隐隐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叶青矜看着赵子余,不知怎么晃了一下神,这才发现真的好久没有正眼看过这人了。前些时候,是多日未见,最近几日,是不愿相见。如今细细看来是真的清瘦了好多。可转而想到刚刚答应这人的条件,虽是自己心甘情愿,不知为何,又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气。
他一言不发的望着赵子余,双手缓缓的移至胸前,拽开衣物上的绳结。赵子余抓住叶青矜的手,厉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叶青矜望着赵子余说:“我能给你只有这些。”
赵子余道:“可我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我只求你相信我,相信追杀你们的根本另有其人,相信我从没有想要逼死他。”
“对不起。”叶青矜低下头沉沉的说。
“难道选择相信我比你刚刚那般还要来的困难么?”赵子余一把甩开叶青矜的手道,“我到底在你心里是什么?还是连心都不曾进过。”
叶青矜不知该从何答起,只好不言。
赵子余的目光逐渐暗淡,说:“是我自己妄想了,我骗了你那么多次,你也理应如此。做不到也就算了,我换一个就是了。”
赵子余说罢,伸手揽上叶青矜,两人双双躺回床上,说:“我们一起睡一晚,就像那时我受伤之时一样。”
叶青矜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听到那人说:“我们还是朋友么?”
叶青矜道:“是。”他知道,慢慢长夜,怕是再无一眠。
朝起晚落,暮色四合,亭台楼阁具以停止喧嚣。深夏沉沉,说不清道不明的便是这夏意寒气。夜深人静之时,最撩人的免不了便是这轻而易举的相思和那些缠绵悱恻的过往。在心头,如亿万年前的陈酿,愈演愈烈,没有醇香,独剩辛辣。
一人背手而立,站在庭院之中。记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更记不起自己究竟在这里呆了多久。只是深深迷恋着这一份闲适,相看相望,可以暂时忘却那些旧时哀愁。听到人影渐渐靠近,却依旧没有回头。
王文忠踱步向前,小心翼翼。面前之人,虽是旧伤新愈,可其卓越之风姿,还有傲然天下的那份气度,却让人丝毫不敢小觑。但这人连日来的苦涩他也都看在眼里,毕竟多食了几十年的人间滋味,当然关键也是他并没有有意隐瞒。王文忠知道,这也是他最过人之处。
“既然知道自己会心中想念,为何还要坚持。既然辛辛苦苦的把他接出,为何还要费尽心力的再把他送回。”王文忠看着这人的背影说。
“我必须走,而他必须留。其中缘由,王相虽不必明白,可心中应是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这人转身,剑眉心目,虽是脸色苍白,可依旧是往日的英俊面容。
王文忠看着赵子宁说:“王爷做事自然有王爷的道理,我与王爷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两不相欠。”
赵子宁嘴角轻轻上扬,缓步走到藤椅边上,慢慢躺下,道:“相爷说笑了,自你答应与我合作开始,就注定在一条船上,生不同路死同衾,敢问何来相欠不相欠一说。”
“你……”王文忠稍稍愠怒,可很快便又换上往日的慈眉善目之相,说:“王爷这是说的哪的话,难不成之后还有用到在下的地方?”
“丞相谦虚了,皇兄不懂得相爷的能耐,我赵子宁又岂会不知。伯乐难求,我答应相爷,只要事成之后,定少不了相爷那份。”赵子宁说。
“王爷的意思是……请恕老夫愚昧,还请明示。”王文忠道。
赵子宁闭上双眼,似在冥思,又似不是,道:“子宁的意思已够坦白,相爷如此聪明怎会不知。若相爷有意,子宁定当万死以报相遇之恩,若相爷无意,子宁也会尊重相爷。只是,子宁最后还想奉劝相爷一句,今日的赵子余还会留你平安?希望相爷考虑清楚才好。”
王文忠看着面前这人,一副气定神闲之态,仿佛时间万物早已在他掌握之中,从此之后,皆是如此。他叹了口气,双手背后,稍稍弓腰,踱步入了屋子,看来今年的冬天会提早到来。
秉烛凝视,看的依旧是上古棋谱。只是往日研究惯了的书,此时此刻,却无论如何都难定神。王文忠也不知道,这时的心神难安,究竟是因为什么。
其实赵子宁所言确有他的道理。说到底,并不是贪图事成之后的福泽,一生至此,保全的不过是人在高位的平安。他也知道,赵子余不愿留他。想到此处,王文忠放下书卷,抚手至额,轻轻按压。
此生此世,早已看的起起伏伏,真到一定乾坤之时,反倒有些犹豫。可王文忠犹豫的向来不是从与不从,他为大荆尽瘁三朝,混乱朝纲之事怕是赵子宁看错人了。
片刻之后,王文忠倏地站起,说:“张伯。”
一位老人推门进入,俯身道:“不知老爷有何事。”
王文忠起身至这人耳侧,悄悄吩咐。说清之后,站直身子,沉沉的道:“事情你可都听清了。”
“听清了。”这人回答。
“既然听清了,快去办吧!记住,此事事关重大,要小心行事,切勿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才好。”王文忠说。
“是,小的遵命,这就去办。”
“赵公子,您的药到了。”
“下去吧。”赵子宁半卧在屋内的躺椅之上,已有半日,自从的来到王文忠的别苑养伤,不知不觉,竟爱上了这里的宁静。
听得来声,回了话后,便轻轻的起身,端起药碗。放到唇前,稍稍一闻,嘴角微微翘起,接着就要入口。千钧一发之际,一人猛地推门,大喝一声:“放下。”
赵子宁不慌不忙,仿佛早有预感一般,略微扭头。看到面前的红衣之人,久违的笑容更加爬上面庞,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红衣之人满面怒容,说:“我往日给你看的那些毒不知比这强了多少倍,你明明知道药里有毒为何还要吃。”
赵子宁微笑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暖入心脾,让人好生欢喜。丝毫不理这人的问话,只是淡淡的说一句:“克儿,你总算回来了。”
独孤克看着面前这人一脸笑容,心中便已明白了几分,沉着脸道:“你早就知道我在你周围,赵子宁,你是故意的,真是个无赖。”
赵子宁走上前去,一下把这人抱在怀里,说:“是的,只要能见到你,无赖一些又怎样。”
独孤克环上双手,道:“见到我然后告诉我,你又要和那个老匹夫合作,然后再把我气走。”
赵子宁松开这人,低低的喊了声:“克儿。”
独孤克倒是没有理赵子宁,只是一脸得意的笑容,看着桌上的药碗说:“不过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赵子宁,这次你失算了,人家看来是另有筹谋。”
赵子宁听过之后,也是笑容,骄傲之色丝毫不输独孤克刚刚的神情,甚至更甚,道:“怎么会呢?”一边说着,一边把药碗推在地上。
独孤克满脸吃惊的道:“你做什么。”
说罢之后,便被推门之声吸引了目光。
顿时,四目相对,旧时仇恨,就像这药碗一般,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