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镣铐跳舞的人》玉米馒头

18、(16)

　　“爱，逝去的爱，讨不回来。我还有话想对你说，舍不得说，来不及说。离别的话最难说出口……”温如瑾被咖啡店里的音乐拉回现实。
　　窗外的雨，越来越放肆，手中的咖啡已经没有了温度。温如瑾叫来服务员问这首歌的名字，服务员显然被她这突兀的行为吓了一跳。她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觉得这歌词很符合她现在的心境，就是想知道。
　　“萧敬腾的《只能想念你》。”
　　贴切，真贴切。对于在地球另一端幸福着的那个他，她现在只能想念。每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将他放进心底最温暖的地方，且开始，用力地把他想念。
　　心里住着一个人，是不是做什么事都会情不自禁想起他？！走路会想起他，吃饭会想起他，看电影会想起他……
　　陈家乐你会不会偶尔也会想起那个叫温如瑾的人，会不会偶尔心痛？
　　世上最痛的距离，是你不在我身边，却在我心里。
　　表面上的日子象流水一般平静从容的流过，了无痕迹。心底却象落了一场场的霜，结了一层层的冰，越来越厚，越来越坚硬，最后变得麻木不仁。
　　从渴望到失望再到绝望，终于明白：逝去的爱，真的讨不回来了。
　　温如瑾谢过服务员，走了出去。雨还在下，她没有打伞。她走进雨里，任雨滴疯狂地打在她的脸上，又顺着脸颊流下来，打湿了她的衣裳，更打湿了她早已不堪的心。
　　就这样淋淋雨也好，真希望这场雨能冲刷掉她所有的不快，天空撑过狂风暴雨，然后，放晴了。她的世界也能出现一道靓丽的彩虹。
　　温如瑾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方以俊的住处。
　　方以俊看到温如瑾那一刹那，吓了好大一跳。她一身湿淋淋的，发尖还滴着水，狼狈不堪。“小瑾，发生什么事了？”
　　温如瑾没有作声，直接进了浴室，不一会儿，就听见哗哗的水流声。
　　方以俊倒了杯热水，坐下来，耐心地等着。
　　“对不起，我只是突然觉得心情很低落，想找个人陪陪，哪怕只是静静地坐着，什么也不说，也好过一个人呆在空旷的家里。林悦现在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不想去打扰他们的天伦之乐，所以就到你这儿了。”温如瑾从浴室里出来，面带歉意,边擦头发边走向沙发,像在解释。
　　“为什么心情低落呢？”方以俊把热水递给她，“是因为他吗？”
　　温如瑾擦头发的手停了一下，望望窗外，忧郁的神色立刻转为嘻皮笑脸。“不是，可能是因为下雨吧，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有时比较神经质，你不用理我，一会儿就好。”
　　方以俊知道她强颜欢笑的背后肯定不是单纯地因为下雨这么简单，但他也没有多加追问。这是一种默契，更是一种了解。
　　温如瑾走到落地窗边，外面还是风雨交加，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玻璃上抽，一鞭又一鞭，像抽打在她的身上、心上，很疼很疼。
　　谁说的，岁月如沙漏，最后终是遗忘。为什么这些年了，她的疼痛依然如初？
　　爱如罂粟，品味后就染了戒不掉的毒，毒瘾发作的时候，苦的是泪，痛的是心，撕裂了的是肝肠，暗淡了的光亮是回忆。
　　方以俊了解她内心的汹涌澎湃，像精神支柱一样静静地站在她身后陪着她，什么都不用说，却无声胜有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如瑾转过身，放下水杯，“我该走了。”
　　“外面下那么大的雨，今天就别走了，在这儿休息吧。”
　　“没关系，坐车很方便的。”
　　“别再固执了，就这么说定了。你有心事，这样回去我也不放心啊。”
　　方以俊就是这么温暖的一个人。
　　这么多年，他总在自己难过到不能自已的时候给予她最大的慰藉。如果没有他和林悦，她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和毫无生气的生活。温如瑾很感动，亦没再拒绝。

　　温如瑾和方以俊的晚餐被门铃声打扰，是秦衍凯。门刚一开，他就心急火燎地问，“以俊，你在搞什么鬼？打了你一天电话都关机，你负责的项目出了点纰漏，需要你确认。公司为了找你乱作一团，要是家里再找不到人，我都准备报警了。”
　　秦衍凯进到屋里，惊讶于温如瑾出现在这儿，而且还是穿着浴袍在吃东西。“你怎么，怎么……”
　　“手机没电了。”方以俊拿起手机晃了晃，适时打断秦衍凯的话。
　　温如瑾头都没有抬一下,完全没有加入对话的意思，继续自顾自地吃饭。
　　“你最好马上回公司，不然后果自负。”秦衍凯突然觉得心里堵着慌，一股无名火在窜烧，不自觉地提高了分贝。
　　“这就回去，我先换个衣服。小瑾，你一个人行不行？”方以俊边说边往卧室走。
　　“我还是回家吧，反正在这儿是一个人，还不如回家，省得给你添麻烦。”温如瑾终于吃好了，放下筷子，也准备去换衣服。
　　方以俊踌躇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又转向秦衍凯，“老大，帮我送小瑾回去吧。”
　　“好啊。”秦衍凯转怒为喜，求之不得。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说话间温如瑾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她不想再麻烦别人，更不想让第三个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方以俊的倔脾气上来了，“小瑾，要么让老大送你回去，要么就留在这。”
　　有的人对你好是因为你对他好，有的人对你好是因为懂得你的好。很显然，方以俊是后者。他有多了解温如瑾，就有多心疼，就有多希望她重新找到幸福，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会一直守护着她。
　　这是当初陈家乐的托付，也是好朋友的义不容辞。
　　方以俊态度强硬，温如瑾也不想与他为难，就乖乖答应让人送回家。

　　车到温如瑾楼下时，秦衍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她和方以俊是什么关系。
　　温如瑾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说了声“谢谢”，下了车，然后留给他一个孤独的背影。
　　秦衍凯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原来他对温如瑾的爱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满到盛不下了。为什么她要故意忽略掉，忽略掉他心中早已枝蔓横生的那棵叫爱情的植物？

　　秦衍凯以最大车速把车开进公司停车场，然后去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办公室。职员们早就下班了，只有方以俊还在挑灯夜战，修改设计。
　　“以俊，要我帮忙吗？”秦衍凯双手装在裤兜里，逆光而立，脸上是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
　　“这点小问题我还是能搞定的，你对我不放心，特意来监工？”
　　秦衍凯走近,干咳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局促不安,“嗯，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那个……以俊……”
　　“有什么想问的就开门见山吧，我们俩何必拐弯抹角。”方以俊早就看出他的疑虑，亦不想和他打哈哈。
　　是的，他们是互相了解的.在工作上,他们是最佳梦幻组合,在生活上,亦是掏心掏肺的挚友。
　　“你和温如瑾是什么关系？”秦衍凯也不再兜圈子，他一定要问个清楚，不然，今晚会睡不安稳的。
　　“上次不是告诉过你吗，校友啊。”
　　“不止校友这么简单吧，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比这更亲密。”秦衍凯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
　　方以俊收起玩世不恭，一本正经地问，“你真的喜欢小瑾？”
　　“是啊，不过她完全无动于衷，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甚至还说什么不相信爱情，真不知道她脑子里想些什么。”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要紧，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果你真心喜欢小瑾，你就大胆去追求，用你的真诚打动她，让她放下她的过激与偏执。我相信你能做到,我也会帮你的。但是，如果你只是一时兴起，请你不要去招惹她，她不是那种可以随便招惹的女生。你别看她表面有近乎变态的坚强，可那样的武装只有内心脆弱的人才会选择的防备。她有一颗玻璃心，一碰就碎。”方以俊神色黯然，却字字珠玑。
　　“她到底有过怎样的经历才会让你说出这番话？”秦衍凯知道他一定对温如瑾的过去了如指掌，不然，一向感情粗矿的方以俊也不会说出如些细腻的话。
　　“不管她有过怎样的经历那都过去了，将来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活在过去。太美的回忆像一副镣铐锁住她的心，让她困在自己的小城里，别人进不去，自己也出不来。她一直这样折磨着自己，过得很辛苦，我真心希望你能帮她卸下那副她为自己带上的镣铐，开始新的生活。”
　　“回忆像副镣铐。她曾经……”秦衍凯不解地望着他，眸如秋水。
　　方以俊打断他，眼睛里有那么明显的暗淡，“不要再提曾经，于她，太沉重。现在的小瑾虽然张口闭口都是不相信爱情什么的，其实她对爱情还是有憧憬的，只是以前失望过，就害怕了。”
　　方以俊叹了口气又继续，“她就像一个带着镣铐跳舞的人，想要尽情舞蹈，可手脚却一直被无形的镣铐束缚着，不能尽情伸展。最后，索性懒得再活动手脚，甚至以为自己失去了‘跳舞’的本能。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帮她卸下枷锁，除去束缚，让她可以享受‘跳舞’的快乐。不过，你一定要比她有耐心。”
　　秦衍凯似乎明白了，虽然不知道温如瑾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事，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过去的记忆总会随着时间的流失慢慢淡忘，现在他只想和她一起去创造属于他们的将来，定格更美好的记忆。
　　人在迷恋一件东西或一个人时，会觉得周遭的其他东西或人都是暗淡的。此时，他秦衍凯非常确定自己的心意。
　　虽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但它也可以从一个人开始。
　　人心很复杂，它不是玉石，不能打磨；人心又很简单，慢慢滋润，一切都能水到渠成。