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蛮》江上舟

2、第 2 章

　　一早，平蛮和平菡坐着马车直奔皇宫，前一天晚上宫里传来圣旨，皇上宣御书房觐见。

　　御书房中。
　　皇上咋一看见底下的二人，有瞬间晃神。他突然想到了十五年前被送入宫的那个平妃，初见时，那人风采卓绝，后来却仿佛成了透明人，如今自己连这个平妃身在哪个宫中都不知晓了。细细打量，这个平菡的容貌却是更胜几分，平家盛产美人，果然名不虚传。他的目光转向旁边的平蛮，这个……似乎是平家的例外。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都赶出了脑海，清了清嗓子，做出一派欣慰的表情：“早就听山君说你们两个是这一辈中最出色的，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个个生地不俗，想必才华更是令人惊叹。”
　　两人连忙表示不敢当，皇上又是一阵赞叹和感慨，如是几番双方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山君身体可好些了？”
　　“劳皇上惦记，这几年爹在文心湖中修养，多半是逗逗鸟打打马吊，身子倒比以前好多了。”
　　逗鸟？打马吊？皇上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平山君，日子倒过得不错啊。脸上却是笑地舒畅，“好，这样好，你二哥……算了，不提了。平菡，你是个乖巧的孩子，好好照顾你爹。”
　　平菡笑着应了。
　　皇上话锋一转，终于提到正事：“平蛮，太子的事，想必你二伯也对你说了。”
　　平蛮低头做害羞状。
　　皇上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好害羞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听山君说这么多年你跟在他身边学了不少东西，天生又是聪明伶俐的。除了你，朕还真想不出来有哪个能当得起太子妃了。”说罢抿了口茶又道：“要朕说，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偏偏你这个二伯硬气的很，非说要让你接受一番考验，证明给天下人看未来的太子妃是当之无愧的。朕也拗不过他，便应了。”
　　来了。
　　平蛮心想，不管是谁提出要有这番考验，我等的就是这个。她眼珠一转，嘴角噙一抹浅笑：“平蛮愿接受考验，只是不知究竟是……”
　　皇上摆摆手道：“此事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你们两个都初到京城，还是先熟悉一番风土人情再说。一会儿卞公公会带你去见庆容，对外不妨先称你是公主伴读。庆容还有另一个伴读，是穆尚书的女儿穆晚，比你虚长三月，是个热情聪颖的丫头，宫里宫外她都熟的很，你们两个多多亲近。
　　“平菡，山君既让你也一起来了，便不必拘着礼节，跟延庆四处走动走动。”
　　两人点头称是，又聊了些无关痛痒的家常。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御花园中正在进行另一场洗脑。
　　“这，不太好吧。”黄衣少女歪着脑袋，眉头紧拧成一团，明显烦恼的很。
　　太子李延庆激动地从石凳上站起，双手撑在石桌上，俯视着穆晚，痛心地说：“晚妹妹，那平菡是现任家主平山君的养子，平蛮虽是女儿身，却多年跟在平山君身边学习打理平家上下，这两个人在平家的地位非同凡响。平家十五年来几乎与世隔绝，这次却……只怕居心叵测。”
　　“可是，他们究竟打算做什么？”
　　太子脸色凝重，一字一句道：“平家，极有可能将平蛮强嫁于我，意图染指太子妃之位，目的是日后入主中宫，把持朝政。”
　　“什么！”少女惊地从石凳上跳起来，圆睁着乌溜溜的双眼，眼中尽是惊怒。“平家，有此野心？”
　　太子见穆晚上钩，心中暗爽，拉着她坐下，谆谆善诱：“可是现在我们不能直接拒绝，只怕平家恼羞成怒撕破脸皮。所以，我和父皇商量之后，决定以平蛮无法担当太子妃重任为由彻底绝了他们这份心思。”
　　穆晚觉得有理，咬了咬唇，似是终于下定决心：“那，太子希望穆晚怎么做？”
　　“那平蛮比晚妹妹小三月，你们俩将同为公主伴读，你且与她姐妹相称，争取她的信任，再……”
　　穆晚还不待他说完，小脸已经白了几分：“你是要我争取她的信任，再背叛她？”
　　“不不不，背叛倒说不上，我决计不会让晚妹妹做背信弃义之人。只要你做的比她好就行。”
　　“比她好？”
　　“没错，平家世代居于平江府，自诩世间美景十分，平江府独得五分；俊杰千百，平府可占七成；难事万件，难不倒平家一件。哼……何等狂傲。只需你表现的比她好，就足以证明平家不过是徒有其表，平蛮只是稻草一包，那太子妃的人选就可能重新考虑。晚妹妹，此事干系重大，而你的才识有目共睹，足堪大任。如果你不帮忙，国家社稷危矣。”
　　穆晚听地呆呆的，虽说她总是恼恨自己生为女儿身，多少见识没的施展。但突然被委以重任，竟还干系上了国家社稷，这让她一时有些发懵。但太子这么殷切地看着她，平家、皇室、宫斗、阴谋……她好像有些控制不住的热血沸腾了。
　　穆晚努力让自己镇定，渐渐找回神智，她的眼神变的坚定，脸庞散发出光彩，她郑重地点头：“穆晚明白了。”

　　被卞公公带着出了御书房，平菡在后面悄声问平蛮：“刚才最后皇上说平家十五年前送过一个女子入宫？怎么这事儿我竟一点都不知道？”
　　平蛮暗笑，心想你不知道的事儿可多了，岂止这一件。
　　平菡见平蛮不理他，却不依不饶：“阿蛮，我们去看看她好不好，好歹也是平家的人。离家这么多年一个人独守宫中，该是多寂寞……”
　　平蛮抬手抚平被风吹散的几根发丝，视线落在远远的玉带桥上，一个三十几许的宫装红衣女子也同样在凝视着他们。
　　“不用。”因为她的心从未远离过平家。
　　平菡定定地看着平蛮儿，见她不像玩笑，便气得牙痒：“果然是冷血薄情的四妹妹，等你嫁入皇室，平家也不会来一个人看你，让你在这宫殿里呆一辈子去吧。”
　　平蛮咯咯笑，凑到平菡耳边压低了声音：“那到时候我一定想办法让公主招你为驸马。”
　　“为什么？”
　　“不但要让公主嫁给你，还要让公主和驸马都住到皇宫里。”
　　“……”
　　“这样就算平家不会来人看我，起码我们俩兄妹也可以互相照应了。”
　　“……”
　　“你信不信？”平蛮冷冷地斜视平菡，“我说到做到。”
　　平菡恨不得抽自己耳光，叫你多嘴。
　　两人跟着卞公公走了一程，前面是一段九曲回廊，回廊另一边连着一间小殿，卞公公解释道：“前面的成宝斋便是公主读书的地方，二位随我来。”还没走两步，便笑道：“哎哟，可巧了，穆小姐也正好来寻公主。”
　　平蛮抬头一看，可不是么。成宝斋另一侧也连着段九曲回廊，正款款走来一个黄衣女子和黄衣男子，那个女子应该就是穆晚。平蛮对卞公公摆摆手说：“劳烦公公了。”
　　卞公公识趣地退下，平蛮带着平菡边走边打量着。
　　那穆晚的脸蛋生的圆润可爱，身材却凹凸有致，一双晶亮的乌黑大眼嵌在莹润的小脸上说不出的讨喜，看起来是个伶俐的模样。
　　那边的穆晚也同样打量着这边的平蛮。
　　平蛮着一身品红，宽袍广袖，带着明显的平江府一带特色，稍有风过，衣衫便似翩翩欲飞状，别是一番风情。相比服饰，她的容貌几乎没什么看点，这让穆晚颇感惊讶，听说平江府盛产美人的……
　　两对人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情缓行，回廊的转角时而挡住他们的视线，目光在身影时隐时现中交错。
　　迈过回廊，两边人同时踏上“成宝斋”前的长廊，各自迎面走来。还差几步时，穆晚甜甜一笑，欲招呼来人，平蛮却先亲热地开了口：“穆妹妹。”
　　穆晚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太子，不是说她比我小三个月么？
　　平菡侧过头去忍笑，他这个四妹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不肯吃亏的。
　　穆晚心想，许是她不知道吧，也不在意，便顺着她称呼：“平姐姐。”视线却落到了一边的平菡身上，立时惊艳地愣住了，一袭暗红衣衫，意态风流。
　　太子很不爽，这就是打算当她太子妃的平蛮么，论相貌也只能说是宫女的水准，还没她身旁的哥哥漂亮，平家绝对是故意的。看到穆晚直愣愣地盯着平菡看，只觉得更烦躁。他一把抓住平菡的手：“父皇让我带你去四处走走。”与此同时，平蛮也一把挽住穆晚的胳膊：“穆妹妹，我们拜见公主。”
　　太子和平蛮的视线同时落在对方的手上，太子瞪了平蛮一眼拽着平菡走开。平蛮若有所思地看着穆晚，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穆晚愣愣地被平蛮带进了成宝斋，她想她今天的表现一定让太子失望了，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只红唇一勾就是数不尽的风流妩媚。
　　成宝斋中上座的华服女子优雅矜贵，正与几人在谈事，见她二人进来宛然一笑：“两位妹妹来的及时，不如同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月泽国送来和亲的公主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