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叛乱 ...
-
天元廿一年八月初七,火光照亮邺都,到处是杀声喊声,繁华丰饶的都城一夜之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肃亲王林远起兵,十万兵马围堵皇宫,与禁军对垒。
亥时,林远发动冲锋强攻北宫门。一旦起势,必不可当!值此千钧一发,禁军左副将张嵩带精兵十五骑跃马而出,于□□火力掩护下逼近叛军,肩中二矢仍奋力不懈,终斩叛贼林远于马下,凯旋。十五骑余三矣。
叛军乌合之众耳,失将领,溃。余众伏。
翌日,八月初八,叛贼林远枭首宏武门,骁骑将军费邮奉天元皇帝林丰之命清洗肃亲王府,府门内外尸积成山,血流成河,腐臭难闻,数十日内无人敢近。张嵩杀贼有功,封镇北将军,即日起往辽东赴任。
此后一连数日,朝中林远一党纷纷被抄家、斩首、罢职、流放。
九月初十,吏部侍郎郭飞弹劾林远胞弟恭亲王林泰“骄横跋扈,奸险狡诈”,上书谏清君侧。
皇宫。
林丰看着“清君侧”的奏折,不禁失笑。他这个弟弟林泰,说好听点是老实厚道,说难听点是软弱无能,他成什么气候?就算清到你吏部侍郎郭飞头上,也轮不到他。话是如此,但听说恭亲王世子人品风流,才能横溢,而且——颇有大志,却是不得不防。
想到这,林丰不由得锁住了眉。
“宰相刘成德晋见——”太监尖细的嗓子扎破了林丰的思绪。
“微臣参见陛下。”
“刘爱卿来得正好,朕恰好有一事与你相商。”
“陛下忧虑的是恭亲王的事吧。肃亲王恭亲王乃一母同胞,若是恭亲王有不臣之心,之前定然已出兵相助肃亲王,然而却连出兵都胆怯而不敢为,实在不足为患。臣以为,林远一案牵涉人员过多,朝廷现在血腥之气过重,陛下宜对恭亲王加以抚慰,以彰仁德。”刘成德侍立一旁,恭敬地说。
林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个朕自然晓得。可是恭亲王自己无能,生孩子倒是有两把刷子,太子羸弱,可经不起有个能干的堂哥。这事,先生认为该如何?”
“臣倒是想到了个办法,只恐过于惊世骇俗,请陛下先恕臣无罪,否则断不敢言。”
“朕恕你无罪,先生有何良策?”
刘德成上前一步,附在林丰耳边,“便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此计甚好。”林丰右手握拳捶了下左手掌,“就依你之言。”
恭亲王府。
“陛下明鉴,臣父子忠心耿耿,心如明镜,若有犯上之意,天打雷劈万死不辞,望陛下勿听信宵小之言。”
“朕意已决。”林丰端起茶碗吹吹茶沫,“御弟莫要让我为难。”
“陛下,臣的不肖子尚未婚娶,更无子嗣,这东宫常侍……请陛下念及骨肉之情,另择有能力有贤德的公公担任……”
“御弟此言差矣。正因为是骨肉至亲,所以才最适合。太监们哪一个不是墙头枯草,风吹就倒?还是自己人可信赖。至于传宗接代,御弟又非仅有一子,自不必说。要说爱侄,男儿为国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更别提,区区二两肉。何况,东宫常侍为宦官之首,位高权重,如此一来爱侄满腹才华,一腔壮志才能得以彰显啊!”
林泰听到加重的“满腹才华,一腔壮志”四字,顿时了悟,才明白原来是树大招风,才高招妒!不过,那个孽子,要让他安安分分臣服于太子,当一辈子逍遥王爷,的确不大可能,将来未免会重蹈肃亲王林泰的覆辙,令恭亲王一脉背上不忠骂名。入宫未尝不是个办法,可保命,甚至能施才。但那是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亲生儿子啊,下这样的毒手,林泰实在狠不下心。
正是越想越心惊,越想心越凉!林泰不禁冷汗直冒,扑倒在地,两股战战,口里只不停地说:“望陛下高抬贵手,望陛下高抬贵手……”
林丰斜了他一眼,微微冷笑。
“召世子进来吧。”
世子林升冠带锦袍款步走进来,朗朗吟出:“子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也,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你是说朕伤你发肤,毁你名誉,陷你于不孝吗?”
“臣不敢。”
“世子好才学好胆识,但你可知朝廷大事非黄口小儿比试对联诗赋,纵使口才再好,也不起作用。”林丰摸了摸胡子,好笑地看着他。
“孝者,理也。臣也知道跟陛下讲理是讲不通的。”
“你……!”
“陛下息怒。我只问一句,宦官就无法谋朝篡位?自然当不了皇帝。然而赵高奈何?张让奈何?若臣有反心,与其让臣入宫,不如让臣留在这守一亩三分田,倒还反得慢些。”
“放肆!凭你出言不逊,朕可以立斩你于王府门外!来人!”
“要是陛下想杀臣,自然简单,但是有百来位技艺精湛的世子府侍卫已经团团围住这里,他们都是耿直的汉子,护主心切,到时万一损了龙体……还望陛下为江山社稷着想。”
林丰闻言大骇,“乱臣贼子,真个是乱臣贼子!”又说,“你敢动朕!看朝中大将不把你全府五马分尸!”
“陛下有所不知,乱有乱的做法,真要乱起来,恭亲王府未必输与东宫。朝中大臣必定良禽择木……”
正说到激动处,突然“咣——”的一声,林升应声倒地,回头,却是林泰手拿花瓶砸他。
随即,林泰硬压着林升,磕头如捣:“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孽子一定是被妖孽迷了心智,胡言乱语,荒诞不经,一时发了疯,求陛下恕罪!”话是如此,林泰并没有喝退包围的侍卫,只一个劲磕头求饶。
林丰暗自平复心情,思考着如何才能从这包围里脱身。这时,一个太监跑进来:“报——礼部尚书柳洪涛、侍郎周岳明、黄崇、刘贵茂死谏,称任世子东宫常侍一职于礼法不合,望皇上收回成命,四人现跪在御书房门外,已近一个时辰;皇太后体恤恭亲王,说是世子本无过,希望皇上为其在朝中另谋职务。此外,奴婢刚才进来的时候,侍卫长托奴婢向皇上请罪,说惊扰圣驾罪该万死,只是要皇上给个明话,饶世子一条生路,才敢撤兵,他们任凭皇上处置。”
“臣死罪,疏于教子,惊扰圣驾!”
“臣死罪,犯上惊圣,万死不辞!”
“王……王女,王女语静死罪,死罪……罪该万死。”一稚女之音响起,清脆澄澈。
林丰望着怯生生又故作淡定的小女孩不禁失笑,“你又何罪之有?”
“父王和王兄忠孝仁义,贤德恭谦,仍伏地称罪;语静顽劣惹祸,无贤无德,自然该死。”女孩天真无邪,而又掷地有声。
林丰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叹了口气,又自嘲道:“看来御弟的血脉,果然个个有出息。”对女孩颇有些激赏的味道。
“你今年几岁?”
“六岁。”
“学诗书了吗?”
“恩。是《荀子》和《论语》。”
《荀子》?《荀子》兼揉儒家、法家之长,还涉及帝王之术,林语静心胸不比她哥哥窄。女孩子,没什么威胁,又年纪尚小,加以培养,必成大器。林丰闻言眉峰微皱,须臾心生一计。
“御弟,你这个女孩子乖巧可爱。”林丰略一沉思,接着说下去,“朕想让她替兄进宫,做东宫伴读,聘朝中大学士教她学问。若你答应,日后她便卸下钗环,化用男子身份,将来以便入朝为官,辅佐太子。至于林升,赐宫中临月殿,禁足于内至袭爵之日,俸禄减半,并遣散世子府中门客。禁足的日子,好好抄写皇家家训,面壁思过!”
“臣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