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吻》乐魔猎手

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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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早上跟前一天一样，郑遥还是轻手轻脚下了床。简单洗漱后离开了寝室。昨晚三子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有睡着。他不是没去过网吧，县城里就有几家。小时候去游戏机厅玩过魂斗罗、街头霸王之类的格斗游戏，那时候觉得上面的人物跳来跳去挺好玩，不过要买币。他的零花钱一直不多，看到人家一下子花好几块钱买了一堆币，他就有点舍不得。

　　后来游戏机厅改网吧，上面的游戏更加精致，也更好玩，当然也更贵，但仍然吸引了从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到二十大几的社会青年。精力充沛的小子们在游戏里的激情洋溢，在现实中也是热血沸腾。郑遥亲眼见过两个还挂着鼻涕的小萝卜头为了一台机子操起凳子互砸，也见过半大男孩为了上网费朝父母撒娇耍泼，甚至碰到过在网吧里连续几天几夜玩游戏而差点令父母报警的少年。要问他为什么见过那么些事，因为他有同学家开网吧，他曾经有一段时期每天放学后就在那里帮忙打扫卫生挣点零花钱。后来课业紧了，就没去了。

　　说实话，他也喜欢玩网上的游戏，可是他无法任性。作为一个普通工人家庭里唯一的男孩子，他的选择实在不多，或许只有一条，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后面八个字说起来也许很好笑，但是又有谁能告诉他还有别的路可走吗？有钱人家的孩子学习不好，要么花钱上大学，要么出国留学，要么直接坐上一个保留的好位置，个别的，这辈子只用花钱就可以了。郑遥曾在网上看到过对某些富豪的介绍，人家那种生活用“奢华”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富豪生活离他十万八千里，也再一次说明人和人是不同的，哪怕出生的时候全是光溜溜的，像只皱皮的小猴子。

　　天蒙蒙亮，郑遥去奶站取了牛奶，按时将牛奶送到订户那里，同时将空牛奶瓶收回，一路咣当咣当地完成任务回来。

　　送牛奶的活比较辛苦，不过也简单。郑遥心细，做了好些天都没出过差错，直到某一天。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即使过了很久很久，那种记忆如同刀斧雕凿一般，深深地刻进他的脑海里。还有她的声音，她的脸，她的一举一动……让他想微笑，在微笑的那一刻却从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难受，难受得快要从那微笑中迸出苦涩的泪水来。

　　那天早上起了雾，雾气白茫茫的一片，十米之外几乎就看不见人影。不过，那么早的时候，路上也没什么人影，只有橘黄色的街灯照下来。郑遥稍微将车速降低一点，心想要是撞上什么，那装牛奶的玻璃瓶他可拣不起来——全碎了。

　　在他送到某一户时，红漆剥落大半的木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从门后传来一个柔软的声音，柔软得就像棉花。

　　“小哥，是你每天过来送牛奶的吗？”

　　郑遥点头，“是。”

　　门缝里有张看不清表情的脸，声音依然柔软，“待会你送完牛奶能过来一下吗？”

　　这里是三楼，并不高，郑遥一个大小伙就是一口气跑上十来层都没事，便立刻答应了，只是心里有点惴惴，难道自己送错了牛奶？十来分钟后，他敲响了这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短发的年轻女子，高瘦，脸色苍白，双颊凹陷，颧骨高凸，嘴唇淡红，唯有一双乌黑的眼睛亮而有神。湖色的毛衣和淡蓝色牛仔裤让她的脸色显得更为苍白，郑遥微微愣了愣，听到她微笑着请自己进屋。

　　“谢谢，我就不进来了。”郑遥急忙委婉谢绝，又问，“是不是我送的牛奶有问题？”

　　他忐忑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又不好意思死盯着对方的脸，便将视线转到自己的鞋尖上。如果真是自己送错了牛奶，只好赔她一瓶了，幸好一瓶牛奶也不贵。

　　女子摇摇头，仍是微笑：“没有，我只是……想请你进来陪我聊聊天。”

　　啊？聊聊天？这回郑遥是真愣了，对方居然只是……要自己陪着聊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看抬眼看距自己不到一米远的那张脸，温和，真诚，不像是有问题。

　　“这……”郑遥支吾着，对方的请求并不过分，只是有那么一点奇怪。跟谁聊天不好，非要跟自己聊。

　　女子好似看出了他的疑问，便柔声说：“我生病了，家人也不在身边，我……很想找个人说说话。要是你不愿意，就算了。”

　　她的眼神里有深切的恳求，微微的尴尬，还有些别的看不清的东西，郑遥赶紧将视线转移到别处，暗暗责备自己，又不是没跟女生说过话，搞得这么别扭干嘛？正想着，女子便要关上门，郑遥立刻说：“别关……我愿意。”

　　刚说完这句话，他蓦然发觉最后三个字很有歧义，倒是像教堂里的结婚承诺。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一双脚已经踏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客厅靠墙处摆着一个台式电脑发出淡淡的蓝光，照亮了这个狭小的一室一厅。客厅一边是房间，另一边就是厨房和卫生间。郑遥想想，也是，这种老式楼房内的构造就是这样了。

　　女子打了个手势，说：“坐吧。呃，你觉得暗吗，要不要开灯？”

　　“不，我看得见。”郑遥随口说，在暗淡的光线中在电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脑子中不知不觉想起了“随遇而安”这个词，哟，自己倒是挺适应。

　　沙发很舒适，郑遥靠上去，摸了摸，好像是布艺沙发。不管怎么说，初次到陌生人的家里，普通人难免不好奇，郑遥也是。等摸完了沙发后，他摆正姿势，很谨慎地打量屋子里的陈设。

　　女子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便一下子将开关打开。

　　明亮的光线瞬间倾洒到整个客厅，郑遥立时闭了下眼。再次睁开时，便被眼前的景象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外表老旧的屋子，内部陈设却是相当的现代化。天花板上悬挂着是铁艺玉兰灯，光线正是从五朵绽放的白色花朵中发射出。淡黄色的墙面漆令雪白的光线变得温暖起来。对面的电脑屏幕很大，大概是20寸的，摆在别致的白色电脑桌上，非常洋气。一张黑色转椅靠着电脑桌。

　　电脑桌旁边是个半人高的书柜，也是白色的。透过朦胧的磨砂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有不少书。书柜上摆着黑色的木盒，两块砖头叠起来大小。木盒上描着美丽的花卉，点了鲜艳的漆，生动得犹如要从上面长出来。木盒前面挂着老式的小铜锁，很古典。

　　书柜和木盒都很好看，只是一白一黑，一个现代一个古典，配在一起却不是很协调，郑遥思忖着，就听见女子问他：“我家里好看么？”

　　郑遥一下子窘得有点脸红，急忙回答：“不好意思，我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女子轻轻一笑，坐上转椅说，“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郑遥，郑成功的郑，遥远的遥。”

　　“那我们可是本家呢。我也姓郑，郑雪，下雪的雪。”女子稍稍转了下转椅，正面对着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米左右，加上郑雪又是直视着他，这叫后者又窘了起来，身子稍微往后移了移，视线别向他处。

　　好像是为了缓解他的窘状，郑雪笑着说：“我叫你郑遥，你就叫我郑雪，好吗？”

　　“好……”

　　视线与对方的对上，那微笑着的眼神让人不知不觉产生好感，郑遥解嘲似地笑笑，说：“郑雪。”

　　郑雪微微一笑，说：“我这人平时没什么爱好，一是喜欢上网，二是喜欢烤点东西。”说着，便起身朝一侧的厨房走去。

　　郑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有些愣。将视线转向脚下——那是一尘不染的木制地板，浅棕色，上面是自己洗得发白的球鞋。他局促地挪动着双脚，发现自己没有换鞋……郑遥记得郑雪穿着软底布拖鞋，自己是不是要换一双拖鞋，或者鞋套也好。这么想着，他便走到门口的鞋架前，看看有没有拖鞋或者鞋套，然而很遗憾，上面只摆着几双普通女鞋。

　　“你在做什么？”郑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郑遥再次发窘，立即回答她：“我，我在找有没有……我没有换鞋，要不要紧？”

　　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结巴。在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后，他连脖子根都红了，看得郑雪忍俊不禁：“不用了，这地板很好收拾的，到沙发上坐着吧。”

　　郑遥尴尬地笑了笑，回到沙发上，这时郑雪端过一个盘子来说：“这是我亲手烤的桂花糖糕，你要不要尝尝？”

　　瓷盘里放着几块金黄色的糕点，正向四周散发着馥郁的芳香。

　　郑遥想拒绝，因为他没有吃甜食的爱好，不过郑雪这样的热情他不太好拒绝，便取了块糕点，谢过郑雪。

　　糕点香甜酥软，咬一口便一路甜到心里。郑遥不由得开口：“这点心很好吃。”

　　“谢谢你，”郑雪笑得很开心，“从来没有人这么称赞过我做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