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袖盈：我的青鸾一梦》汀州月

12、第十二章

　　“俞府公子此番立了奇功，朕已着封他为御前司马，之所以将其所做之事公诸于众，一是为减众人对晴边郡的担忧，而是为了朕手中这杯酒。”

　　辰轩离向内侍刘福使了个眼色，一只盛满佳酿的方杯便递至刚入殿的俞思萕手上。

　　众人又是一惊，白衣男子手中所持酒杯，竟是皇帝御用之物。

　　须臾之间，辰轩离与俞思萕已举杯仰首，将酒水干尽。

　　俞思萕长身玉立，将空杯交至内侍手中，拱手言道：“谢圣上。”

　　辰轩离唇角微旋，望向白衣男子，沉声道:“御前司马俞思萕听令。”

　　“臣在。”肃立于阶前的白衣身影，长襟一扬，瞬间伏跪于地。

　　“朕特擢升你为擎苍军首，赐将军封号，即日起擎苍一带近三十万屯兵皆为卿所用。筵席一毕，卿即择日北上，赶赴长岭，驻守边关，不得有误。”

　　未待俞思萕领命谢恩，阶下众宾客的脸色已然骤变，议论之声四起。

　　这擎苍军乃为朝中右相伯浅所编，是皇城禁锢、军中强弩。伯浅逝世之时，交出擎苍兵符与崇曦帝，此军在辰轩离的掌管之下已逾三载，从未交付他人，就连此番与屺相刃，调用的都是各地驻军和应招新兵。

　　此番，辰轩离在筵席之上，竟亲手将这兵权交予年纪尚轻的俞思萕，已然惊了众人。

　　而这调军离城，去往长岭之举，更是出乎众意，有欠思量。南擎国近年来虽国富民强，但若重兵屯居在外，皇城守备空虚，异变难防之时，不知会惹出何等祸患。

　　当下，便有朝中左相嵇炳文并两名一品要员，惶急出席，跪在阶下劝皇帝三思，俞铭国身处席间更是如坐针毡、左右为难。

　　辰轩离亦不恼怒，望着阶下群臣，缓声道：“众卿家心有疑虑，朕可以理解，毕竟这擎苍军乃国之利刃，皇城命脉所在，军首一职怎能轻易委任于人。”

　　“可如今屺寇纵横，狡诈多变，御固王和夏将军如此忠臣良将，驻守边关仍不免有所疏漏。那长岭一带，更是边防要塞，虽久不遇兵袭，但若疏于防备，自是相救不及，悔之晚矣。”
　　“俞将军年纪虽轻，却智勇果敢，朕曾与其彻夜倾谈，深感南擎有此栋梁是江山社稷之福，今日便放心委任，不做他虑。”

　　“朕念在诸位卿家忠心一片，不欲咎言。席下众人，若再有异议，朕便治他个悖逆圣命之罪。”辰轩离龙唇一抿，眸光微凛的望向阶下众人，一时间气氛凝滞，百官相觑噤声，不敢多言。

　　“既然诸位卿家已无附议，朕便将这擎苍兵符交予俞将军了。”

　　众人虽已噤声，可目光无不凝着崇曦皇帝的一举一动，待看见辰轩离递给俞思萕的兵符只是一半之时，便通通歇了口气。

　　俞思萕跪拜在地，双手举起去接那辰轩离递来的兵符。近几日和莫岑相处，他虽已知晓圣意，但值此兵符交接之际，心内仍澎湃着几分不可名状的激奋之情。

　　“臣俞思萕定不负皇上今日所托，以报家国之厚恩。”白衣男子将兵符汗涔涔的攥在手心里，长衫及地，重重叩首。

　　辰轩离却也不去扶他，淡淡的言着那句“爱卿平身”，便转首向正阶龙位踱去。

　　阶下众臣纷纷归座，妃嫔席内的夏淮不看便知，坐在自己前侧的月白身影望向她的视线里，藏了些许怨念。

　　是了，俞家养女入宫为嫔不久，府中公子就深得圣意，坐上了擎苍军首之位，一时间这俞府的光芒似乎掩盖了所有的近臣府邸，而夏淮也因着父兄沾了光泽，怕是在后宫里，不会再受人欺。

　　夏淮嘴角涔着抹苦笑，心里暗想：自古前朝后宫便两相制连，如今一看果然不假。只是，自己入宫已是错患，又能因着今日之事争些什么呢？

　　2）惊鸿艳影？

　　宫廷筵席已散，夏淮却不能将歇，因着皇帝在后宫花园内置了几桌宵夜，邀请左相嵇炳文和刚刚晋职的俞思萕列席赏月，而这席间舞乐却通通省免，单独要她带艺来献。

　　潋华宫内一众宫人围簇着一抹靓影，啧啧称叹。

　　铜镜里的人儿，梳简略云鬓，着轻缈衣衫，衣衫上的绯色却衬的她肤若凝脂，颦蹙嫣然。在夏淮的记忆里，这是头一回身穿绯色。没想到这颜色却是极适合自己，兰苓兰荨也在一旁左右端倪，道着“娘娘绝色”，劝她在鬓上多添些头饰。

　　夏淮本欲婉拒，但忆及今日有朝中丞相列席，总不好失了皇家风范，便允了两个丫头。

　　一番拾掇下，竟是此女只应天上有，哪料皇庭深院留。

　　夏淮紧着步伐，向那设宴御园挪去，心里却思忖着舞步。

　　却原来，这几日梦里的幻影，不再是那一身檀衣之人，却换做一个舞姿翩跹的少女，一袭绯衣在纷繁落尽的薄绯花下，舞的步步生风，艳光四射，却是…却是那样的悲伤，薄凉

　　那舞步夏淮早已深□□中，竟似自己以前亦曾舞过一般的熟悉。

　　于是，今日辰轩离令她献艺于人前，她便撤了抚琴奏乐的念头，想将心中的那抹倩影呈现在这浩渺红尘里。

　　“淮嫔娘娘到。”内侍尖利的通传声响起

　　一抹绯衣身影便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行至席间。

　　俞思萕凝着她若有所思，嵇炳文坐在席间面容骤变。

　　辰轩离龙目微眯，端着夏淮，嘴角微翘道：“爱妃今日可有准备，为这御园晚宴增些兴致？”

　　夏淮欠身答道：“回皇上，臣妾已准备妥当，这就献舞一支，以供众览。”

　　远处筝声徐徐奏起，一段众人闻所未闻的妙音便纷沓而至，俄顷间，面前的绯衣佳人已跃上石阶空地，随着曲韵，舞步渐旋。

　　只见她，倏尔足尖一点，腾空而起，挥衣袖于皓月；倏尔玉臂高举，轻盈旋转，绽裙衫如花颜。

　　飘渺的轻纱裹着她曼妙的身姿，伴着婉转多泣的琴音随风摇摆。月色朦胧中，那绯衣身影竟如隔雾的虹一般，揽着周身余辉蓦地升起在夜空里。
　　在众人惊叹的呼声中，那抹娇媚身影已横跨空中，衣衫飘幻，离地两米有余。

　　数条由绯渐淡，由淡渐白的轻纱薄缎在伊人的广袖中纷繁射出，延展开来飘向四方，旋绕在御园的廊庭、茂枝间。

　　那绯衣身影，借着手中丝缎的拖拽之力，步履轻滑，跃上悬空的纱幔，如姮娥一般翩然起舞，停歇不复。

　　琴音回溯，渐渐收尾，空中纱幔间的那抹俏影悠然一顿，双袖一敛，便回归了地面，那跃身而下的侧影，一时间竟是惊了飞鸿，锁了众目。

　　不知是谁拊掌出声，使众人出了怔愣。一时之间，御园里赞叹呼声不绝，和着晚风飞落在宫墙内外，不知惊了谁人宿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