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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清澄出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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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日,侯老爷夜夜点名要清澄陪客。清澄夜夜在无尽的折磨中度过,泪水早已干涸,余留的只有心死。她想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这样过了十余日,清澄终于病倒了。终日高烧,恹恹的状态已经无法再接客,程月弘请来了一位略有私交的老大夫。
老大夫仔细地切脉,脸上表情惊变:“这……怎么……唉……”
程月弘急问:“郝叔,怎么回事?”
郝大夫低声数落着:“这行子里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你自己也是过来人,怎么还如此不小心?这孩子已经怀孕近月了!冤孽啊,冤孽啊……”郝大夫摇着头。
程月弘慌了神情,扯住郝大夫的衣袖,急声道:“那、那郝叔你看怎么办?现在可以……可以打掉吗?”
郝大夫生气地甩开她:“就是说不行呀,这孩子现在身子这么弱,精神也差,打胎会要了她的命的!唉……”
程月弘呆愣了,那日就不该心存一丝余念而没让清澄喝下那碗药,至于后来就完全疏忽了……这孩子,会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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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这个孩子!打掉他!打掉他!我不要那个老男人的孩子!不要那些脏男人的孩子!不要不要不要——”清澄发疯地捶打着自己的肚子,她刚醒来就听到自己怀孕的消息,不要,这是那些丑陋恶心的男人留在她身体里的脏物,她不要!秋澜死死拉住她免得她伤害自己。
“妹子,妹子你听我说!你不能这样伤害自己啊。也许……也许这个孩子不是那些男人的,啊?也许他是汤一介的孩子呢?妹子你舍得吗?”秋澜极力劝阻着,她心中明白,清澄不会不在乎他的。
果然,清澄停下了动作,神情痴痴地,半晌又哭出来。
秋澜松口气,好声劝道:“想开点,切莫伤了孩子,你现在需要补养身子,程姐刚刚命人炖了鸡粥,来,喝几口。”秋澜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吹,喂到清澄嘴边。清澄抬眼感激地注视着这个打从进入弘月坊内就待自己如亲姐妹的慈目女人,咽下了第一口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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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清澄姑娘身体不适,闭关调养,故暂不接客。程月弘却深知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这剩下的九个月,清澄怀孕的消息如何能保守的住?
弘月坊内人渐冷清。
这日,当尹洛之灰头土面地出现在弘月坊大厅时,众人惊呼。
程月弘闻讯立刻从内室出来。自从他信誓旦旦地离开,程月弘就没指望他能回来。震惊的同时,她不仅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她看走了眼?这世上还真的留有一个痴情男儿。
尹洛之仍因着急赶路而粗喘,见到程月弘出来,就将一个包袱重重地扔在桌子上。“咣”的一声,大厅内寂静无声。
程月弘使个眼色,昔映上前解开包袱。待露出包袱内的东西时,众人哗然。
最上面的是几张面值大小不等的银票,有几张皱得厉害。下面是一堆碎银,也是大小不一,里面还夹有不少铜板。
尹洛之拱手:“程老板,尹洛之守信回来了,这是三千五百两,加上半月前我付给您的一千五百两,一共五千两,可以让我带走清澄了吧!”
程月弘走上前,利眼一扫这些银票和碎银,心下清楚数目差不多。
她爽快道:“程月弘自然不会言而无信,只是有些事情还需要提前解决了才好。尹公子,内室说话。请。”
到了内室,程月弘为他沏碗茶,转而问道:“若为清澄赎了身,尹公子将如何安置她?”
尹洛之无语,这个问题自从他下决心要为清澄赎身后就未曾想过。
程月弘逼近道:“娶她为夫人?还是收为妾室?再或者养在外边?无名无分?”
“我会娶她,正式娶她过门!我现在还无家室,娶了她,她就是我的正室夫人。”尹洛之向程月弘保证道。
“哦,那我就先替清澄谢谢尹公子了。”迟疑下,程月弘一副愧疚的模样,“尹公子,还有一件事……就是清澄她……已经有孕了。”
尹洛之表情是难以置信。他沉默无语了。
程月弘一边注意着他的反应,一边道:“这的确是以前我们疏忽了,不过自从清澄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身子一直很弱,精神也不好,若打掉孩子,清澄的生命恐有危险……”注意到他面露担忧,程月弘继续加油道:“当然啦,如若尹公子嫌弃清澄拖个孩子,那就带着您的银子请回吧。”
“不、我不会。我不会嫌弃她。清澄姑娘已经吃了很多苦,娶了清澄,这个孩子就是我的亲生儿。我不会让她们再受一丝委屈。”尹洛之诚恳地向程月弘保证。
程月弘满意地笑了,“那我就放心了。尹公子不如先在坊内住几日,婚礼就由我来为你们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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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澄初听到尹洛之为她赎身的消息时很是抵触,她不要嫁给他。
程月弘耐心地劝着:“难得有这么个绝世痴情种肯娶你回家,你还图什么?难道你真想在这勾栏院里浮度终生不成?你可以不嫁给他,那你肚子里的孩子以后怎么办?你希望他以后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清澄啊,你爱的男人未必会珍视你,女人能嫁个珍惜自己的男人就已经很难得,你要为你自己和孩子的以后着想啊!”看着清澄沉默不语,程月弘叹口气,若她肯嫁给尹洛之,弘月坊虽然失去了一个押宝的头牌,但是很多事情也就直接解决了。
“再给你一晚上,你好好想想吧。”程月弘留她一个人清静一下。
第二日清晨,尹洛之正与程月弘在大厅里说婚事,程月弘得不到清澄的同意,一时也无法应答。恰此时清澄扶着楼梯慢慢地走下来,程月弘见状忙迎上去搀住她,尹洛之则因见到清澄的憔悴而心痛地愣在原地。
清澄看着尹洛之泛着血丝的双眼,下巴上新生的胡茬,羸弱地轻唤:“尹公子。”
尹洛之受宠若惊,欣喜地结巴道:“清、清澄姑娘……我……我……”
清澄虚弱地对他笑着,转而面向程月弘,低首轻语:“程姐姐,我……我同意……”
眼尖耳利的程月弘登时笑开了,清澄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她也开心。毕竟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孩子,有师徒恩情,也有近似母女的情分。
婚事办得很简单,本就是窑子里的姑娘出嫁,不会像平常人家般的大摆宴席,更何况清澄名声响,若大张旗鼓,怕有人来捣乱。
亲事一办完,清澄就要跟着尹洛之回家乡,金华。马车已经备好,行李也已经准备妥当,天地拜过、交杯酒喝过就要上车赶路了。
程月弘领着弘月坊内所有姑娘出来为二人送行,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姑娘们泣成一团。
程月弘不舍地看着清澄,紧紧地搂住她。随后从衣袖中拿出一张泛黄的折纸,展开来看,就是清澄当年的卖身契。清澄攥着卖身契哭得泣不成声,所有悲剧的根源皆来自这张薄薄的纸笺。她愤恨地将卖身契撕得粉碎,扬向天空,对着空中飘洒的纸片,清澄又哭又笑。
尹洛之紧搂住她的肩膀,希望能给她以安全感。清澄凝望着他,心中告诉自己,从今往后,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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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颠簸,清澄一直呕吐不停,尹洛之十分担心。第三日,清澄又发起了高烧,求医问药也没有完全退烧。尹洛之急得连夜加快行程。
终于到了尹家门口,看门哑仆一看到少爷回来便激动的上前拉住尹洛之比比划划,尹洛之忙着照顾清澄,根本看不到他在说什么。
抱着昏睡的清澄下车,刚刚步入院内,就听正厅里父亲愤怒的声音传来:“逆子!气死我了!他要是敢回来,我就亲自打断他的狗腿!”
“唉,好生问清楚,好好的孩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的乖儿子啊,从小就一直听话,认真读书啊……这是跟谁学坏了啊……呜……”尹母的哭声夹杂在其中。
尹洛之脚步顿了下,恰在此时,一声惊呼:“哎呀,大哥回来了啊!这怀里抱着的女人是谁啊?”说话的是尹洛之的小妹尹君葶。即将满十五岁,比清澄小二个月有余。
厅内的人听到声音立刻冲了出来,一见尹洛之,尹父立刻火冒三丈,“逆子!看我不打死你!”抄起手杖就要往尹洛之身上打去。
尹母连忙拽住丈夫,哭喊着:“有什么事情好好说,问清楚了是谁让他这么做的,找那个人算账便是。就这么一个儿子,打坏了怎么办啊!”
尹父气结,突然注意到儿子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双眼立刻瞪得突出来,指着清澄问道:“这、这是谁?”尹母也楞住了。
尹洛之素来惧怕父亲,如今却不敢正视父母,低头怯懦道:“这、这是孩儿的妻、妻子,清澄。”
“你、你——”尹父登时背过气去,尹府上下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