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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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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子青的家,温如瑾和秦衍凯看了他们仅有的几张照片,照片里两人的眼神里都写着浓浓的爱意,洋溢着幸福的味道,羡煞旁人。
他们也看了袁均留下的两封信。
字体端正刚劲而隽永,温如瑾无法揣测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一行行字的,但凡了解他们故事的人,看到这些心都是揪着的。
当他们问何子青是否还会继续等下去时,她的回答肯定而坚决。
“因为爱你,所以你如此美好。因为你离开了,你的美好又日益彰显。小小的我,如何能忘怀,怎么忘得了怀。”在其中一封信的背面有这样一句话,字体秀气不似之前的刚劲,想必是何子青写上去的。
也许就是这句话支撑着何子青继续等待下去吧,这一笔一画都代表了她的心情和决心。
从何子青家出来,已见暮色,两人都有些闷闷不乐。秦衍凯问温如瑾对这个故事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肯定又是一个悲剧。”温如瑾也无奈,但这却是她最直观的感觉。
秦衍凯挑起眉毛,“何以见得?你是对袁均和何子青没有信心?还是对爱情没有信心?”
“爱情?你们男人懂什么是爱情吗?如果懂,就不会草草留下几个字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懂,就不会说‘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们可知多少句‘对不起’都抵不过女人内心的伤。那都是血淋淋的伤。”温如瑾情绪有些不受控制。
秦衍凯讶异于也的激动,“你就算对男人有偏见,也不能以偏概全啊,或者你对爱情本身有偏见。况且我觉得袁均肯定有什么苦衷。”
“苦衷?这不过是男人为自己找的托辞罢了。”
“温如瑾”,秦衍凯有点火大,不自觉地提高了分贝。“你对什么事都这么激烈和偏执,还是单单对爱情才如此?”
温如瑾的心顿时一惊。是谁?是谁曾经对她讲过类似的话?
每一段记忆,都有一个密码。只要时间、地点、人物组合正确,无论尘封多久,那人那景都将在遗忘中被重新拾起。
每个人心底都有别人不能触碰的柔软。回忆像潮水般汹涌而来,关于陈家乐的记忆在眼前渐渐清晰。
回忆的斑斑点点,都曾代表他们故事的零碎。
温如瑾出生在四川一个小城镇,那里依山傍水,承载了她童年所有的欢乐与泪水。
爸爸温顺城在一家工厂里干活,妈妈钟欣也算是个文化人,工作之余也酷爱写点东西。对于她写的文字,那时的温如瑾不懂,后来似懂非懂,而现在,她觉得她懂了。
童年的记忆那么鲜明。起初温如瑾也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样,是个快乐的小公主。她聪明伶俐又活泼好动,是爸爸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的呢?好像是从温顺城下岗开始,又好像是他恢复工作开始。
那一天,温顺城沮丧地回到家,告诉钟欣厂里新来了个厂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裁员,而他很不幸地被这把火烧着了。
钟欣意外之余,也只有安慰他,叫他别担心。虽说家里不是大富大贵,但他们的积蓄加上她自己的工资,养活一家人绝对不是问题。
钟欣想得很单纯:她作为家里的一分子,承担养家的责任无可厚非,但温顺城可不这样想。他大男子主义惯了,所谓的“吃软饭”让他接受不了,一时之间变得萎靡不振,喜怒无常。他还经常喝酒,喝高了就睡,睡醒了又喝。
看到温顺城这副样子,钟欣很痛心。仍然理解他,开导他。
直到那天温顺城接到复职的通知,许久不见的和谐气氛好像又回来了。
可是好景不长。
那天,温如瑾放学刚一进家门,就听到温顺城气急败坏地质问钟欣,“你是怎么让我复职的?”
“什么我让你复职,我又不是你们厂领导,我怎么有那能耐。别想那么多,既然厂里能让你复职,说明还是认同你能力的,那你就好好干来回报这份认同啊。”钟欣说话不急不慢,一直都是平心静气的。
“别说得这么好听,认同我当初就不会裁掉我,那更不会有复职这一茬儿。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老实告诉我,你都干了些什么。”温顺城眼睛里装着明显的怒气,越发激动。
钟欣怔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温顺城这般模样。“不告诉你,就是怕你现在这样。其实我也没干什么,你们厂新来的厂长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也是后来同学聚会时才知道了。就随口说起你的事,他就爽快答应帮忙了。”
“真的这么简单?”温顺城眉头深蹙,不以为意。
“不然要多复杂?”
“为什么厂里会有那么多风言风语?说你出卖自己,才换来我的位置。我是个男人,你让我面子往哪儿搁?”
钟欣眼睛里蕴了一层水雾,温顺城在她眼前越来越模糊。“我们是夫妻,比起外人毫无根据的谣传,你不是更应该相信我吗。我们这么多年的相处,我的为人怎么样,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得想想,好好想想。”温顺城被问住了,思索一下,然后目光呆滞地走了出去。
钟欣有些受伤,不是因为别人的风言风语。只是她想不明白,夫妻之间的信任和默契为何如此单薄,一碰就碎。
真的有一点点心寒!
10岁的温如瑾虽然听不懂爸爸妈妈在争吵什么,但也是第一次见他们吵得这么厉害。她,第一次感到害怕。
往后的日子温顺城还是正常地上下班,钟欣也以为复职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平静的湖面一旦被打乱,就很难再恢复。破镜就算重圆,但裂痕始终存在,温顺城和钟欣两个人都在有意回避他们之间的那道痕。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只是在孕育一场更大的的灾难,一旦被触碰就会难以收拾。
把温如瑾从睡梦中惊醒的是温顺城如嘶的咆哮,“你不要脸。”
温如瑾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把门开了一条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刚进门的钟欣有些莫名其妙,撞上他急速降温的眸子,浑身上下都感到一种无能为力。“我怎么了?把话说清楚。”
“自己干的好事自己心里清楚,刚刚我都看见了。是他送你回来的,还在门口依依惜别,你们是想演给谁看啊?”
一股让人窒息的凉意扑天盖地向钟欣袭来,,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她很想笑,可是难度太高 。“什么依依惜别啊?你有点理智行不行,我们只是偶遇,他就送我回来,有什么问题。”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你明知道外面的流言多么可怕,你还不知检点。”
原来他对复职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我行得正,坐得端,我怕什么?”
“说得真好听,我看你是巴不得想和他旧情复燃吧。”
“你别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自己清楚,这段时间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了。你们以前是一对,阔别几年,他乡重逢一定很激动吧。”钟欣第一次在他脸上读到‘狰狞’两个字,不寒而栗。
“是,我们是有过一段情,但那都过去了,我更看重的是我们的现在和将来。我嫁给了你这么多年来,我自问对得起你,对得起这个家。请不要凭你的猜测来臆断我的想法,这样不公平。”
“公平?什么是公平?你隐埋我这么多年,还来跟我谈公平,脸皮真厚。如果不是我知道了,你肯定不打算向我坦白吧。”盛怒之下,温顺城阴云密布的脸显得越发阴沉。
钟欣心凉了一大截,“就那么在乎我的过去吗?谁没有过去?但那只是过去,不会改变什么,永远不会。”
“你的永远是多久?你说的话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不管真假,我只知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你还是不相信我,这不像你,你以前的自信都哪儿去了?”
“败你所赐,都没有了。”温顺城冷冷地看着钟欣,然后向外走。
“你听我说。。。”钟欣拉住温顺城的胳膊企图再说点什么,却被温顺城无情的推开。盛怒之下没有掌控好力度,被推开的钟欣重重撞在桌角上,跌坐在地上。
温顺城有一瞬的后悔,但还不足以抵消他的怒气,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径直出去了。
地面是冰凉的,心也是冰凉的。手上的疼痛比不上心上疼的感觉来得强烈,如果上一次钟欣是有点点心寒,那这一次是真的受伤了。
一个人的心,原来是世界最寂寞的地方。
泪水一颗颗滚出眼框,砸在地上。心灰意冷!
幸福的定义到底是怎样的?幸福的保质期又有多久?
温如瑾走过来坐在钟欣面前,怯声叫了声“妈妈”,钟欣不说话只是抱着她。在这安静的夜里钟欣紧密的抽泣声,吞噬着两人的心。
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温顺城看温如瑾的眼神不再宠溺,家里的气氛不再融洽,只剩下无尽的争吵。今天可以为了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大吵特吵,明天也可以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兴师动众,甚至大动干戈。
温顺城和钟欣脸上再也找不到往日不言而喻的幸福表情,取而代之的是空洞的眼神的疲惫不堪的神色。
温如瑾的快乐也随之终结了,她的心慢慢关闭,从此不再为任何人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