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骨音·零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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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吗？
熹微的光影映射而下，在女生的脸上氤氲出忽明忽暗的雾气。
有种名为‘喜悦’的情绪沿着血脉安静地流淌，蜿蜒出一隅隐谧的暖色。朝仓阡陌敛下眼眸，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了一抹清浅的弧度。
一瞬间，露出非常温柔的表情。女孩本是清秀单薄的眉眼，不经意间添上了几分昳丽的色彩。
彼时冰冷的指尖被对方的手掌轻柔地包裹起来，五指修长有力，掌心温暖带着些许薄汗。
或许自那时起，她便已经在劫难逃了。
Giotto……
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朝仓阡陌的眼眸蓦地迅速黯淡了下去。十指深深剜进了自己的掌心，传来隐隐约约的刺痛感，神经末梢有什么在翻覆挣扎。
Giotto他，毕竟还是有未婚妻的啊……
脑海中浮现了一张西方女子的面容，纤巧玲珑的眉目，精致而秀丽。
——艾科•瑞德。Giotto的青梅竹马。
莫名的自卑在心头扎了根抽了芽，钝钝的沉重感让朝仓阡陌突然有些难以呼吸。后背紧抵着墙壁，努力控制着身体深处突兀涌现的无力。
好羡慕啊……艾科那样的女孩子。
‘朝仓阡陌’与‘Giotto’，这样的两个名字本不该被放在一起，因为是如此的不相配。
像两条本应平行的线，被硬生生地扯到同一方位，却连偶尔细微的碰触都显得那么诡谲而生硬。
但是……Giotto。Giotto。一遍一遍地默念这个耀眼的名字，朝仓阡陌明白，这是她心怀温暖的理由。
只要能站在他身边就好了。
女孩握了握拳，暗自坚定地点了点头。
＊＊＊
“那么，您想让我交代些什么呢，尊敬的彭格列一世？”
随着对方走进办公室，朝仓翔也随手带上了门，故意让声调显得八分调笑。
Giotto轻靠起椅背，习惯性地将手搭上桌面，修长十指交叠，微皱起挺秀的眉宇看向面前的男人，语气却依旧是平素的轻缓温和，话家常一般的随意轻松，“据说，朝仓先生是井鹤老前辈安插在怀尔德处的卧底，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朝仓翔也漫不经心地拉开椅子坐到Giotto面前，身体微微后仰，换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想必我尊敬的祖父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了你们吧——关于怀尔德、创世和DR-1807。”
对方语尾拉出的长音已近乎挑衅，Giotto的神色却依然平静如常。食指不自觉地屈起轻叩着桌面，他抿了抿唇淡淡开口，“不过我们想，井鹤前辈，必定隐瞒了一些什么。”顿了顿，语气加重，“我希望能在朝仓先生这里，将拼图补全。”
“非常遗憾，我拒绝。”嘴角噙着的弧度丝毫未起波澜，朝仓翔也眼也不眨地断然否决，看到对方眸间突兀沉淀下来的一抹暗色，甚至满意地扩大了笑容。小幅度的停顿过后，朝仓翔也悠悠开了口，“DR-1807现在还没有完成，只能勉强称得上是半完全体，我祖父的信里应该已经写到了。”
Giotto没有出声，只是颔首示意对方继续。
“那时怀尔德的家族还没有并入彭格列，就已经与朝仓家成了死对头。我们得知了他意在统领□□的创世计划，就开始着手准备灭世。”无声地笑了笑，朝仓翔也继续说道，“灭世最初九个实验体，DR-1801到DR-1809的选拔，是根据火炎属性从近千名孤儿中挑选出来的。而DR-1807——”
浅蹙了一下眉头打断对方的话，Giotto分明的面目轮廓带上了些许似乎自己都未察觉的严肃神情，开口纠正起对方的言辞，一向柔和温煦的语气里有不容拒绝的意味——
“她有名字。阡陌，朝仓阡陌。”
朝仓翔也愣了一下，眼底有些微妙的诧异滑过，旋即耸了耸肩表示妥协，改口重新说道，“阡陌是那七名仅有的大空属性火炎的孩子中火炎纯度最高的，这或许是她成为最接近完全体的实验半完全体的主要原因之一。但最终这个实验体还是没有完成，原因在于——”
明明一句话不应该截止在此处，而朝仓翔也却饶有深意地笑笑，闭口截住了话音，再不言语。
大空属性。火炎纯度。
这是他给Giotto最后的暗示。
现如今假使斯佩多转而投向了怀尔德，那么根据他曾经向斯佩多透露的情报，彭格列即使手中掌握着灭世实验体，也依旧处于极端不利的地位。
而如果将他曾经向斯佩多透露的情报全部转述给彭格列，那么彭格列所处的局势就将全面转换，甚至完全超越怀尔德集团。
在怀尔德集团与彭格列家族的对峙中，无论哪一方处于绝对优势，对此时想要明哲保身的中立党朝仓翔也来说都不是件好事。所以他只有想一个折中的办法——也就是将那个完成灭世实验的最关键步骤，透露给彭格列。
而如果最后的赢家是怀尔德集团，为了不留下把柄，他便不能细致地将全部都具体说明。
Giotto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微地点了下头，抬起手臂支着下颌，眉间眼底凝起一瞬深思。
＊＊＊
“那么，有关朝仓翔也的话，Giotto你有什么想法？”听过对方的叙述，G低眉思忖良久，终于开口问道。
Giotto敛了敛眉目，唇边勾起一痕苦笑，摇头轻声叹息，“我也毫无头绪。”
G闭口久久不语，思索着什么一般的神情并未加以掩饰，很长一段时间过后才认输地舒了口气，摊开手表示自己也思考不出什么，看向Giotto等待对方的答案。
习惯性地抬手按上眉骨，眉心拧出深陷的一隅，Giotto微微低着头，表情是再也无法遮掩的疲惫苍白，“总而言之……想要避免战争已经绝不可能。现在也只能加强防御，做好万全的准备，另外……”他抬起眼注视着G，璨金色眼眸清亮一如万千星华，“我想，我们不能再让艾科生活在危险之中了。”
G一时怔住，半晌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却还是确认性地开口问道，“你是说，要把艾科送走吗？”
Giotto不语，看向他的目光淡然，教人看不出丝毫激越，却已是默认。
沉默片刻，□□了点头，“……好吧。我同意。”
——其实不想让她离开。
可是他找不出一个有力的说辞，不只是说服Giotto，还要说服自己。
找不到。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他深知要保护好她的最好方法，便是送她离开这个黑暗与欲望纠缠的泥潭。
无论他对艾科究竟是种什么的样的感情，也都不是略费唇舌便可以一语道尽。时候到了便要分道扬镳，更何况他们终究不该属于同一个世界。
于是他便同意。只能同意，别无他法。
然而如果他知道不久之后将会发生什么，他便不管怎样都不会允许她离开身边半步。
当他在石洞中找到衣不蔽体、眼神空洞的她时，怜惜与悔恨瞬间蚕食了内心。
那是纠缠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梦魇。
“怪我吗？那时候没有留下你。”
很多年后他曾经这样问过。而身边的女子闻言稍稍有些诧异，但随即便明白过来，侧过脸轻抿起唇淡淡笑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说——“怎么会。”
然后他便也笑了，握紧了对方的手。
有些爱，需要经年之后，才能得以了明本心。
＊＊＊
在办公室外徘徊了许久，冗长昏暗的走廊里，朝仓阡陌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又从那一头走到这一头。
与Giotto仅仅一墙之隔。
手指悬停在半空，却始终没有触上近在咫尺的那扇门。
怀抱着花了很长时间精心制作的插花，朝仓阡陌懊丧地依着墙壁缓缓坐下，暗自埋怨着自己的不争气。
明明只是敲开房门，把插花送给他这样简单的事情。可她始终没办法做到。
——Giotto，这是……送给你的。
还未出口的声音已是钝钝的发涩。
莫名地不敢说出口，关于自己的那些细微的小心情。
“原来你在这里，DR-1807。”
眼前的空气中忽然幻化出一个人影，传入耳畔的声音莫名熟悉，“我是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D•斯佩多。”
朝仓阡陌抬起头，看到了一双噙着浓浓笑意的青蓝色眸子，而眼底却幽深一片，凉薄甚至冷厉。
——“艾琳娜！！！”
——“如果不是你执意裁减常备军人数……解决这些杂碎根本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如果能早些清理干净，艾琳娜就不会、就不会……”
无数面目模糊的记忆纷至沓来，浮生惊梦般喧哗地缠绕在神经末梢。
是他。艾琳娜曾经的爱人？
这男人，与初次见面时相比，似乎变了许多。
“请问……”踌躇了一下，朝仓阡陌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一直在说的……那个DR-1807，究竟，是什么意思？”
“Nufufufu……”斯佩多闻言低头发出一阵含义不明的笑声，青蓝的瞳孔肆意在朝仓阡陌身上游走，毫不掩饰眸中的兴味盎然，“原来灭世半完全体，居然是个无知的小女孩……倒还真是有趣。”
灭世？半完全体？
朝仓阡陌一时无法理解这两个陌生词语的意义。
“怎么？开始好奇了？”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眼里浓醇的疑惑神情，斯佩多低笑一声，伸出手向她发出邀请，“不如跟我来，我把全部都讲给你听，如何？”
“抱歉，我想阡陌她不会愿意。”
看到从办公室中走出来的人，斯佩多的表情明显一沉，旋即笑容却更加愉悦。
“Giotto……”朝仓阡陌局促不安地紧捏着衣角，轻轻咬起了下唇，视线在Giotto和斯佩多之间游移不定。
“不是已经将朝仓翔也安全送回本部了么，戴蒙？”投给女孩一个安抚性的眼神，Giotto转向一边的斯佩多，很温和地开口询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Nufufufu……不过是来陪可爱的实验体小姐解解闷罢了。”目光含着笑意瞥过旁边的女孩，看到对方明显地瑟缩了一下，斯佩多嘴角的弧度不着痕迹地扩大了几分，然而下一秒便身形一转，人已消失不见。
回廊深幽处传来最后的模糊声音，夹杂着莫名恶意的嘲弄意味，“不过既然你在，我也就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了……尊敬的首领。”
Giotto敛下眼眸，神色依旧波澜不惊，许久才轻声开口说道，“戴蒙……明天，是艾琳娜的葬礼。”
空气中传来一丝细微的波动，然而却又瞬间归于平静。
Giotto不易察觉地轻叹一声，转过身，衣袖忽然被人扯住，耳边传来女孩有些惶遽甚至恐慌的声音——
“请告诉我……Giotto。”
清澈的棕色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毫不退让的认真坚定，几缕墨色碎发垂下，与睫毛的距离不过分毫，融黄的灯光下，女孩眉眼的轮廓显得意外寡淡而单薄。
“告诉我……灭世、半完全体、实验体……究竟都是些什么？”
于是Giotto很无奈地弯了弯嘴角，点头表示妥协，然后拉开办公室的门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神情温和有礼——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进，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骨音·零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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